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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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乐宫形同冷宫，荒废许久无人打理。竹希跟着苍舒念笙走进来，看到这破败的宫殿，罕见地有些心疼这位公主。
苍舒念笙却没有一丝嫌弃的样子，而是边走边四处打量宫里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宫里就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是大半日看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只好压下这种无法形容的感觉，着宫人先收拾一番。
已是深夜，苍舒念笙还睁着眼睛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竹希以为她是害怕，想到今日听那些宫人说先皇后也是在这宫里饮了毒酒去的。于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
“殿下早些睡吧，不用害怕，奴婢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苍舒念笙闻言偏头看了看跪在旁边的竹希，虽然她睡不着不是因为害怕，但是还是温柔回复：
“好。”
皇帝让皇后教导苍舒念笙，皇后看着她死气沉沉无悲无喜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挥手把人送去了学堂。学堂里眼熟的只有祁夜初尧和祁夜无忌，其他都是朝中臣子的后辈，公子和小姐分开来坐，由先生一起授课。祁夜初尧看见苍舒念笙很是惊喜，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苍舒念笙只是点了点头回应。
先生讲的那些，苍舒念笙根本提不起兴趣，百无聊赖，最后干脆便趴在书案上打瞌睡。
“笃笃”
有人敲了敲她的书案，苍舒念笙猛地清醒过来，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眼前这人一副先生打扮，明明是很平静的目光，可是她却被这一眼看得汗毛直立。见她清醒，这人便走开了。
“今日继续讲。”
接下来她一丝困意也无，结合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思索一番，大概猜出这人身份。他是太始国皇帝最最器重的国师——巫司珩。据传此人乃是巫族的新一任族长，满腹智计，擅长蛊毒。正是因为他的辅佐，太始国才有今日强大的实力。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可是与他对视就会有一种被黑暗吞噬的错觉。
“说起来，太初自立国便一直坚持王族与七大氏族协同处理国事，七大氏族各司其职，整个太初一片繁荣。”
“国师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如今正是因为那几个氏族狗咬狗，才让这太初一日不如一日哈哈哈哈。”四皇子不怀好意瞥了苍舒念笙一眼。
“可不是嘛，氏族浸淫权力已久，恐怕内里都腐烂了。”几个公子随声附和。
巫司珩没有制止，看向那个心不在焉的人。
“公主殿下以为呢？”
苍舒念笙抬眸，保持原本的动作，依旧懒懒散散，也没有起身行礼：
“本公主又不是一国之主，不关心这些。”
其他公子一听，更是嚣张，连一些小姐也开始低低嘲笑：这太初公主就是个草包！
“学生斗胆。”
祁夜初尧恭恭敬敬起身行礼：
“每种制度都不是十全十美，与其互相比较论长短，不如多想办法彼此吸纳有利之处不断融合改进。”
“五殿下所言有理。”
虽然祁夜初尧不招皇帝待见，但是就凭他这好相貌与不同常人的气度，也引得都城里各家小姐倾心。
祁夜无忌注意到那几个小姐的目光都粘在他那个五弟身上，没有一个人看向他，心里便憋出一股子火气。
一天的课终于结束，国师大人没有停留，先众人一步离开。祁夜无忌狠狠翻了个白眼，就要开口，想起来母妃叮嘱他一定要少招惹那个可怜鬼，又悻悻闭嘴，只是路过时还是不死心地抬脚使劲踹翻祁夜初尧的书案，书案上整整齐齐的东西悉数散落在地。见此，他抬脚碾了碾地上散落的纸张书本，才满意地大摇大摆着准备离开。
几个小姐含羞带怯想要上前帮忙，可是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四皇子，毕竟如今林贵妃颇得圣宠，她们自然不愿意惹祸上身。
这一切苍舒念笙都看在眼里，没想到祁夜初尧的情况竟是这般。那日见他与大皇子祁夜钧儒一起，笑得开朗，射箭也是意气风发，还以为他在这里的日子不错。但是再不好，苍舒念笙也没什么可同情他的，她自己还不如他呢。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路过的时候还是弯腰帮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
“多谢。”
“不客气。”
