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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夜色中的大明宫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崔钰站在宫墙下,看着对他紧闭的宫门,深吸了一口气。

      正要从袖中掏出圣上亲赐的鱼符,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卿裴元拦住了他。
      “糊涂!还不跟我回去!”
      崔钰咬牙,“但是……”
      裴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没有但是!快走!”

      而此时秋萝已被释放。
      崔钰无凭无据地抓她,本就不合法度,大理寺那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将秋萝完好无损地送了回去。

      推开院门时,院子里静悄悄的。
      秋萝摸黑进了房间,点燃了灯盏。

      只有满屋子的犬陪着她。

      秋萝木着一张脸站在房间里。
      半晌后,她拿起一块崭新的丝帕,轻轻地擦拭那一只只犬。

      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慕宁将她的手帕丢在了江承瑾的床上。
      当时窗户开着,风一吹,那帕子就被吹到了角落,而那时慕宁已经离开。

      秋萝站在门后的阴影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走上前去,将那方绣了桂枝的手帕重新塞好。

      那个位置勉强称得上隐蔽,但走近后又很容易被瞧见。
      听着江承安渐近的脚步声,秋萝不着痕迹地翻出窗,悄悄地离开了。

      她的腰上别着一枚铜钱,用一根红绳穿着。
      乍眼看去,并无特殊,极容易淹没在记忆中。

      数年之后,她将那枚铜钱丢入了湖水中。

      可昨日存善来访,他手中漫不经心把玩着的,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铜钱。

      这铜钱并非大唐官方铸造,也不是什么前朝旧物,而是民间私铸。

      独特的制式,独一无二的刻字。
      偃师通宝。
      想起那泛着微微血色的四字,秋萝闭上了眼睛。

      抱歉,慕宁。

      少年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秋萝放下手帕,拿起那一只只犬,开始孤独地对战。

      长夜漫漫,可今夜却有人无法入眠。
      隔着长安一道又一道的墙,隔着险恶的世道与人心。

      凉风入户,灯烛渐熄。
      黑漆漆的房间里,秋萝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而窗外不知何时,已悄悄地立着一道阴森的人影。

      ~

      在江府那边,江承安待在了房间里,终日茶饭不思。
      自从他的兄长回来,和他彻夜长谈一番后,他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赵珂儿知道,他后来好几次去找过秋萝,不过被拒绝了。

      她无声地站在了窗外,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一阵愤怒。
      当察觉到自己对表哥起了些怨恨后,她很快将这股情绪压制下去,转而记恨起秋萝对她的背叛。

      是的,背叛。
      赵娘子用这个词定义秋萝的行为。

      说好了要当她的姐姐,说好了要三个人白头偕老,说好了要陪着她的孩子一起长大,看他们成人后幸福地嫁娶。
      结果秋萝那个贱人,转头就跟不知是野女人还是野男人的货色跑了!

      她的幼灵也不知哪去了,在她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那个贱人非但没有关怀她,反而过得不知道多快乐!

      秋萝抛下她跑了!!
      就像她的姐姐一样,想抛下她和表哥,和那个叫崔钰的野男人跑了!!!

      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赵娘子的脸一阵扭曲,对姐姐还有秋萝所有的愧疚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深的怨恨。

      “去把严婆子叫过来。”看着漆黑的天色,她吩咐小菊道。
      小菊抬头看了主人一眼,见她面色阴沉,心中不由害怕。

      赵娘子立刻斥道:“还不快去!”
      小菊唯唯诺诺地应了。

      江幼雪不安地待在角落里,面色惊恐地看着阿娘。
      她是个聪慧的孩子,早已明白很多事。

      ~

      夜晚,在秋萝的宅子外,消失多日的江幼灵出现了。
      他是好不容易才从钱家逃出来的,那个疯子整天说自己是他爹,让他十分害怕和愤怒。

      本想直接回到家中,但路上他听说了一些事,才发现江府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其中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个姓陈的女人跑了。

      他想到了秋萝满屋子的符纸,想起了那个女人一向虚伪又残忍,起了一些不妙的联想。
      这个疯子说不定是她找来的!

      而她之所以离开,定是因为做贼心虚!
      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地点,这对血脉相连的母子不约而同地对秋萝产生了充满恶意的怨恨。

      他们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既然恨到发狂,那就要付出行动,报仇雪恨。

      钱家是商贾之家,就住在西市附近。

      秋萝的住所离这里很近,且不难打听,他只花了一点小钱,就得知了她的所在。
      在西市中转了一圈后,他从一个商贩那里购买了几条毒蛇。

      之后,江幼灵就提着装满蛇的篓子来到了长寿坊。
      他很有耐心,忍着饥饿一直等深夜来临。

      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在这儿看到了他的妹妹江幼雪。

      “阿雪?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找母亲有点事。”

      什么母亲,她已经不是我们的母亲了!
      本想这样说,但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很快改变了主意。

      “我也找她有点事。”
      “啊?”

