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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纸契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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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疏棠恪守承诺,自此之后再没与苏桓语说过话。就算是课堂互动,也保持基本礼节,从不逾矩。
苏桓语没了人管,课堂上睡得愈发放肆。
如此过了一个月,苏桓语迎来了进入小学之后的第一次期中考试。
有之前那段时间晚间辅导打下的基础在,苏桓语竟然答了七七八八,没有交白卷。只是成绩出来之后很不理想,在班里踏踏实实垫了底。
垫不垫底的对苏桓语来说没什么影响,反正他家长不在意,他自己就更不在意。每天依然架着书本睡觉,睡出了甘愿永远垫底的决心和气魄。
苏桓语父子俩对成绩不在意可以,班主任王晴却不能放任不管。她决定按照期中考试成绩来重新排座位,采用优劣搭配坐同桌的方式,以优带劣。
很不幸,苏桓语居然被安排在了第一名班长身边,成了方疏棠的同桌。
俩人的座位在第五排的正中央,这个位置非常不利于睡觉。
外部环境不利尚能想办法改变,比如把书本架高一点,又比如改趴睡为支下巴眯眼。最让苏桓语心烦的,是方疏棠那爱多管闲事的性格。
俩人虽然有不再说话的约定,但也架不住同桌动不动就戳你一下。
自从与方疏棠坐了同桌,苏桓语在上课期间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短短三天,眼下就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远看像国宝似的。
一堂美术课上,老师让大家自由作画。
苏桓语摸出铅笔在画纸上随意画了朵云,随即扔掉铅笔倒头就睡。这种副课,不计入考试成绩,按理说方疏棠不会管。
哪知他眼皮刚合上,右手手臂就被熟悉的力道戳了一下。
苏桓语皱眉睁眼,不悦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随即转了方向,背对方疏棠继续睡。
哪知,他刚趴在课桌上,右手手臂就又被戳了一下。
连日以来不能安睡的暴躁情绪如同一点就着的火药,苏桓语瞪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扭头去看方疏棠。
眼神里高窜的怒火能一口把方疏棠吞了。
若不是课堂过于安静,苏桓语嗓子眼里的脏话已经甩在了方疏棠脸上。
方疏棠却看不懂人脸色似的,从相邻的桌面上推过来一张纸条。
苏桓语皱眉去看,只见不大的一张纸条上,用铅笔写着一句话:“你晚上都不睡觉么?”
这一招,打的苏桓语措手不及,他有一瞬间甚至被气笑了。
苏桓语心想:说好了不说话,干脆就传纸条是吧。方疏棠你的聪明才智就是这么用的么?
见他不说话,方疏棠又戳了戳桌面上的纸条。大有苏桓语不回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苏桓语从桌面上拿起铅笔,把纸条翻了个面,写:“关你P事。”
方疏棠笑了一下,又从本子上撕了一条纸,写:“你要是告诉我,我就yan护你睡觉。”
“……。”苏桓语看着递过来的新纸条愣了一下,随即将信将疑的转头去看方疏棠。
只见方疏棠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这是他的承诺。
方疏棠这个人毛病一大堆,但有一点苏桓语是佩服的。那就是只要方疏棠做了保证,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这一次,苏桓语在纸条背面艰难的回了一个字:“嗯。”
只有一个字,却让苏桓语有一种被扒光衣服游街的羞耻感。
他晚上睡不着这件事,可是连他亲爸都不知道。如今,竟然就这样告诉了一个外人。
苏桓语捂着脸自暴自弃的猜:可能是他实在太困,太想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这么想着,他的右侧胳膊又被人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一张新的纸条递了过来。
苏桓语低头,看到纸条上写着一个问题:“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桓语不耐烦,皱眉去看方疏棠。
方疏棠又点了点桌面上那张写着:“你晚上都不睡觉么?”的纸条。
苏桓语看着眼前整齐排队的三个纸条叹了口气,心想:方疏棠果真还是老样子,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他若是不给对方满意的答复,这堂好不容易等来的副课估计就要废了。
苏桓语干脆从桌兜里摸出田字格本,扯下一整页纸,一字一顿的写:“不知道。睡不着。”
他写完,用力把纸从桌面上擦过去,转眸开口无声对方疏棠说了两个字:“闭嘴。”
方疏棠又笑了一下,把纸放在两人课桌中间,直接在那张纸上回:“炕太硬?家里太冷?一个人睡害怕?”
每写一个问题,苏桓语就在后面打一个叉。
正面很快就写满了,方疏棠没有问到他想问的原因。于是把纸翻过去,在背面接着写:“以后去我家睡?”