祁夜无忌一只脚都迈出学堂了，见状又转回来使劲瞪着苍舒念笙：
“大胆！凭你也敢跟本殿下作对？活得不耐烦了么？”
苍舒念笙看也不看他：
“哦？从前听说四殿下是个君子，如今看来，倒像是泼皮无赖披了锦衣。”
祁夜无忌气得脸通红，就要动手，身边的宫人赶忙拉住他耳语几句，于是他攥紧了拳头，威胁道：
“下次最好别再惹我，不然本殿下绝对不会放过你！”
放完狠话就甩袖气吼吼离开学堂，堂里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苍舒念笙走了几步，祁夜初尧追上来。
“你小心些，祁夜无忌不是个好惹的。”
“嗯。”
苍舒念笙态度依旧冷淡，祁夜初尧心里奇怪，按理说他俩也算是有几分渊源，可是这人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加之他很少接触女孩子，即便想亲近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你现在住在忧乐宫？”
“怎么，你介意？”
祁夜初尧似乎有些怔愣，半晌才解释：“不不不，不是，只是”
“放心，所有的东西我都没怎么动过，还和原来一样。”
祁夜初尧低头，眼里悲伤涌动：“我不是这个意思，人都不在了，那些东西还保留着也没什么用。”
“嗯。”
也不知这祁夜初尧是怎么回事，次次热脸贴了冷屁股，却还是上赶着来。苍舒念笙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连避嫌都不懂么？想说几句难听扎心的话提醒，却也不太好说出口。向来鬼主意最多的她，如今居然有些束手无策。思来想去，还是继续保持冷漠好一些。
祁夜初尧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想法，只以为是个慢热的性子，想着以后多找机会相处，自然会拉近关系。从他见到她以来，还从未见这人笑过。她那么好看，笑起来的样子一定超美！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脸热，祁夜初尧心虚地摸了摸耳朵，抄起案边的一本书想让自己静心。一边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边翻开书认真看起来。几秒钟之后像仍烫手山芋一般把书掷了出去！
散落在地的书页露出来，上面画着一上一下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苍舒念笙回到宫里，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再次笼罩着她。于是吃过晚饭后，她又开始漫不经心一间一间溜达着重新翻看，可是大半个宫殿看下来，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已是半夜，腰酸背痛地躺在榻上，却没有困意。脑海中忍不住开始回想从前听说过的关于苍舒戎枝的点点滴滴，许是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姑母，只是偶尔听母后提起过，这个姑母是外祖父早年间收养的义女，极有天赋，聪慧机敏而且武功高深。这样厉害的人物居然会因为区区一个假公主的身份就甘愿被赐死？想到这，苍舒念笙起身，这几日她只让竹希在外间守着，没有她传便不会进来。
苍舒念笙来来回回围着床榻走了几圈，心里盘算着。良久，她蹲下，伸手在床榻四周的栏杆上摸索，栏杆上雕刻的花纹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她凭着直觉耐心地摸索过每一处。直到靠内一角，这处的花纹似乎有些破损，仔细看还会发现与栏杆本身有缝隙。
于是她屏住呼吸，轻轻按了按这花纹，花纹凹了进去。似乎是自己想差了，房间内并没有任何异样。苍舒念笙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躺回去。忽然被身下一个硬物咯到，她猛地起身掀开层层被褥，发现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子，看样子是从某处机关里顶出来的。苍舒念笙心开始砰砰跳，她拿起盒子又起身从另一边把那花纹又按回去，果然床榻居然又恢复原本平整的样子。
盒子里只有一个白玉扳指。
在床榻花纹上设机关是荀陟告诉她的，这是荀氏一族爱用的办法。而这白玉扳指，是荀氏一族证明身份的信物！
原来苍舒戎枝是荀氏族人！那么她来太始和亲的目的是什么？
苍舒念笙心中转过千千万万个念头，却又因为这些信息过于杂乱一时难以理清。
不知不觉，已是年底。除夕宫宴，其乐融融。
自打发现了扳指，苍舒念笙开始暗中寻找姑母相关的一切消息，私下里也悄悄问过忧乐宫中那些宫人，但是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心里有些烦闷，加之除夕本是她的生辰，却无人为她贺喜，便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直到有了些许醉意，就拎着一壶退出宴席去了御花园散步。
明月皎皎，银辉漫过朵朵红梅，不似人间。
“能让本殿下看上也是你的福气！”
