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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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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林序南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崇礼起身走去客厅的沙发坐下,林序南在餐桌边发了会儿呆,也跟着去了。
“我都没有回复他的信息,”林序南站在江崇礼的面前,点开张子尧的对话框,把聊天记录摊给他看,“这算很自觉了吧?”
江崇礼扫了一眼:“把姓加上。”
林序南有一秒钟的茫然:“你不是让我把他删了吗?”
“加上再删。”
林序南欲言又止,内心来来回回纠结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和张子尧是不是有仇?不关我事的那种?”
江崇礼淡淡道:“没有。”
林序南想来也是,江崇礼这个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跟人吵架都费劲,更别说结仇了。
但他怎么就无端感觉到一股格外浓重的恨意,像是要借着自己往张子尧身上发泄出去。
林序南:“……”
“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江崇礼:“不当。”
林序南:“哦。”
见他收起手机,江崇礼问:“你想反悔?”
林序南很慢地摇了下头。
话是他自己说的,期限是他自己定的,都这么大人了,说话总得有点可信度。
只是还没到零点,等会儿呗,又不掉块肉。
林序南走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他耷拉着脑袋,戳戳手机,点开张子尧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还是前阵子运动会时篮球赛上自己的照片,拍的都很好看,应该也是从别的地方存下来的,林序南手机里也有几张。
旁边坐着江崇礼,他没好意思点开看,悄咪咪地斜过眼,发现虽然他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但似乎隔了好几米。
江崇礼正襟危坐,正垂眸盯着手里的平板。
林序南又把视线收回去,点开张子尧的资料设置,犹犹豫豫纠纠结结,还是下不了手。
一言不发把人删了,没头没尾的,万一张子尧找上门来问他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张子尧压根不会在意。
他有点自暴自弃,最后原地摆烂。
客厅恒温,非常暖和,林序南就在这盆温水里被一点点煮熟,最后脑袋一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崇礼看完股票的涨跌,一抬头,看见林序南睡得正香。
视线下移,落在对方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似乎收到了信息。
他起身,走过去,刚想叫醒林序南,下一秒手机进了通电话,屏幕上显示备注:妈妈。
手机应该是静音模式,既没有响铃也没有震动。
可江崇礼目光一顿,那只快要碰到林序南肩膀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
林序南妈妈的电话打了三次,终于停了。
但没过半分钟,张子尧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崇礼眉头一皱,偏过脸。
张子尧打了两个电话也无人应答,像是接力赛一样,阮知文的电话继续打了过来,然后是蒋辰的。
江崇礼面无表情地看着。
最后,阮知文把电话打到了江崇礼这里。
“喂?江神,南南在你那里吗?”
江崇礼应了一声:“在。”
“那就好,”阮知文松了口气,“他退烧了吗?”
江崇礼说:“退了。”
“那就好那就好,”阮知文像个复读机,“南南的妈妈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他都没接,阿姨有点担心,所以我来问问。”
江崇礼轻轻抿了下唇,在心里适应了这个称呼,再说出口:“阿姨——”
阮知文“嗯?”了一声:“怎么啦?”
江崇礼继续说下去:“是她找的你吗?”
阮知文打了个磕巴,吞吞吐吐:“啊……那个啊……”
江崇礼已经得到了答案。
“林序南今晚在我这里,不回去了。”
挂掉电话,江崇礼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林序南的手机很忙,一会儿亮一下一会儿亮一下,看弹出的提示栏,都在提示收到了未读信息。
不过他本人睡得很熟,应该是吃了药的缘故,即便江崇礼在他身边打了个电话都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
他干脆也不把人叫醒,只是将对方手里虚握着的手机拿开,学着中午阮知文把林序南拖下床时的动作,手臂穿过腋下,面对面将人从沙发上架起来。
这种抱法如果不紧贴着,抱的人吃力,被抱的也难受。
林序南皱了下眉,身体前倾,软趴趴地倒在了江崇礼的肩上。
江崇礼的双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原本挺直的脊背又倏地绷紧几分。
外衣蓬松,压在下巴上,像团云似的,带着林序南身上略高一些的体温。
这个人在生病,他即便没有远离,也不应该如此接近。
江崇礼的手扣在林序南的手臂上,想把人往外推开。
只是虚虚握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发力。
而另一边,林序南人都麻了。
江崇礼刚才抄着他腋下捞他起来时他就醒了,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发现江崇礼就在面前,吓得他头一偏就倒人身上了。
特别流畅,特别自然,就连林序南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醒。
只要他不醒,江崇礼就不会强迫他删掉张子尧。
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先躲过今晚再说。
然而,就在林序南觉得自己简直聪明到没边时,却发现江崇礼没动静了。
要抱也不抱,要放也不放,就这么握着他的手臂,在这罚站。
林序南歪着身体,要倒不倒的,看似随意,实则腿上拿着劲呢,牙根都咬酸了,江崇礼终于把他推在了沙发上。
林序南顺势往上一躺。
江崇礼转身,去洗手。
洗了洗,又洗了洗。
水流沙沙作响,一直没停。
沙发很软,林序南跟躺床上似的,心想江崇礼真是事儿逼,嫌他生病别碰好了,碰完了去洗什么手,又不是说洗手就能把细菌洗掉,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他虽然醒了但人还是很困,水声催眠,室温宜人,就这么半眯不眯的,很快又睡着了。
江崇礼站在沙发旁,沉默了片刻,让阿姨拿了一床被子过来。
沙发很大,能躺三个林序南,他弯腰,把林序南的双腿放在沙发上,盖好被子,这才重新站回原处。
一旁的阿姨表情复杂:“不如让小王搭把手,送到楼上睡?”
