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过去剖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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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文知道阿莱德在哪儿。
npc没有可供支配的系统，但加入玩家队伍后，阿莱德的坐标仿佛拓印在西尔文的脑子里，如同一枚无形的钢印，时时刻刻提示着他。
这是玩家，你需要服务的玩家。
维伦特主城旅馆的门无时无刻敞开着，这是玩家的休息点之一。laurel前期开放旅馆等地点为玩家恢复生命值，后期逐步开放教堂为玩家削减谵妄值。
阿莱德的半片肩甲从旅馆的阴影中支出来，他在和旅馆老板对话。
西尔文记得老板叫莱利，和妻女一起经营旅馆，人很暴躁，混乱时期还是位颇具代表性的激进份子，激进到西尔文每次都绕着走。
他还不想被阿莱德发现，西尔文藏匿身影，隔得远了，对话隐约不真切，但能依稀能够听到莱利的大笑，倒像是个脾气不错，风趣幽默的老板，难怪能在维伦特主城经营这么大一家旅馆。
西尔文无聊地盯着门前柱子上高挂的黄绿花环，花环正中央镌刻了一枚松果阿南刻，没什么特别的功效，勉强提升点幸运值。西尔文毫无根据推测，或许这就是维伦特只有这一家旅店的原因吧。
店内，两人相谈甚欢，阿莱德得到了情报，莱利也成功向玩家宣扬了入住旅店可以回血的消息。
西尔文倒是好奇，这些基础信息玩家听了这么多次会腻烦吗？同样的剧情走了这么多遍也会乏味吗？
会的吧？不然怎么一直找些新东西，追求那些新支线新关系新挑战呢？
可骑士看起来又极为平和，至少莱利在介绍时，西尔文没从阿莱德的回应中感受到敷衍。
好吧，他和玩家对话时也不敢敷衍。
好可怜，西尔文决定再次施舍他一点新鲜感。
于是，等到骑士从旅馆出来后，出乎意料地看到西尔文站在街角朝自己招了招手。阿莱德脚步顿了顿，随即乖乖大步朝着西尔文走去。
今天这么早？
按照正常流程，一旦分开调查，西尔文只会在全部调查结束后出现。阿莱德不禁开始复盘，从刚才起，西尔文的动向就颇为蹊跷，或许真的是新支线？
但……
触发条件是什么？
骑士探究的目光打过来，西尔文表示自己一无所获，很是苦恼：“阿莱德骑士这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阿莱德指出：“你这次回来得很早。”
迎着面前的“6/9”，西尔文明知故地疑惑：“你还没调查完吗？”
阿莱德只是看着他。
小神祝西尔文，阿莱德经常这样称呼他。一方面是代表着西尔文在圣殿的职称，和圣殿神祝奥利乌斯相比，预备神祝的确是低了一级。另一方面，西尔文的年纪确实不大。
这位设定里只有十九岁的神祝，常年在圣殿接受封闭式训导，由于经常同健壮的骑士团和神祝老头们站在一起，对比总是显出几分纤弱。
这样的西尔文干净纯真，安静无害，如同洁白的羔羊，无论回归圣灵还是献给邪灵，都称得上难得珍贵的祭品。
至少阿莱德做不到回避这样一只漂亮的小羊，总是忍不住想要揉乱他的羊毛。
骑士顺从道：“没有。”
话刚落下，阿莱德脸色古怪了下。
……不是计划做陌生人吗？
怎么没忍住闲聊了？
这只漂亮的小羊眨了眨眼。
阿莱德沉重地叹了口气。
只是不发展多余的感情……他把底线再次放低。
阿莱德放任自己小小地奉承了一下这只小羊：“大概是因为没有西尔文神祝的帮助。”
接受奉承的西尔文的心情诡异地好了起来，眼睛亮起来。
……
长久相处之下，西尔文也摸到些这个人的行为逻辑。
自有印象起，阿莱德似乎就对他有着莫名浓厚的兴趣。
这不太合乎常理。
游戏里支线繁多，可供加冕的npc不计其数。
这是一个以变强，爬升，加冕为底层逻辑的游戏。而在他无法加冕的消息传开之后，西尔文便很少被玩家重点培养了。
阿莱德清楚这一点，但这种畸形的缺失仿佛令他对自己更加关注。
无法加冕，那就加深羁绊，laurel的自由度支持玩家与挑选的npc发展出任何关系。阿莱德的态度过于独特，几次记忆同步后，西尔文只需要一个对视便能将他从芸芸玩家中辨认出来。
他实在是特殊。
这个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繁多，但都有着相同的特点。
无论是无微不至的亲密恋人，片刻不离的忠贞骑士，还是至死方休的圣殿叛徒。他宛如深海中无处不在的阴湿水草，牢牢缠裹在西尔文身上。
这种纠缠不止于剧情，甚至蔓延到了游戏之外。
西尔文的生活当然不止于扮演npc，在诞生自我意识之前，即使受系统支配无意识地服务玩家，他也做好了预备神祝的一切工作。
锻炼天赋，学习尝试更好地操纵神愿，为圣殿奔走，完成奥利乌斯的考验……西尔文有着自己的生活。
从小到大的记忆一块都没有缺失，西尔文有亲人，有朋友。他记得自己如何长大，如何走到今天。纵使意识到大陆成为了他人的游乐场，西尔文仍没有改变生活的步调。
他想要一如往常地生活。
