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四十八章 ...
-
清晨,秋萝在小木屋中醒来,深夜的噩梦清晰浮现于眼前。
宫殿,残缺的人脸,还不止一张。
秋萝向前望去,看到了黑暗中一望无际的宫殿。
大批金吾卫叩开宫门,将一堆白花花的少年乱刀斩杀,并从中揪出那个正在作乐的华服女子。
紧接着,身穿龙袍的人提剑而入,女子被一脚踹倒在他的面前。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抬头仰视,两人就这样开始对话。
秋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知道他们说着说着,上方的男子突然发怒,一剑砍向了女子的脖颈。
第一次砍断,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
金碧辉煌的宫殿笼罩在血色的迷雾中。
秋萝一颗心狂跳,整个人被恐惧侵占。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将梦中可怖的画面排出脑海。
过了好一会,死亡的阴才渐渐褪去,她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身上的知觉一点一点复苏。
像被一头大象踩过似的,浑身疼痛酸麻,整个人快要散架。
胸口凉飕飕的,浑身未着片缕,而腰间搭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
身后有个人亲密地贴着她,两人身体的曲线严丝合缝。
她猝然一惊,连忙甩开那手,从对方怀中挣脱出。
身后的少年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是慕宁。
秋萝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慕宁的眼睛半睁不睁的,一副困极了的样子,脑袋上的头发乱糟糟的。
秋萝忍不住用手摸了一把,像在摸一只毛绒绒的小狗。
熟悉的安全感包围了她,于是疲惫的秋萝再度躺好。
“没什么。”她轻轻说道。
慕宁又把手伸了过来,从身后环住了她。
半晌后,少年沉稳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
一只白鸟站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秋萝有些羞耻,她将身上的被子拉高了点,遮住了被底的春光。
昨日的情景一一在眼前掠过,身畔的那具少年躯体散发着热烘烘的气息。
他是活的,他身体的某条曲线也是活的。
秋萝切实地感受到,她的的确确成亲了,并非空有夫妻之名的那种,而浑身的酸痛也在提醒着她这一点。
鬼使神差地,她忍不住转过身并伸出了手。
慕宁终于睁开了眼睛,脸上迷蒙的神色飞快褪去,一下子清醒无比。
秋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慕宁眨了两下眼睛,用羞涩又期待的语气开口,“小萝,你想吗?”
秋萝的手烫了下似的,飞快地想要挪开,“不是,我不想。”
慕宁耳根微红,却还是按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了些笑意,“真的不想吗?”
秋萝使劲抽自己的手,还是抽不出来。
她别开了头,“真的。”
手上的温度源源不绝地传来,她觉得整个人要被烫熟了。
慕宁凑近她的耳畔,“你不想的话,我继续睡了啊!”说着就躺了回去,假装闭上了眼睛。
秋萝正要松一口气,结果这坏东西猝不及防地按住了她,大清早地准备使坏。
她半推半就地挣扎了片刻,很快放弃抵抗。
慕宁随心所欲了一番。
结束后,秋萝气喘吁吁,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被彻底掏空,再无力气去想什么噩梦之类的。
那只掏空她的美貌妖精却仍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秋萝不确定造成这个后果,是因为他起初还知道温柔克制,后来就一直跟个蛮牛一样横冲直撞、毫无技巧?还是她真的年纪大,不中用了?
看着对方那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她咬牙,“好了,睡觉,我累了。”
慕宁乖巧地点了点头,见秋萝背对着他,他忍不住将她拨了过来,两人面对面躺在一起。
他跟个八爪鱼一样地盘着她,看架势恨不得再多长出几条手脚。
秋萝觉得这少年有些过于黏糊,但是心中到底是欢喜的。
她已经成家了,身边躺着她的爱人,他们会和天底下所有普通的夫妻那样,努力而幸福地生活着。
那些噩梦,那些可怕的事都会过去,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秋萝这样想着,精力的损耗让她再度陷入沉眠。
这一次在晨光中,她睡得饱满而香甜。
~
忘我的三天三夜后,他们打算离开此地。
收拾妥当后,两人慢悠悠地骑着马回家了。
她是侧着坐的,大半个身体靠在慕宁的身上。
慕宁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又低头看看怀中秋萝柔美的脸,一阵心满意足。
微微的颠簸中,秋萝很快又睡着了。
她做了个有关秋天的美梦,梦中来年春天的他们种下了不少种子,但收获却在此时。
两人吃着瓜果,十分快活。
半途中醒来,她把这个梦说给了慕宁听。
慕宁极不厚道地笑了,说来年秋天的慕宁和秋萝肯定要一脸纳闷地饿肚子,两人一阵哈哈大笑。
笑完秋萝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长安的家中。
慕宁抱着她下马,秋萝醒来后揉揉眼睛,正想和他说话,却见他一脸凝重。
离开时他给门上了锁,归来后却发现,门上的锁消失不见。
秋萝有些担心:“莫非遭了贼?”