如此美景，苍舒念笙不满瞪向远处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四殿下，四殿下不要”
‘啪’
“再叫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
接着又温柔哄诱：
“你放心，我跟母妃要了你，你就乖乖从了本王，以后保你荣华富贵！”
苍舒念笙本来不想管，听见这话明白过来，这四皇子居然敢轻薄贵妃宫里的宫女。再仔细一听动静，即便她年纪还小，也能判断出这宫女只是欲拒还迎乐在其中罢了。
两个不知廉耻的人实在扰兴。
‘砰’
手中的酒瓶划过优美的弧线精准砸中四皇子的头，随着一声尖叫，四皇子瘫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淌。见状，苍舒念笙面露遗憾，似乎在为自己下手轻了而感到惋惜。
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她悄无声息转身欲走，突然身后撞上一个人，那人挡住她的路，用很轻的声音缓缓道：
“公主殿下胆子倒大，连皇子也敢下手。”
苍舒念笙回头看清眼前的人，只见祁夜钧儒笑得和煦，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苍舒念笙懒得理睬，只想要快步离开。却被祁夜钧儒拉住手腕，正巧几个宫人慌慌张张走过来看见二人齐齐行礼。
祁夜钧儒淡定点点头，放开一脸不满瞪着他的苍舒念笙，朝着远处喧闹的人群走去。而她现在想溜也不大可能，只好跟在他后面一起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赶来的皇帝和贵妃等人。
听说四皇子受伤，贵妃急忙赶来，只在经过他们二人身边时仿若不经意瞥了一眼，然后冲过去看着晕倒在地的四皇子大喊大闹，紧随其后的皇帝脸色也不好看，叫来亲卫当场杖杀御花园当值的宫人！
而那个宫女却不见了踪影。
除夕宫宴也不欢而散。
第二日一早，才出房间就瞧见皇后身边的侍卫来忧乐宫门口候着，‘请’苍舒念笙过去问话。只因昨日四皇子在御花园遇袭一事，硬是被贵妃说成有人蓄意刺杀，皇帝才下令严查，所有离席之人都要细细审问。
“妹妹昨日也离席了，可是去了御花园？”
皇后依旧笑得温和。
“念笙本来是要去御花园，可是就要进去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时有些害怕，仓促之间还不小心撞到了大皇子殿下，多亏大殿下没有计较，还给念笙带路。”
苍舒念笙故意说祁夜钧儒，是想拉他下水，结果众位妃嫔似是自动忽略关于祁夜钧儒的信息，面露疑惑：
“什么奇怪的声音，听着好吓人的。”
苍舒念笙眉头紧皱，心里奇怪她们对大皇子的反应，面上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声音，你模仿一下要不？”
话一出口，那位妃嫔似乎觉得有些冒失，立刻低头不语。苍舒念笙转了转眼睛，
“是那种很大的喘气声，好像人要不行了一样，还有像闷雷一样的哼哼嗯嗯的声音，似乎还有水声，不知是不是山精水怪，实在可怕。”
此话一出，众妃嫔都是一愣，继而脸色变得古怪，皇后闻言带着笑意扫了林贵妃一眼。林贵妃原本还是满脸愁苦哀伤，听见这话突然脸色一白。她想起来太医看完诊，说四殿下怕是在被砸伤前喝醉了酒而且做过那事，才一时不查被歹人击中的。
“怎么了，是念笙说错了什么吗？”
苍舒念笙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底，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一副懵懂。
“没有没有，想来妹妹年纪还小，对这些什么精怪害怕也正常。”
几个妃嫔互相交换眼神，时不时瞥一眼林贵妃，林贵妃脸色越发难看。
苍舒念笙离开皇后宫中时注意到，林贵妃看向她的眼神变得犀利。
之后便是听说是贵妃宫里一个宫女，为复仇进宫刺杀四殿下，皇帝大怒，下令处死那个宫人安排了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在贵妃身边，之后还一连几天到贵妃宫里歇息，可见对贵妃的情谊之深。
正月十五，皇帝带众人来到温泉行宫共度元宵佳节。
温泉行宫云雾缭绕，好似蓬莱仙境。
苍舒念笙直等到午夜时分才来泡温泉，倒不是她寻刺激，而是白日里后宫那些娘娘们实在吵闹，她最厌烦与后宫那些女人虚以委蛇，干脆闭门不出。
寒冷冬日，置身温暖的泉水中实在惬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意缓缓袭来。
虽然灯光昏暗，水雾迷蒙，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然，下一秒，让人辨不清方向的暗器落雨般朝她袭来，苍舒念笙迅速反应一只手拍向池边岩石借力飞旋起身，另一只手抄过披风甩动，只听见噼里啪啦铁器落地入水的声音响成一片，竟是没有一支暗器伤到她！
很明显对方没打算就此放手，黑色的人影一个接一个出现，短短一会儿仿佛水雾都映成了灰色。
“既然来了，还不过来帮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