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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水寨是真穷啊… ...

  •   “这是啥子咧?”

      午时太阳正烈,尤其是这鸣鸢山顶,没什么树木遮挡的地方,承受着火辣辣的日光,平白多添了几分燥意。

      范琼月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一到寨里东跑西窜,也是好不容易有了疲倦之感,才跑来萧音雯这背光的书屋里歇着。

      她瞧见桌案上摆着空瓶,伸手捞了个到眼前,盯了好久也没看出什么,“小妹小妹,这啥?”

      到了熟人跟前,从范琼月嘴里出来的腔调就变了,怪活泼的。

      “是从瓷窑里烧制出来的。”萧音雯笑道。

      丝丝凉风吹拂开窗边挂着的卷帘,日光也从这处缝隙透进来,将书屋照得更亮堂了,萧音雯合上桌上的书,突然咳了起来。

      “哎呀,哪来的邪风啊,快快快,喝口热茶缓缓。”范琼月连端来了热茶,轻拍着她的背,“我待会儿去将这窗给封上。”

      “不用。”萧音雯方才咳了一阵,此刻小脸惨白惨白的,“要是整天吹不了半点风,我还不得闷死在屋里。”

      萧音雯乃是益州长史之女,其父萧松清曾多次张贴寻医,皆是无果,她这病,受不得寒受不得热,吹不了风更晒不了太阳,底子太差,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萧长史发妻早逝,爱女如命,其女身体不好这事,整个平阳城人人皆知。

      范琼月为此还暗骂了好些次,这狗屁的老天见不得好人过得自在。

      不过,范琼月突然想起一些事。

      她脑子总算转过弯,轻轻拍了下桌,“你不是病了,方才怎么出了房门?”

      “月姐姐,我只是出去走走,一天到晚待在屋里,我指定病得更重。”萧音雯嗓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胡说八道。”范琼月又指着那灰扑扑的瓷瓶,“那这个呢?”

      “这个是…楚楚给我拿来的。”

      “瓷窑不是坏了,还能用?”

      “没坏,我去看过,想着不用白不用。”

      范琼月冷笑,“你还去看过,去过几次了?”

      萧音雯睁了睁眼,“我就去过两次,好了月姐姐,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那瓷窑又脏又臭,灰还大,你去那,咳疾加重了怎么办?”范琼月说着,来回踱步,“不行,还得去外头绑个厉害的大夫回来。”

      清水寨中原本是有个大夫的,带着妻儿来益州避难,途经此地时遭遇匪寇,是清水寨的人救了他们。

      不想没过多久,这大夫嫌此地贫瘠,半夜摸黑下了山,抛下妻儿跑了。

      他妻子得知此事,连写下休夫书,带着三岁的儿子在清水寨里安家,她懂些草药,要寨里人生个小病,吃上几碗她配的药汤也便好了,寨里人都叫她秋姑。

      “小妹,你还难受不,我让秋姑来给你看看?”范琼月问。

      萧音雯拉着她坐下,“哎呀月姐姐,我无事,真的不用了。”

      范琼月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行吧。”

      见她总算消停了,萧音雯方坐回去,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什么,“月姐姐,今日你带回的那位姑娘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她想上山见大牛,又说自己没去处,我瞧她可怜,就给带回来了。”范琼月回道。

      “她看着不像什么普通人,来寨里定有目的,她路上可有和月姐姐说什么?”

      “就说了水贼的事。”

      “水贼…”萧音雯轻轻蹙眉,“说起来,最近黎安城水贼确实猖狂,得和爹爹说一声。”

      范琼月应了声,“你写,写好了,正好让那王八蛋给你带回去。”

      “乔鸣?他还没走?”

      “他还没给你当面道歉,我就把人拽回来了。”范琼月道。

      萧音雯笑了声,“也好,我正巧有些事要问他。”

      ……

      “今儿个山下割稻,我闲着无事,就到山下帮忙了,这炊事就迟了,都饿坏了吧。”

      清水寨的灶房靠着片林子,在里头掌勺的是崔大娘,年过四十,前些年丈夫死在了外头,独留个十七的姑娘在家,娘俩住在清水寨,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白烟从灶房卷卷升起,崔大娘的身影穿梭在灶台旁,很快端了盆野菜汤上来。

      虞清也全被她惊人的臂力吸引,端着比人宽的大盆,连气也不带喘的,她在心里暗叹几声,再之后,就瞧见了不带半点油腥、满是糊糊的野菜汤。

      她先前说清水寨穷,是半开着玩笑。

      没想到,是真穷啊。

      虞清也嫌弃地移开目光。

      “楚寨主。”虞清也叫了声。

      楚昭疑惑看她,“嗯?”

      “这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范琼月嘴里塞了糊糊,含糊不清地回:“我们家小妹都吃得惯,你有啥子吃不惯的?”

