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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南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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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沧没控制住,干呕起来。
南音嫌弃,“你的命可都是它们救回来的,虫子多好吃。要不是其他都不管用,还舍不得把这宝贝给你呢。”
孟沧强忍着恶心:“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蹙眉接过碗,视死如归般一饮而尽,还能感受到虫子在食管壁上滑动。
“我叫南音。你叫什么?从哪里来?”
“在下孟……沧。”孟沧紧盯着她,眼底痛惜:“本是经商路过沙漠,却不料遇上沙尘,和朋友走散,在沙漠流浪,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幸得姑娘相救。”
“哦。”南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股邪性的天真:“我救了你,你给我练蛊。”
练蛊。
孟沧瞳孔骤缩小。苗疆人擅蛊,可在人体内种下子蛊,由母蛊操控子蛊,以此控制别人。他的弟弟孟桑,便是被人苗疆女人下蛊,一年前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痛苦非常,山庄找遍天下医师,却始终不能解蛊。
“沧哥哥可不能耍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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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沧已经能下地行动了,苗疆族人见到他都很欣喜,南音告诉他,他的命能救回来,多亏了族人的灵芝草药。
这个避世的村落,全然与孟沧想象不同。百姓热情可亲,耕作劳动,怡然自得。这家邀请孟沧去做客,那家给孟沧新酿的酒。除了长老们不太喜欢他。
南音也不限制他的自由,除了北边的那座万骨山有人把守不能前往,其他地方几乎任由他出入。
孟沧提着鸡鸭鱼肉回屋,南音正在捣鼓虫子。一见他就笑道:“沧哥哥你回来啦。快来。”
孟沧摩擦指腹,眉眼温柔:“南音可是要将我练成蛊人。”
他熟练的割开皮肤,伸进满是蠕动的虫子的盒子里,虫子们顿时兴奋的爬动,争先恐后的吸血。
孟沧神色惨白。
待到虫子吸够了,南音才笑嘻嘻的把虫子关好。“沧哥哥,没有蛊人,你从哪里听的。”
“江湖传言。”
“别信他们,但或许,可以试试呢。”
孟沧脸色煞白,但转而轻笑:“我的命是你的。”
其实抛开以血喂养蛊虫不谈,苗疆的生活其实非常安逸。没有江湖里的杀戮,勾心斗角。南音虽拿他练蛊,但越接触越发现,她心性单纯。
夜晚星河迷人,林中萤火纷飞,如梦似幻。孟沧陪着南音散步,他给南音讲述江湖故事,南音听得认真,也很感兴趣,追着他一直询问。
孟沧说:“等有一日,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好不好?”
南音眼眸亮了一瞬,却又暗淡:“我不能离开苗疆。”她盯着孟沧,“你也不能。”
“我不走,南音,我会一直陪着你。”孟沧说这话时柔情万分,骗了南音,也骗了自己。
林中萤火簇拥下,一只发着幽兰光亮的蝴蝶偏飞,在所有的黑暗中,它是那样独特美丽,好似明珠一般。
南音定定的看着蝴蝶,屏气生怕惊走蝴蝶。
“你喜欢?”
“是幽兰蝶!”
话一出,南音只觉身边人不见了,孟沧点步飞腾,身手矫健抬手将幽兰蝶罩于两手之间。再落在南音身旁。
“南音伸手。”
南音诧异着伸手,孟沧便将幽兰蝶换换放在她的手心,他的手灼热,眸子也灼热,南音心竟猛烈的跳了一瞬。
幽兰蝶在手心扑闪翅膀,痒痒的。光亮从手缝里丝丝缕缕的透出来,光怪陆离的美。南音把它带回去,养在玻璃瓶里,但只过一日,幽兰蝶就死了。
南音为此伤心了好些日。
孟沧与她一起把幽兰蝶葬在古树下,他语气温柔:“这只没了,还会有许多只。”
“幽兰蝶不常见,是在骨堆里长出来的,只有万骨山才有。”
这样美丽的蝴蝶竟生于尸骨之中,孟沧心又沉了几分。
那一日天朗气舒,但南音却至午后就一直没见到孟沧,寻了好些人,都道未曾见过。南音刹那有些慌了,今日是她的生辰,族长爹爹和族人在广场给她办了好大的宴席,载歌载舞,庆祝圣女生辰,庇护苗疆。
但此刻,她却想孟沧也在现场。
许是多日来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与他说话。他会去哪里?村子外面设了重重迷障,有各种虫蛇把守,一旦有外人靠近村子圣女体内的无疆蛊便会有所感应。
但南音一直没有感应到。
他应当还在村子里,在村中哪里,万骨山的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万骨山埋葬族人尸骨,埋葬虫蛇鸟兽尸骨,滋养各种兽类,更有万虫窟养了成千上万的虫子,每月以圣女之血供养,唯有圣女体内无疆蛊可控制万虫,一旦跌入,尸骨无存。
南音斟酒的手一颤,美酒顿时顺着桌面流淌。
“报——!”