这种可笑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最一开始，西尔文对玩家并不像现在一样全盘排斥。西尔文不喜欢预备神祝这个职位，玩家和系统横插一脚，西尔文想得很开：左不过是完成该完成的工作，只是增加了具体的服务对象，没什么区别。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尔文清楚地意识到，大陆任玩家摆弄，时间与空间也成了笑话。这种崩塌和破灭一部分就是来自于速通玩家“阿莱德”。
自己体感的一天在玩家的感知中不过是弹指一瞬，印象里坚不可摧的墙壁也许只是薄薄一片的“贴图”。
时间不可控，安全的空间不再安全。
当西尔文筋疲力尽需要休息时，玩家却精力充沛每时每刻不断纠缠。他们侵入按照正常来说玩家根本到不了的地方，npc的私人领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削减，西尔文被迫向入侵者展示自己的生活。
睡梦中会被窥视，清醒时会被剖析。
西尔文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可能在“咔嚓”一声截图后被定格。
那是一位任性的骑士，他会千方百计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最初，西尔文安慰自己，把他当做一条无法掌控不懂规矩的狗，但很快，他的忍耐在彻底意识到阿莱德的真实面目后短暂告罄——如果仅仅是对他这个游戏制作组制造出来的幻影感兴趣，西尔文纵使烦躁，也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任其打量。
但西尔文隐隐察觉，阿莱德的野心似乎并不止于此。
他探索的是西尔文，探索隐藏在游戏设定之后的那个真正的他。
阿莱德开始热衷挖掘新支线，转换不同的身份，编织和他的各种虚假感情。观察他的不同反应，记录下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宛如认定了他的特殊，在有计划的研究和紧密的逼迫后缴获他的秘密。
西尔文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有规划的好骑士，他每一个行为的背后都经过精心设计。
西尔文记得阿莱德第一次直播，那人笑眯眯地当着他的面打开弹幕，西尔文不动声色。laurel开服这么多年，开直播的人不计其数，不过是围观的人多了些，不会给西尔文造成困扰。
直播试探未果，但阿莱德花样繁多，变本加厉。在不断的试探中，总有某个刹那，西尔文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人将他看作了同样平等的生命个体。
不过终究还是错觉。
西尔文告诫自己，调戏，变装，直播，都是出于喜爱，玩弄npc的手段罢了。
稍稍留意阿莱德直播的频率和时机，就能看出端倪：这人只在每个周目刚开始的时候开直播试探，越到后期，互动越深入，瞧，他反倒舍不得开直播让别人打扰。
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见不得光。
对此人，西尔文情感复杂，他对无处不在的窥视无比厌烦，但有些事从阿莱德身上入手是最容易的，这人是他目前最趁手的工具。
阿莱德对西尔文的探究使他对西尔文的了解与日俱增，可或许觊觎者自己也没有想过，在试探西尔文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也会展示自己。
每件定制的衣服都能暴露出他的喜好，每个支线、对话、选择都凸显了他的性格。他是怎样的人？喜欢做什么样的事？有什么样的小习惯？一举一动，西尔文从一无所知到能凭空推测……更绝妙的是，自从他开启了直播，暴露的东西就更多。
弹幕必然会围绕着直播者展开，西尔文通过它窥探到了游戏之外的的世界，逐渐拼凑出游戏之外的一部分“阿莱德”。
双方都如同残缺的拼图，逐渐显露出各自的模样。
根据拼凑出来的形象，西尔文代入骑士，缓缓思考。
这人状似一反常态，对他不理不睬，截图直播倒是一项都没有落下。记忆刚刚下放整合，暂时不存在记忆断层，上个周目阿莱德用邪门的法子潜入维伦特跟踪自己，想来龌龊心思应该还是没变。
阿莱德想要的不过就是新支线新反应，可却在自己主动释放有“新支线”的信号后仍然无动于衷，难道是顾念着直播……
不，说不通，他只是不在镜头前说恶心话，做肉麻事，走个新支线从来不会忌讳。
现在直播已经关了，没有镜头，关于新支线阿莱德也只是问了那么一句，毫不追究。态度隐隐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嗯，喜欢哄着自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骑士就这么看着他，西尔文维持着眼睛的弧度，拼命展露友好。
可惜，对视只维持了一会，骑士主动别开头，转身进入一旁的酒馆。
西尔文怔愣。
不是最擅长和他玩这种对视游戏了吗？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过去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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