      江幼灵拍了拍手中的篓子,“我要把这个送给她。”
      江幼雪不疑有它。

      “那我们去敲门吧!”

      江幼灵道:“敲什么门?这样就不能给她一个惊喜了。”
      随即指了指墙角的狗洞,“我们从那里进去。”

      江幼雪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两人从狗洞中悄悄地钻了进去。

      而这时,严婆子也已经鬼鬼祟祟地来到了长寿坊。
      她知道,赵娘子早有谋划。
      因而在此之前,这婆子早已确认过秋萝的住所好几遍。

      料想那人定然已入睡,她往院子里和墙上不住地泼着火油,并给门上了锁。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连角落里那个狗洞也不放过,用一块大石头将它堵得严严实实。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婆子也是被逼无奈……你死了千万不要来找我……”
      说完后就点起了火。

      秋萝本就住得偏僻,待此地火光冲天时,众人才察觉竟发生了火灾。

      火势飞快地蔓延,如一头饥渴的火兽,凶猛地吞噬秋萝的家,连边上的空宅子也被波及。
      院中传来孩童与女人的惨叫,听着十分渗人。

      前来救火的民众被里面惨烈的景象惊住了,一时不敢上前。
      “快啊!把火灭了!不然到时候大半个长寿坊都要烧完了!”有人怒吼一声。
      众人这才开始救火。

      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下去,却无济于事。

      “好烫!好烫!救命!”

      “娘!娘!娘!快救我!我要死了!好烫!”

      “快来救我!!!啊啊啊!!!”

      惨烈的呼声最终被吞没在滔天的火焰里。

      ~

      赵娘子是第二天才得知消息的。

      知晓长寿坊发生火灾烧死了人后,她本来心情不错,出门逛街时还哼了几句小曲。
      但是当钱少泽出现在她眼前,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时,她的心情陡然阴郁。

      她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你干什么?”
      因顾忌着周围有人,她不敢和他彻底撕破脸。

      谁知钱少泽阴森森地瞪了她半天,忽然目光空洞地说了一句,“幼灵死了。”
      赵娘子闻言,眼前一阵发黑。

      这还没完。
      只听钱少华不无恶意地道,“你和你表哥那个孩子也死了!”

      他开始又哭又笑。
      赵珂儿的脸失去了表情,被抽完手筋后的手没有了一点力气,虚虚握着的胭脂盒落下,散了一地的脂粉。

      她整个人开始发抖,“你、你说什么?”
      钱少泽冷冷道:“我说他们死了!那两个孩子死了,和那个女人一起!这下你满意了!”

      赵娘子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世界如崩塌了一般。

      悲伤到极点,身体也跟着难受起来。
      胃里空空的,火烧火燎,绝望、恶心、想吐。
      她蹲在地上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半晌后,她用手捂住了脸,干涩的嗓子里发出一阵呜咽。

      ~

      陈宅此时尚算安宁。

      陈老爷逛新开的花楼去了,家中只有陈夫人在。

      她正悠闲地穿戴着新做的一套首饰,心中思索下一次该为思逸准备什么礼物,去讨那位贵女的欢心。
      青荷脸色发白地跑了过来,“夫人,小姐她……”

      陈夫人笑道:“阿嫣怎么了?又和阿睿吵架了?”

      “下回我要和她说说,阿睿这孩子已经不比当初,她可得收着点脾气。”
      “唉,阿嫣这孩子也是被我宠坏了。”

      青荷慌忙摇头,"不是,是大小姐。"
      陈夫人冷下了脸,“好端端地,提那个死人做什么?”

      青荷艰难地说道:“长寿坊昨夜发生了火灾,大小姐她被火……被火烧死了……”

      陈夫人脸色如常地说道:“那就烧死吧!”
      说完继续把玩着妆奁里的首饰,似对女儿的死毫不在意。

      青荷震惊地看着她。

      陈夫人将一只绿色的镯子套在了手腕上,之后,又戴上了一个同色的碧玉戒指。

      “阿娘不管穿什么戴什么,都很好看。”
      那个孩子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她想起了多年前。
      那个孩子很小的时候,会用仰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娘。”
      那个孩子又在记忆里唤了她一声。

      不像后来那么生疏,只会叫她母亲。

      陈夫人愣住了,跟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青荷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陈夫人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随后,她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忠仆,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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