      虞清也看了萧音雯一眼,“萧小姐这样子,不像是能吃得惯的。”

      闻言,萧音雯抬起惨白的小脸,朝着她露出浅浅笑意,“无妨,能果腹便好。”

      虞清也叹了声气,夹了片飘在糊糊汤上的野菜叶子,塞在嘴里嚼了好几下。

      这野菜的根茎粗硬,入口后还硌拉着嗓子,嚼碎后更是有股苦味蔓延开来,随后酸味和麻味全出来了。

      “眼下正值夏日,赤日炎炎,易中暑邪,崔大娘在熬汤时,会加些解暑气的草药,虞姑娘可是觉得味苦了?”萧音雯问道。

      虞清也咽下那口糊糊,眉眼恹恹,“还好。”

      “良药苦口,清水寨不比别处,虞姑娘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多喝些好。”萧音雯笑着说道。

      虞清也又叹了声气,她是想喝药么?

      心里这样想,她还是将这碗糊糊汤大口喝完,拿袖子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呀,这是有客人来,寨主怎不早说,要知道这事,我便往汤里加些腐饼了。”

      崔大娘刚去给大伙儿送完午膳,哼着小调回来时,远远瞧见虞清也半白的长发,便知寨里有客来。

      “哪有卖腐饼的?”范琼月问。

      “村里有人做,还拿到县里卖。”崔大娘找了个位坐,开始剥胡豆了。

      楚昭放下筷,“崔大娘,近日你和黄伯多带些银子,去县里多置办些蔬菜酱料,织物灯油…也要一些,你们看着买。”

      “咋了?买这么多?”崔大娘问。

      范琼月亦是附和,“是啊,咋了?”

      楚昭看向她们,“要打仗了。”

      崔大娘:“啊?”

      范琼月:“谁和谁打?”

      “我们和柳国打。”楚昭一本正经说道。

      “咳咳咳…”萧音雯被呛到了,猛地抬头看向楚昭,“楚姐姐,你说什么?”

      坐楚昭身旁的虞清也不由扶额,连连叹气,真是一言惊起波涛巨浪,瞧瞧将这些人吓成什么样。

      一、二、三…三个呆瓜。

      崔大娘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抱着铺满胡豆的晒架回了灶房,她不是坐这桌的啊,她刚刚啥子也没听到。

      “是这样的,近来水贼猖獗,其中许是有柳国的手笔,若柳国突然发难,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黎安城。”

      楚昭站起身,抓着范琼月肩,将人给提了起来,“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你之前的提议不错,从明日起,清水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跟着你练那套拳。”

      范琼月呆呆地看着楚昭,嘴角还沾着几粒米,“不是,我之前随口说的。”

      “今之世道,纷扰乱象,清水寨护不了他们一辈子,不求练成,但求筋骨强健,总不能敌军追到身后了,他们逃也逃不掉。”

      楚昭抬高了些声音,“如有不从者,逐出清水寨——”

      说罢,楚昭拿起放桌边的斧头,转身离开了灶房,独留给三个呆瓜一个坚挺的背影。

      虞清也撑起了下巴,感慨:“好魄力。”

      四下沉寂半响,桌上的野菜糊糊汤没了热气,那股苦味是愈发浓了,几人看着,全没了胃口。

      萧音雯回过神来,低头喝了口苦汤,方开口道:“楚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的世道,总要有些防身的本领。”

      范琼月琢磨着,也是这个理,“那行,明儿个我叫上大家伙儿,到大堂前头的空地去练,小妹,你就不用…”

      “我也去。”萧音雯打断她的话。

      “你身子不好,还到外头吹风啊。”

      “楚姐姐已下了这个决定,我们自是要支持她的。”萧音雯总算喝完了那碗糊糊汤,将空碗推到了一旁,“正所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那好吧。”范琼月说不过她。

      楚昭口中的那套拳是太极拳,入门易,等底子练好了,循序渐进,再练其他的功夫也要好些。

      范家村的村长是范琼月的父亲,他早些年走南闯北,学下了不少功夫,再传授给自家闺女,范琼月自小就爱耍刀弄枪,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范琼月头次当武学师长,一时按耐不住心里头的激动,双眼亮得出奇,竟是没再和萧音雯说什么,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灶房里已没什么人了,淡淡的烟味残留在角落里,等桌上收了碗筷,已过未时。

      虞清也还未离开,她理了理两边垂落的长袖,道:“萧小姐似有话与我说。”

      “不错。”萧音雯脸上的笑意散去,素来柔和的声调咄咄逼人起来,“楚姐姐此番行事,是受虞姑娘所诱,你别有用心,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等等,这个锅我可不背。”

      虞清也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饶有兴味地翘起了嘴角。

      她曾在山上听说过萧音雯,除了花容月貌这些听腻的词,便是出众的才情,加之过人的家世,当配得上“益州第一才女”的名头。

      萧家小姐此刻坐在这破旧的桌椅前,穿着粗布麻衣,不过绝世佳人,难掩其风采。

      “你们楚寨主心里早有这个打算,我无非是推波助澜一番,楚寨主这样的人,她不想做的事,我说破嘴也没用。”

      “还有。”虞清也曲起的指尖敲了下桌,“清水寨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地么,值得旁人费尽心思去算计?”

      萧音雯沉默不语。

      “比起我,萧小姐才更像那个别有用心之人,益州长史的女儿,好端端的来这做什么?”虞清也反问。

      “与你无关。”

      “那我的事,亦与你无关。”

      两人于灶房前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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