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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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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车里,车外雨势不减,街边路灯迷朦。
谢芸犯困,打哈欠,拉过旁边男人的胳膊,自然地把脑袋靠上去。
“老公,”她想了许多开口的方式,最后用最直接的一种。
“嗯?”齐颂徽原本在闭目养神,这时微微侧头,亲她的额头。
“没什么,就想喊你一声。”
谢芸又把头埋低,闭起双眼,但能感觉到眼眶酸胀。
一个小时前,她依照齐颂徽的要求,带他去认识的刺青店。
他在里面接受刺青,她在外面等得无比煎熬,拿笔在店内的留言簿上写字,越写越凌乱。
为什么带他来,为什么帮他设计图案,为什么建议他把‘xiyue’刺在身体上,以后她看见他身体上的‘xiyue’要怎么消化……
这些问题,直到齐颂徽结束刺青面容轻松地走出来,谢芸也没能给自己解释清楚。
“要看看我的成果吗?”
忽然,齐颂徽在安静中问她。
谢芸避尤不及,想都不想就摇头。她从他怀中撤开,独自靠去了车窗边。
又一次在自作自受,但是,只要她及时摆正和齐颂徽的关系,还有什么能伤害到她呢?
“这几天都不要碰水,不然容易发炎,更严重的,可能导致皮肤溃烂。”
谢芸的话说完,发现余光中的齐颂徽看向了她,他眼神略带哀伤。
她便继续补充,“我没吓你!你周围肯定没人试过纹身,不知道这些要点,很正常。我陪白昼做过,她皮肤敏感,出血后开始过敏,最后小爱心纹身没了,结成一块难看的疤。”
“我会保护好我的成果,你确定不要看一眼?”齐颂徽说。
谢芸让眼睛盯着车窗外,“不看了。”说着时,她很轻地吸了下鼻子。
进家门,谢芸没见到林姨的身影,正纳闷地换拖鞋,齐颂徽告诉她,“她家儿子高考结束,九月开学要出国,我给她放了几天假。”
原来。
谢芸塌下肩膀,感到更累,恹恹地踩着拖鞋去二楼卧室,准备洗漱休息。
脱衣服时,她留意到脚上的袜子,正好是她平时喜欢的牌子,圈口也有一道细细的菱格。
今晚发生了许多事,有喜有悲,但最让她难忘的,无法释怀的,始终都是带齐颂徽去刺青店,为他得不到的爱人‘西玥’做纹身。
不能再想。
谢芸捏住鼻子,把自己沉入浴缸,躺在隔绝一切的温水中,好好冷静下来。
齐颂徽不能碰水,谢芸没提出帮他洗澡。
她任凭他一个人在浴室捣鼓,迫使自己比他早入睡。
次日按时醒,齐颂徽的鼻息在她呼吸之中。
谢芸不知他什么时候睡着,但从他此时的睡相看,估计昨晚没睡安稳,导致现在还没醒。
想起他之前在微信上问,纹身疼不疼,她哄他说不疼,也许高估了他的忍耐力。
“是不是疼到睡不着?”
谢芸坐起来,目光落在他放在毯子外的双脚。
卧室没开灯,只有窗帘投进来的微光,但她还是隐约看见他脚上的暗色图案。
血迹结痂处掉了几小块,也许是被他无意中蹭掉,她歪了歪头,凑近,辨认出他为‘西玥’做的新印记。
但是不对。
谢芸又凑近了点,几乎贴上他的皮肤,图案和她设计的不一样,是一朵云,加一枚闪电,还有字母‘xy’。
xy这很好理解,大概齐颂徽还是保守的,用首字母缩写代替了‘xiyue’。
云和闪电,是什么意思?
谢芸换好衣服下楼,林姨不在,由她准备两人份的早餐。
她煎了鸡蛋,蒸了虾饺,给齐颂徽烤了熏肉三明治,坐下来边吃边想。
“皮卡丘,云朵,xy……如果这三个元素和我有关,好像也说得通。”
念叨完她笑了,因为这不可能。
齐颂徽不可能喜欢她,更不可能为她做纹身。
“应该是‘乘云’新车项目。”
她想到最佳答案,快速吃掉最后一只虾饺,还没等到齐颂徽起床,离开前上楼看看他。
进卧室,齐颂徽已经穿戴齐整,他经过谢芸身边,低头吻她,一如既往的自然。
谢芸跟在他身后,下意识盯着他的拖鞋。
这会儿他脚上穿了袜子,明明早晨醒来时他是光脚的。
不过看不到他的纹身,反而更合谢芸的心意。
周五,公司同事的热情不变。
谢芸和齐颂徽在停车场分开,走到电梯前,和大家聊天气、聊新车、聊‘豚系列’。
当齐颂徽靠近时,大家纷纷打招呼,谢芸不可避免要照做,不可避免看见齐颂徽的鞋子,又盯着他的脚看了好几眼。
“谢助理?”
进电梯了,谢芸被人拍拍肩,她回过神看向那位同事,“说了什么?”
男工程师看了看电梯里的其他人,脸颊透红。
“想问问你,准备给‘乘云’请代言人吗?它是公司转型后的第一款车,我们都希望它获得认可,然后大卖!”
谢芸的期望也一样,但请不请代言人是要商榷的,由不得她一人说了算。
真正有一票决定权的,是大老板齐颂徽。
“如果需要,公司会考虑这个方案。”
男工程师瞬间转笑,整个电梯里的气氛都活了。
“可以请最近大火的女明星啊!”
“还是请成熟一点的‘大男主’影视剧演员好,更符合车型定位,大suv,基本没女性市场的。”
“也不一定,现在也有很多都市白领有通勤需求,就像谢助理……”
话题转到谢芸头上。
有人好奇道:“谢助理怎么没买车?”
