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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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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啊!
当然是很后悔啦!
当客驿的门毫不留情地在冉旭秋与曲富贵的面前关上,铺面而来的冷风让两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砰!
又一个空了的包袱从客驿里扔了出来。
“哎。”
冉旭秋叹了一口气。
她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
“师姐你叹什么气,”曲富贵现在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挑剔道:“这又不是刚刚把钱都压出的你啦,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只是可怜了你师弟我,本来以为跟你出来一趟是见世面吃喝玩乐乐不思蜀蜀蜀蜀…蜀开头的成语都有啥来着?”
冉旭秋:“…”
够了,她说真是够了。
倒底是谁教这个死孩子玩成语接龙的。
“我只是在后悔,”冉旭秋满脸生无可恋道:“我刚刚才意识到一件事,整个赌局里根本没人压我,所以我压一文钱和三两金都是一样的。”
还不如省些钱寻个住处。
曲富贵:“呵呵。”
“比武大赛还有小半月要开始,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吧,总不能你要师弟我跟着你露宿街头头破血流流…流泪不止吧?”
曾经有位他们师父的老友,号称是天下第一算师,开口定生死,结果看了二师姐后大吃一惊,说这是哪里来的穷骨头。
曲富贵当时年龄小,他以为自家门派就已经够穷的了,因此二师姐的骨头才被叫做穷骨头,没想到算师转身后又摸了摸他的手腕,又是大吃一惊,羡慕到流泪,说这是何等的富贵骨!
冉旭秋冷声问算师:“这是什么意思?”
算师道:“意思就是你师弟真的能经历天上掉钱的事,而你么…每一次都刚好差点财运。”
这次两人一起上路来虎林城参加比武大赛,其实多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试一试到底是穷骨头更穷,还是富骨头更富。
结果显而易见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包袱,曲富贵晒干了沉默。
还是师姐穷地更上一层楼。
没钱就没钱罢,大不了接下来半个月劳动致富嘛。
虎林城作为朝廷允诺给江湖的三座边城之一,不同于巫蛊盛行的八蛇观,也不同于混乱之地的长恨山,它内坐镇着白月宫、雪月楼两大势力,是整个武林最有秩序的地方。
要在这样的虎林城,冉旭秋觉得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算不得难事。
可偏偏寻不得。
“不好意思,我们掌柜说了,这几日一律不收短工,还请两位大侠另谋出路。”
走了好几条街,甚至连刚刚的雪月楼,两人都去问了,但得到的答复要么是不收短工,要么是不缺人。
冉旭秋:“…”
接连几次闭门羹,曲富贵眼睁睁地看着她面上起了肃杀之意。
冉旭秋抿着唇,转身就走。
曲富贵紧张道:“你去哪里?疯啦?”
冉旭秋:“没疯。”
“如今比武大赛在即,这种酒肆不敢收短工的,不外乎就是怕我们是江湖人士,给他们惹来麻烦。但有一个地方不一样,白月宫。”
白月宫作为如今的武林第一宫,承办了这次比武大会,这几日定然忙的焦头烂额,正是需要人手的地方。
“再来就是,我也可以借此机会去会一会白月宫的少主。”
曲富贵将信将疑,他嘟囔道:“大师姐现在也在白月宫修行,正好我们去投奔她…”
话到一半他发现根本没人在听。
虎林城宽阔的石子路上,几盏灯笼跳跃出温暖的火光,照着他二师姐的背影格外纤长,冉旭秋把空了的包袱展开,将手中的骨伞细细包好,再掏出一直缠在腰上的细麻绳,将伞拴在自己背上。
做完这些事后,曲富贵才听见冉旭秋轻笑了声。
“我不找她,”冉旭秋道,“最起码我不会现在见她。”
曲富贵眼皮一跳。
难道二师姐心里还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念头,要等战胜了白月宫少主后再去见大师姐宋若霞么,啊,好爽的剧本…可是二师姐真的能赢白月宫的那位天骄么?
他再看冉旭秋。
此时天空漆黑分明星星闪烁不见月光,可曲富贵此时竟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光芒淡淡笼罩在师姐周围,耀眼至极。
他肃然起敬。
莫非这就是天命之子?
“二师姐…”
求罩。
却见冉旭秋自信昂首,一字一句道:“毕竟若让大师姐知道我也来了这次比武大赛,她一定会拿十万两黄金压我。”
“这样不好。”
曲富贵:“?”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话。
这就是逍遥门众人都不理解冉旭秋的一点。
在这样苦寒、贫穷、名声不显赫的地方,就连长相甩旁人十八条街的宋若霞,一开始面对代表武林权威的白月宫时,都是恭谨到有些卑微。
唯有一个冉旭秋,眼里好像从没看得见谁。
“先找个地方凑合睡一觉,”冉旭秋伸手试了试地上草的湿度,确认夜里不会下雨后,就抱着头往地上一躺,左腿搭在右腿上翘着。
天为被,地为床,也算快哉。
“喂,师弟。”
她瞥向曲富贵。
曲富贵寻了块尚算干净的地,冷不丁地被冉旭秋一踹,自认倒霉道:“干什么!”