突有急声,守卫万骨山的族人疾奔而来,急切紧张:“族长,万骨铃响动!有人,有人闯入山里!”
喧闹顿时消散,沉默像水中墨一般晕染开来。南音脑袋里弦嗡的一声,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出去许远。
阿爹在身后唤她,族人在身后唤她。
万骨山瘴气弥漫,视野模糊,黑鸦粗犷的啼叫,蛇虫飕飕的爬行,越往深处走,逼人的阴气压得人踹不过气。幸得南音体内有无疆蛊,才能安然出入万骨山,但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却无法避免。
“沧哥哥!”她大声呼唤,但回应她的只有翅膀扑腾声。
她越往里走心中越发不安,最后跑了起来。“这只没有了,还会有许多”,孟沧的话越发的清晰,她用力朝万虫窟奔去,祈祷什么都不要发生。
却在她只离万虫窟几米远时,心口一颤。他进万虫窟了!
她拼命的跑,万虫窟不长的通道却格外的漫长,昏暗的烛光犹如冥官手中引魂灯,她终于到了祭坛。
低于地面的大片圆形凹陷里,密密麻麻的是各种各样的虫子,可怖恶心,他们在欢腾,欢心雀跃的都朝靠近地面边缘爬来。
只因那里有最美味的食物。
孟沧手中以树枝做武器,在殊死一搏。蝎子蜘蛛跳跃上身,咬他的肉,吸他的血。他只能拼命的挥舞树枝,想要赶走所有,却似乎是无济于事。
越来越多的虫子爬上他的身体,将口.器刺入他的皮肤,惊恐,绝望,他却一直以一手护着怀里,好像那里有什么宝贝一般。
清脆的铃声在空荡荡的洞里回响,迷离又恍惚。
孟沧一瞬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然而又是一声声的铃响,他终于看向地上,那里,姑娘逆着烛光,手中的铃铛轻轻摇晃。
每摇一下,身上的虫子就退回几分,直至最后完全从他身上退下,缩回祭坛另一边。
“沧哥哥。”南音唤他。
孟沧扯出笑来,血肉模糊的身躯直直的朝地面倒去。
“沧哥哥!”
南音奔过去,她的泪花砸在孟沧身上,声音微颤,双手想要抱住他,却在面对他满身翻滚的血肉时不敢有何动作,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在害怕。
害怕失去他。
孟沧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南音……别哭。”他缓慢的移动手,捧出怀里的东西。
南音这才看清,玻璃瓶全是幽兰蝶,幽蓝的光在暗夜里亮的刺眼。孟沧打开它,瞬间,一涌而出的光团在整个洞穴里璨璨生辉。
“一百只幽兰蝶,南音……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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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沧被蛊虫啃食得十分惨烈,只留着一口气残喘,蛊虫啃食的伤很特别,蛊虫有毒,若能克制毒,则伤能好的很快。
但这是无数种蛊虫,无数中蛊毒。医师素手无策,他只能等死。
但最后,他却奇迹般的活下来了。
在一月后,他竟然皮肤已经完全修复,像没事人一般。苗疆人都道他能活是个奇迹。
只有孟沧自己知晓,南音在他体内下了蛊,以更强大的蛊虫来压制毒性。他心中跌宕起伏,能克制万毒的蛊,能克制万蛊的蛊王,苗疆当真存在这种百蛊王!
他再无法冷静下来,千辛万苦寻来苗疆,不惜以身试险,就是为了取得苗疆圣女信任。
江湖传闻,苗疆噬情蛊子母蛊一体,唯母蛊可解子蛊。一旦母蛊死亡,被种子蛊者如百虫食心,痛苦万分,直至最后身体被掏空而亡。
但江湖也流传一个解法,苗疆有百蛊之王,可解万蛊。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孟沧孤身赴大漠,寻沙中绿洲。
但他自醒来就没见过南音,苗疆族人也对他避之不及。不知是何缘故,他总觉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痒,不强烈,却也不容忽视。
秋风清冷,月色寒凉,孟沧却怎样也睡不着。他已经离家半年之久,弟弟的情况如何了,父亲母亲又如何了。
他曾放下豪言一定会寻到解蛊的方法,如今他寻到了,却被困苗疆,回不得。他要带她回去,一定要带她回去。
如此想着,手腕处却突然一阵疼痛,像刀割血肉,但后劲却更加强烈,疼痛直达心底,浸入每一寸筋脉,撕心裂肺。
孟沧从床上滚落,努力使自己不发出声音,这痛来的蹊跷。约莫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他已经衣襟全湿,瘫睡在地,毫无力气。
南音……这个想法浮现,孟沧心如落冰海,他顾不得疼痛起身,推开门跌跌撞撞的朝万骨山跑去。
像有着什么在指引他一般,他有强烈的预感,她在那里。
最后,他听见清脆银铃自山林中来,少女自万骨山林中而来,脸色煞白,脚步虚浮。而她露出的手腕正往下滴着血,银蛇活了一般贪婪的吮吸伤口。
“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