慕宁的那些小狗不会被偷走吧?!
慕宁戒备地说道:“先进去看看。”
他一只手拉着秋萝,另一只手拿着刀,慢慢地推开了门。
的确没有贼,倒是有一位不速之客。
家中还保持着离开那日的布置,在满屋子鬼迷日眼的狗中,一位白衣人随意地坐在正厅中,闲适地喝着茶。
是玄都观的存善真人。
他来干什么?
慕宁冷声道:“我们好像并没有邀请你吧?你来干什么?”
语气相当不客气。
存善却并未理会慕宁。
他放下茶盏,直直地看着秋萝,笑道:“阿萝,江公子当年对你何等情深义重,你就不好奇他为何说变心就变心了吗?”
慕宁一下子攥紧了秋萝的手,正要说话,秋萝先一步开口,“不过是背信弃义之人罢了,没什么可好奇的。”
存善笑道:“如果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呢?”
秋萝:“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存善:“如果我说,那事和你的新婚夫婿有关呢?”
慕宁一下子十分紧张。
他死死地盯着存善,要不是顾忌着秋萝在场,他恨不得上前一刀砍死这个道士。
秋萝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慕宁的手背以示安抚,转头毫不留情地对上存善的目光,“我说了,往事不必再提。”
她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将这位真人请离家中。
存善起身走到门边,却并未离开,而是招呼门外的另一人进入。
“阿萝,何不与这位故人叙叙旧?再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话音刚落,江承瑾走了进来。
秋萝这才发现,存善说的并不是江承安,而是他的兄长江承瑾。
八年前的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八年前,江承瑾无意间窥知了当年那场血疫背后的隐情,而这背后不但与江湖,更与朝堂有几分隐秘的关联。
可那时他远远没有意识到,这背后到底有多残酷。
所幸江承瑾有一副好皮囊,这事倒也不至于不可挽回。
当他回家后提出要娶一位商女为妻时,江大人一脸沉重地开口了,“阿瑾,是父亲无能。”
转头就给他定了一位高门贵女。
其父在朝中地位不低,比江大人更为显赫。
结小姐被许给江公子后,没过多久就死得不明不白。
江大人此时并未死心,又想方设法给儿子定了两门显赫的婚事。
可惜后来的女子要么离奇地与人私奔,要么莫名得了重病。
江承瑾克妻的谣言就这样流传开。
起初,小姐们的家人十分不忿,性情极端者,更是想让他偿命。
谁知背后有人出面摆平了一切。
江大人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看着眉眼间尚有些稚嫩的儿子,心中万般不舍,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随后便是江承瑾无奈受辱的数年。
秋萝听完内心也觉得有几分苍凉。
但那又如何?说到底,两人并没有那么情深义重。
存善莫非可笑地认为,她一直对这位江公子念念不忘吗?
这位真人像看出了她的想法,“哦,差点忘了,以为你对江公子念念不忘的,可不是我。”
“而是你之前那位夫婿。”
秋萝震惊地抬头看着他。
存善掏出一枚制式奇特的铜钱,在手中把玩着,“这事就得问问你这位新婚夫婿了。”
慕宁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抽刀直接向存善劈下。
后者轻轻松松地避开了。
秋萝没什么表情地说,“慕宁,我想听你说。”
慕宁的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手中的刀。
他并不回答,只是咬了咬牙,以更凶狠的姿态向存善袭去,皆被存善一一避过。
看到他这个样子,秋萝颤声道:“慕宁……”
慕宁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不再去管存善,而是面色难看地转过了头。
秋萝这才注意到,他眼眶已微微发红。
慕宁低低道:“秋萝,对不起……”
出嫁前三天的晚上,慕宁溜到了江府,往江承瑾的书房丢了条帕子。
此时这位公子并不在房中,但他的弟弟并不知情,只是微笑着向此处跑来。
那时慕宁还很小,却已深谙人性中极为不堪的那一部分。
而事实证明,他的计策也的确生效了。
秋萝脸色发白地看着他。
慕宁低下头,一言不发。
半晌后,秋萝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你走吧!”
慕宁上前用力拉住她的手,用祈求的语调叫着她的名字,“秋萝,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秋萝一狠心将手抽出,决绝地道。
“你走吧!”
“秋萝……”
秋萝只是冷漠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