冉旭秋:“我想吃韭菜包子了。”
曲富贵:“!!!”
冉旭秋摸了摸鼻尖,讨好一笑:“我晓得你鞋垫子里还有三四枚铜钱,买俩个包子,绰绰有余。明日咱们就去给白月宫打工,首先要吃得饱,你说是不啦?”
滚呐!
曲富贵痛苦的闭眼,也往后一倒。
地上再凉,也没有他的心凉。
次日,天刚转亮。
白月宫的王护院带着一队弟子推开外门。
作为虎林城的城中心,白月宫正对着这座城内最好的风景,所以每天大门打开之际,王德财都会心旷神怡地闭眼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啊!看这湛蓝的天。
啊!听这自由的风声。
啊!是韭菜味的花香…等等,哪个不要命的敢在白月宫门前吃韭菜包子,还是刚出锅的啊!
王护院一下清醒了,发现是两个衣容都灰扑扑的过路人捧着两个油包在啃,立即叉腰骂道:“谁允许你们在白月宫宫门前吃东西的啦!不知道公子喜净喜洁,闻不得这样的味!快滚,快滚,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一会乱了公子清净,非扒了你们的皮!”
被他跳脚骂的路人抬头。
冉旭秋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就是你,”王德财没好气道:“还不快滚,长俩耳朵用来喘气儿的呀!”
冉旭秋:“…哦。”
她面不改色地又啃了一口手上的包子,“这条街是你家开的么?”
“笑话,”王德财心里想哪里来的愣头青,他趾高气昂地一挥手,身后的十几个白月宫弟子就上前一步,团团围住冉旭秋两人,“看清楚这啥地,白月宫门前,别说是这一条街了,就是整个虎林城,它也是姓白的!”
曲富贵:“噗嗤。”
昨天他还以为他师姐最自信,现在看来,冉旭秋还是含蓄了。
怎么回事?
王德财心下一跳,有古怪。
正常人听到这些话,不说抱头鼠窜,也该灰溜溜地走人,自几年前白月宫借宋若霞在江湖上名声大噪起,王德财出门在外以白月宫护院长老自居,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已经很久没人敢忽视他说的话了。
可是偏偏这俩人视若无睹。
于是硝烟一触即发。
无论如何白月宫的威严不容忽视!
王德财面色紧绷,吊梢眼透出厉色,下一刻他猛地暴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十几个白月宫弟子们便如离弦之箭。
他们抽出腰间别着的武扇,步伐统一,扇扇带风,招招狠戾,冲着冉旭秋、曲富贵两人而来。
王德财自信没有人能从白月宫的迷香十三扇中脱身而出。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就僵裂住了。
嘣——
只听一声响指,刚刚还威势逼人的白月宫弟子们此时都静住不动了。
与之相对的,冉旭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十几人围堵成的间隙中侧身走了出来。
“咔嚓。”
她咬掉包子的最后一口馅。
然后施施然地一抬手,晨光洒落,光点凝聚在她指尖,众人呼吸一滞,一刹那见王德财只觉得汗毛耸立,后背被冷汗浸湿——
她的食指甲型圆润,漂亮而有光泽。
但此刻,正不偏不倚地停在他的喉结前。
好像她再近半步,他就要落个人颅分离的下场。
“你、”王德财惊疑不定。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知道,白月宫弟子最引以为豪的就是神出鬼没的身法了,然而在此刻,数十弟子对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竟连她的半分衣诀也摸不到。
不仅摸不到,居然还都在一刻被定住了。
白月宫其他长老能不能做到这件事他不知道,但王德财敢肯定,他自己没这样的能力。
高手,这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莫非是趁着比武大赛在即,来白月宫踢馆的?
“你们来白月宫是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别轻举妄动,白月宫十八位长老都在,只要我发出信号。不消片刻他们就会把你打成肉泥,而且今日我们公子也在,还不快快快放手!”
“嗯。”
冉旭秋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困惑道:“你刚刚说的公子是夜颂流?”
“自然,”王德财与有荣焉,“白月宫内,除了夜少主,谁当得起一句公子。”
下一刻,他却听见冉旭秋低低地笑了声。
她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说的公子是条狗,嗅觉才这样灵敏。”
否则旁人在相隔甚远的街道上吃包子能碍者他什么事。
大、大胆!
王德财震怒。
但他不敢动。
因为冉旭秋的食指依然点在他喉咙处,分毫未动。
王德财咽了口唾沫。
“我来呢,不是要踢馆的。”
他听见冉旭秋微微笑道,“亲,你们这里还招短工么?包吃包宿就行。”
王德财:他能说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