苏桓语直接叉。
方疏棠执着的写:“想在课堂上好好睡觉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我家睡,要么晚上我继续给你fu导功课。”
苏桓语:“……。”
苏桓语悲哀的发现,他如今能不能好好睡觉的权利,确实掌握在同桌方疏棠手里。于是压着心底的无名怒火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去方疏棠家睡觉绝不可能。
为了以后能好好睡觉,他皱着眉,在辅导功课那一项上打了个勾。
方疏棠笑着把纸叠好,放进书包里。用眼神示意苏桓语可以接着睡了。
自此,苏桓语以每日接受方疏棠的晚间辅导功课为代价,成功获得了在课堂上睡觉,且由班长大人亲自上场掩护的机会。
由班长大人亲自掩护好处很多,比如主课老师从不会轻易过问,就算有副课老师不长眼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也能及时得到同桌的小声提醒。
这样过了一周,苏桓语眼眶上厚重的黑眼圈彻底消失,他也再次习惯了每天晚上与方疏棠一同做作业。
与此同时,他还再次吃到了方奶奶做的饭,几乎每天不重样,美味又热乎。
他晚上依然睡不好,但肚子不再乱叫了。
换上冬季校服的那个周一,又是方疏棠值日。
苏桓语回到家,早早打开了爸爸新买的小太阳。
这台小太阳是他让爸爸买的。
因为上周三晚上方疏棠来给他辅导功课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就感冒了,上课蔫蔫的没有精神,害他差点被音乐老师抓了包。
他不会烧火,家里的炉灶就是摆设。方爷爷帮他烧过几次,都只能持续半夜就熄了。
他不愿总麻烦方爷爷,干脆主动开口让爸爸买了小太阳。
东房面积不大,一台小太阳足够取暖,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暖和起来。
苏桓语脱掉厚重的校服外套,坐在圈椅里等方疏棠上门。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他已经看完了整本漫画书,方疏棠还没来。苏桓语合起漫画书,忍着腹中“咕呱”乱叫的饥饿感,朝紧闭的木门看了一眼。
按照他对方疏棠为数不多的了解,对方一定不会莫名其妙失约。既然辅导功课这件事是方疏棠主动提出的,那就绝不会单方面突然放弃。
——不会是突然病重了吧。
他跳下圈椅,想去后院看看。
这时,五步之外的木门突然被敲响了。
这么大的力道,绝不是方疏棠。
苏桓语立在原地,看着耷拉在一旁,没有插上的门栓,警惕的问:“谁?”
“是我,后院爷爷。”熟悉的声音问:“小棠在这儿么?”
“不在。”苏桓语心跳突然慌乱起来,他紧走两步一把拉开门,这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苏桓语忍着心慌,抬眸看着方爷爷问:“他没回家?”
“没有。”方爷爷呼吸一乱,打开手电转身就往院外走,边走边说:“我去学校找找,你先去后院吃口饭,别乱跑哈。”
方疏棠是家长和老师眼中的好孩子,从来都按时上下学。就算班里有临时安排,也会先回家通知家里一声。
学校离家不过百米,方疏棠又一贯走大路。这个时间还没回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苏桓语看着门外漆黑的夜色,心跳得厉害。
脑海里瞬间闪过一连串猜测:方疏棠不会是倒垃圾的时候,□□场上踢球的人砸到脑袋了吧?不会是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了吧?不会是走在路上被人贩子拐走了吧?……
越猜,他就越是害怕。
他天真的想,如果方疏棠出事,那以后上课谁帮他打掩护?
苏桓语匆忙转身从圈椅上拿起外套,房门也不锁,抬步去追方爷爷。
方爷爷打着手电,已经快走出胡同了。听到苏桓语的脚步声,忙挥手叫人回去:“小语快回去,大冷天的,别乱跑。”
“一起去!”苏桓语却很坚持,他跑到方爷爷身边,说:“学校我熟!”
方爷爷叹了口气,说:“好,那你跟紧爷爷,千万别乱跑。”
俩人顺着大路往学校走,夜间商铺里灯光明亮,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方疏棠的影子。越是靠近学校,方爷爷的脸色就越难看。
这个时间,只有初中部在上晚自习。小学部早就落了锁。
方疏棠滞留在学校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爷爷拍打校门,叫出门房管理人,说了方疏棠的情况。
有学生失踪是大事,管理人不敢怠慢,匆忙打开校门举着手电与方爷爷一起去找,让苏桓语留在门房看门。
苏桓语自打进了学校,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补觉,连教室都很少出。若非要说熟悉,也就熟悉升旗广场、医务室和操场。他如果坚持跟着,只能拖慢大人的脚步。于是答应留在门房,等待消息。
方爷爷和管理人一找又是一个小时,苏桓语看着门房墙面上挂着的时钟,心越来越沉。
认识方疏棠这么久,他从没像此刻一样渴望过方疏棠平安无事。
他站在门房前,对着高悬在夜幕之上的弯月发誓:只要方疏棠平安,他以后随便方疏棠管,绝不二话。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遥遥看到了教学楼后,拐出了两道手电筒光。
苏桓语匆忙跑过去,只见到了面色凝重的方爷爷、门房管理人和一个身着黑蓝色校服的初一生。
门房管理人叹了口气,提议:“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