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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你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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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琴却异常的冷静,她丝毫不在乎剑气已经划破她的皮肤,轻笑道:“你一直都没有变。”
倔强,偏执,可怕。
“弑神者,古未有之,我不介意作第一人。”
“你心中已有答案,只是需要旁人替你说出来。”闻琴握住她的剑,任由鲜血滴下,“扶渊,你师父渊,谢云弃,都是一人。”
嗡。脑中弦断,君绾握不住祭灵,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都是一人,那百年来的坚持与执念,竟都是一个笑话罢了。扶渊,师父,谢云弃,阿虞还是君绾,她和他究竟是谁?
师父从未离去,她该高兴才是,可为何她却这么难过呢。
“神界还真是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君绾异常平静,语气轻飘飘的,若不是那微红的眼尾与带泪的眼眸,叫人都以为她毫无反应。
闻琴心中一动:“只有这样,他才能活。”
“什么意思?”
“三百年前,怨灵现世。”闻琴步步紧逼,君绾见她唇瓣一张一合,最后那句话,还是说了出来,“而你,阿虞,就是那个怨灵。”
独立于六界之外还存在两种生灵,一为灵,乃天地自然灵气而成,是为祥,世人不可杀之。二为怨灵,为浑浊之气而成,残忍弑杀,有毁天灭地之能,六界人人得而诛之。
百年前的阿虞,是怨灵。
君绾似乎知晓了为何梦里高高在上的骄子扶渊会受酷刑,抽神髓,脱神骨。
因为怨灵人人诛之,帮助怨灵者,亦诛之。
君绾站不住脚,她伪装的镇定与平静一瞬崩塌,再也无法将她包裹起来。毫无征兆的,如珠般的一滴眼泪悄然滑落,砸在地上如花盛开。
“你想让他醒来吗?”闻琴问。
君绾情绪控制得很快,百年的时间她别的没学会,隐藏情绪这块,她是炉火纯青。
“神君不是说过,这一次,谁也帮不了他吗?”
闻琴被呛,一时有些尴尬,这都是神帝父君让她这么说的。还告诫她,只有如此,谢云弃才能涅磐重生,才能真正成神,重归神界。
在她下界时父君说,梦魇需要谢云弃自己战胜,没有人能帮他。
若战胜不了呢?
他是扶渊,是扶渊,就一定会,君绾进入他的梦魇之时,便是他战胜梦魇的时候。但他仍然不会醒来。
三魄合一,方才是真正而完整的他。
……
“君绾,你的祭灵能救他。”
“祭灵本是扶渊的法器,他下界后成了你的师父,将祭灵给了你。祭灵吸取足够多的执念后,能逆转乾坤,倾倒真实与梦境。”闻琴说,“如今,唯有你的祭灵能带他走出梦魇。”
“我为何信你?”
“你会信的,毕竟,这是唯一的希望。不管我是不是骗你,你都会一试。”
君绾冷笑着取下祭灵,祭灵笔身散发着红光,却一直有一处暗淡,但此刻,这一处却有若隐若现的光芒。
谢云弃,最后一道执念来自谢云弃,或者说是师父,是扶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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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绾再次进入了谢云弃的忆梦,这里静谧祥和,高山流水,闲云仙鹤自在飞翔。每走一步,便如走在云端之上。
有灵鹿围在君绾周围,用鼻子蹭她,有鸟儿衔来花环放在她头顶,花儿在清风里摇晃,水波潋滟,鱼儿飞跃。
君绾心中动然,谢云弃战胜了梦魇,那为何闻琴却说只有祭灵能救他。
在她进入忆梦深处后,她终于明白。
忆梦深处是虚无,唯有灵力丝丝缕缕的围绕着空中的三人。他们有着不同的容颜,穿着,但都闭着眼在沉睡。
第一人发束玉冠,眉目清朗温润,一身白衣镶丝长袍,皎皎似月,圣洁而悲悯。是神君扶渊,这样的他,哪怕只是触碰,都让人有渎神之责。
第二人是师父,君绾红了眼眶。师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竹簪挽发,没什么记忆点的五官,平静而安详。从前君绾看他,他眸中总是藏了太多东西,万年不变的神情,君绾只觉得他太苦了。所以她上蹿下跳,打架惹祸,就想看见师父那张脸上有其他的神情,哪怕是生气。
第三人是谢云弃。少年还是当初的少年,青衣淡雅,他穿着偏偏意气风发,潇洒肆意。他生得一副笑颜,虽然此刻是沉睡的,但君绾总觉着,下一刻,他便会笑着唤她。
“你来了。”
声音从四处而来,却不刺耳。低沉温柔,尾音上扬,声声诱人。
……
……
……
君绾醒来时已是五日后,阳光刺眼,恍若隔世。白雀趴在她床边睡得正香,口水堆在嘴角。
君绾动了动干涸的嘴唇:“白雀。”
白雀猛的惊醒,眼眶一下便红了,眼泪哗哗的流下。“主人,你可算是醒了……”
她笑笑,安慰的摸了摸白雀的头,白雀又是一惊。
“白雀,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她看见了前世。身为怨灵的她和神君扶渊,再后来的师父和她,到如今的谢云弃和她。前尘往事太过沉重,但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谢云弃呢?”
“你说谢大哥——”
白雀话还未说完,便见君绾跑了出去。
又是一年盛春,青丘百花都开了,香气弥漫,鸟兽欢腾。君绾身影飘渺如烟在花草中掠过。
她停住了脚步。
对面的人亦停住了脚步,发丝都在荡漾。
“绾绾。”
他笑着唤她。
他生得一张笑颜,他一笑,万物便都不及他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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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我已归神位,还需回神界一趟,你——”谢云弃看着她,莫名有些心虚。
“你且去罢。”君绾认真的道,“既已归神位,过往也事出有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
“绾绾,我现在只是谢云弃,谢云弃嘛,”他一双眼睛很亮,“当然从前想做什么,现在依旧想做什么。”
君绾问:“从前的谢云弃想做什么?”
他道:“想要仗剑除恶,想要师尊,师兄弟,师姐,想要所有人都能快乐。”他声音渐低,眸光暗淡下来。
物是人非。
“还想要……”他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笑眸漆黑深沉,满满当当的都是君绾的身影,他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耳根不自觉染上绯红,飞快的将头别开。
君绾问:“还想要什么?”
“没什么。”他不再看她,即便师父是他,扶渊是他,可如今,谢云弃只是谢云弃,是完全不同于他二人的谢云弃。
远处的闻琴等的不耐烦了,催他:“阿渊。”
谢云弃洋洋一笑:“绾绾,我会回来的。”说罢转身大步朝着闻琴去,边走边道:“来了来了……”
“谢云弃。”君绾叫了他一声。
几乎一瞬,谢云弃立马转身。
“不归山。再见时,我告诉你答案。”
“好!”
……
不归山依旧飘雪如絮,君绾立在崖边,望着山下,她未撑伞,但却不曾沾染一点白雪。百年来,她每日都会在崖边站上一些时间,从前是为了等寻她画梦的人。
如今是为了等心心念念之人。
“主人,主人——”白雀惊呼,地上雪花被他急促的脚步激得老高,他火急火燎的跑向君绾。
“主人,谢大哥,谢大哥回来了!”
君绾抬眸,那人执一把纸伞,青衣长袍,眸中呈光,他一笑,整个世界便都黯然失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