小王是家里的司机,江崇礼垂着眸,犹豫了。
“这样睡觉是会感冒的吧。”阿姨又说。
触发关键词,江崇礼改口:“让小王过来。”
小王在家里身兼数职,不仅车技了得,更是身强体壮。
他进来二话不说,连人带被子直接全部打横抱起,看得江崇礼微微抬了下眼。
又醒了的林序南:“!”
“我先去三楼?”小王走前问了一声。
“不用,”江崇礼说,“放回去。”
小王/阿姨:“?”
林序南内心面条泪,被折腾了几下躺回了最初的地方。
身边没了动静,但灯还亮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没敢睁眼。
片刻后,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林序南感到有人靠近。
接着,身上的被子紧了紧,他像刚才那样被抄着膝窝,轻轻抱了起来。
可惜,这人不是小王。
对方经验不足,顾头不顾尾,人是成功抱起来了,但完全没考虑到头颈。
林序南为了达到最逼真的装睡状态,脑袋夸张地往后一仰,只听“咔嚓”一声,骨骼相错的细微脆响,两人都不动了。
大概静了三秒,江崇礼镇定开口:“阿姨、小王,都来一下。”
小王都没走回自己房间就掉了头,回到客厅时,江崇礼还抱着林序南。
他大步走过去,把人放回沙发上,手指头往林序南脖子后面按了几下找准地方,又是“咔嚓”一声,直接给掰了回来。
由于速度过快,林序南一声哀嚎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是扭曲了一下五官,抬手捂住自己的后颈,觉得这是装睡的报应。
“大哥妙手回春。”
他试着用轻松的语调调节气氛,因为一边站着的江崇礼脸已经整个黑了下来。
小王腼腆地笑了:“您放心,我有医师资格证。”
林序南惊叹:“卧虎藏龙啊!”
被子拖了地,阿姨抱走换掉。
小王离开后,林序南站起来,摸摸口袋,左右找找,看见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后轻轻睁大了眼睛。
拇指划过通知栏的一串提示,最后点进通话记录,把妈妈的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南南。”
“喂?妈,我刚才睡着了。”
他没按免提,但周围很静,话筒里的声音清晰可闻,江崇礼不好旁听,转身朝楼上走去。
“你的嗓子怎么这么哑?我听子尧说你生病了,严不严重啊?”
江崇礼的脚步一顿。
林序南察觉到了对方细微的动作,微微侧过身,把话筒声音按到最低:“不严重,吃了药,已经快好了。”
“你就骗我,快好了能是你这个声吗?这几天是不是穿少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你平时都不生病的,一病起来拖拖拉拉没小半个月都好不了……”
江崇礼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随后片刻,响起一声关门声。
林序南终于可以放开了说。
“我今天穿羽绒服了,吃得还特别好,什么虾啊鱼啊,还有青菜。”
“在同学家吃的,他家就在京市。”
“不打扰,他一个人住。”
说着说着,音量低了下来。
“知道了……我明天买一些水果回来……都是关系好才会来的,他也不在意这些……”
李卉女士在淮城急得团团转,絮絮叨叨交代了半个多小时不够,还打算这个周末亲自来一趟京市。
“真不用,”林序南一着急就有点咳,“我正好周末跟我朋友一起在他家写论文,你来了我还得回学校。”
又絮叨了十来分钟。
等到挂了电话,林序南呼了口气。
他坐回沙发上,点开那一堆未读信息。
大多都是张子尧发来的,问他在哪,让他赶紧回来,别让阿姨担心之类的。
感觉上次张子尧给他发这么多信息还是上辈子。
林序南点开输入框,纠结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扫一眼左上角的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零点。
他深深吸了口气,使劲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
该来的总会来。
点击屏幕,输入“我们不要再联系了”,犹豫,删掉。
改成“那天我听见你说的话了,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犹豫,再删掉。
最后改成“我和江崇礼在一起了”,林序南垂眸盯着这条信息,许久,发送。
张子尧的备注变成“正在输入中”,林序南点进他的简介,看着最下方标红的“删除联系人”,拇指悬停片刻,最后只是改了备注,把姓加上。
张子尧:你同意了?
林序南咬了口下唇,能感受到齿关轻轻发颤。
他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肯定的回复停留在输入框里,却始终不能发出去。
张子尧可能毫不在意,或者压根就不感兴趣,但单论个人,林序南还是不想骗他,即便是——
张子尧:你以为我会在意吗?
林序南一愣。
张子尧:你很可笑
张子尧:也很廉价
张子尧:他们说的没错
张子尧:你真让我恶心
张子尧慌不择言,打字的手都在抖。
只是在发出去最后一条信息时,对话框旁多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林序南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