谢芸想起早晚通勤坐的都是齐颂徽的车,根本用不上自己买。
“坐地铁很方便的,不怕堵车,也不怕刮风下雨。”
“但上下地铁时,像今天这样遇上下雨,打湿鞋袜就很烦了。”
“是的是的,谢助理的鞋子很干燥,是带了备用鞋袜?”
谢芸被人盯着脚,很不自在。
幸好电梯门开,话题终止,她不用解释什么,一伙人都散开了。
“早!”
刚喘口气,谢芸又被前台姐姐拦住。
她看对方眨巴眼睛,心里有点打鼓,接着,对方趴到她耳边,小声地问:“你昨天坐齐总的车下班?齐总亲自开车?”
“是这样,向明设计负责人作东,邀请齐总一起晚餐,我作陪。”
“就这么简单?”
“还能有什么不简单的?”
“没有更好。我知道齐总很优秀,女人靠近他都容易动心,但你是已婚女人,千万不能出格。”
谢芸皱了皱眉,拉住要走的前台姐姐。
“姐,这些话是齐总秘书让你转告的?”
“……”前台欲言又止,对她摇头。
谢芸没再往下问,心如明镜。
知道昨晚的事的,全公司只有齐总秘书一个人,秘书用委婉的方式提醒她,可谓用心良苦。
而谢芸也没怨气,就在刚才,她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以后别在公司里惹口舌。酿出苦果,对齐颂徽倒没什么,对自己才是致命的。
上午有项目例会,各部门通报问题和困难。
那些能直接解决的,谢芸当场拍了板,剩下不能解决的,谢芸记下来,会后单独找具体负责人,分配跟踪任务,一切打理得游刃有余。
“刚才采购找我,一起签完了向明设计的合同。大事落定,我想谢谢你。”
秦和戈来到谢芸的工位旁,难得有闲心,帮她浇了浇桌上的绿植。
谢芸不敢认这份功劳,“要感谢就谢谢齐总,这件事如果没他参与,不可能顺利的。”
秦和戈笑了下,“你们夫妻……哎哟,疼疼疼!”
谢芸挪开踩他的鞋子,拿下巴点旁边的白昼。
秦和戈反应过来,不能用嘴说,改成发微信,【你是他老婆,他帮你是天经地义的,等哪天不帮了,就该你急了。】
那天不会太远的。
谢芸相信这一点,看秦和戈已经走远,便没管微信。
正要放回桌上,又震了一下。
谢司书:【(图片)】是一只白色的小行李箱。
谢司书:【还记得不?什么时候有空来拿?】
谢芸捏紧手机,指尖发白。
这只行李箱是她十六岁上寄宿高中时,奶奶送她的礼物,一开始是用来装衣服和换洗床品,后来高考结束,她搬出谢家,带走了所有的私人物品,唯独这只行李箱找不到,原来被谢司书扣下了。
谢芸:【我今晚去拿。】
不仅仅为了拿回箱子,更因为箱子里装有一些不能被曝光的物品。
一旦谢司书打开箱子,看见了奶奶交给她的那本老日记,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所有成果,都将化为乌有。
午餐拒绝了齐颂徽上楼的邀请,和白昼出来吃。
两人坐在牛肉面馆,白昼去端餐,谢芸靠在椅背上,紧张地咬着指甲。
谢司书一直没回她微信,故意晾着她了。
又等了会,谢芸耐不住,她明白谢司书想要的是什么,便顺着他的心意说话。
【这样行不行?我答应你这个周末一起去国外,你今晚把箱子还给我。】
谢司书果然就等她这一句,立刻回复,【不行,必须等你处理完了我奶奶的遗产,才能拿回你的箱子。】
谢芸:【不能等那么久。周六早晨,我在机场要见到我的箱子,否则,你这辈子都拿不到奶奶的一分钱。】
她不打算相信谢司书。
这人是没脸没皮的无赖,曾经欺骗过她,不值得被信任。
谢芸收起手机,把腿蜷起来,搭在桌下的横杠上,小腿内侧的疤隐隐发痒。
她永远不会忘记。
高中寄宿第一个月假,谢司书骗她说奶奶病了。她着急回家,在谢司书的车里被注射了全身麻醉。谢司书趁她不备,拿美工刀在她腿上刻‘xssdg’(谢司书的狗),要把她标记成他的所有物……等麻药过去,她听见谢司书得意的笑,只能再拿起美工刀,在没愈合的伤口上叠加伤口,血肉模糊,直到,辨不清‘xssdg’的字符。
那块伤口,早变成了疤。
午餐没吃一口肉。
谢芸捞了几根面吃,兴致恹恹地挽着白昼回公司。
雨丝细密,像漫长的夏天。
“阿芸,你和齐先生相处得不好吗?”
白昼的手压在她的额角,关切地问询。
谢芸转身,牢牢抱住白昼,脑袋枕在她单薄的肩上,“小白,我有点累。”
白昼扶住她的肩,看她的眼睛,“是不是齐先生给你气受了?我找他算帐!”
谢芸再忍不住,嗓音压抑,“亲爱的,我做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喜欢了一个最不该喜欢的人。”
远远的,公司大厅的专梯前。
秦和戈推了推齐颂徽,“看见没?你老婆好像在哭。”
齐颂徽立刻扭头,目光定格在大门外路边的女人背影。
她背对着他,穿最普通的衬衫和长裤,但从她露出的袜子,他认出了谢芸。
“帮我找白昼问问,又是谁让谢芸委屈了。”
齐颂徽小声交代秦和戈,望着谢芸颤抖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任由专梯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