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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危在旦夕 ...

  •   苏桓语只拿出一只手,去取床头挂着的病历本。他边查看病例资料,边审视方疏棠的伤处。为免方疏棠尴尬,他看得很快。

      胳膊和腿上的骨折虽然严重,但不需要担心。唯一需要忧心的是肋骨。病例显示多发肋骨骨折,已进行了手术。

      目前虽然有钛合金锁定钢板进行固定,但若是不注意,很容易造成气胸或者血胸,进行再次手术。

      为防万一……

      “拉上被子吧。”苏桓语看着方疏棠,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

      “我不去触碰伤处,所以无法确认你现在的身体状态。

      所以,还得请你好好感受一下,然后告诉我,有没有觉得胸闷,或者呼吸不畅。

      医院有规定需要记录,你应该不想害我交不了差吧。”

      他表现的就像一个接受朋友委托,不得不来帮方疏棠检查的小医生,只想赶紧检查完了事。

      这样的“距离感”让方疏棠松了口气。

      他迅速拉上被子,闻言皱眉闭上眼,感受了几秒。然后如实说:“没有。”

      有了被子遮挡,方疏棠面色好了一些。

      苏桓语给他适应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我可以拿一下笔么,要记录数据。”

      他每动作一下,都提前征询方疏棠的意见,是为了取得病人信任。

      这对患有多重心理疾病的方疏棠而言很重要。

      果然,方疏棠点了点头。

      苏桓语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黑笔,俯身看了看床旁胸腔积液和尿液的导流量,对方疏棠说:“没什么问题,顺利的话明天拔管。”

      许是苏桓语恪守承诺,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故而方疏棠心底的戒备又褪去一层。他主动问苏桓语:“苏,苏桓语医生,拔管的时候,可以打麻药么?”

      小棠的记忆力还是像以前一样好,他这次的自我介绍没有白费,方疏棠记住了他的名字。

      苏桓语却没有开心多少。

      这是今天方疏棠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却带着请求。

      讨好型人格障碍。

      正常人应该说:“医生,拔管的时候,我要打麻药。”

      苏桓语填写病例数据的动作一顿,垂眸问:“怕疼?”

      成为医生这么多年,他见过许多怕拔管的病人。

      其实,与方疏棠此刻正在忍受的关胸伤疼痛相比,拔管疼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正因为知晓这些痛楚,他才更不忍方疏棠再多受一丁点罪。

      如果方疏棠是担心拔管疼,他可以亲自来。他有的是耐心和技术,将拔管带来的不适感降到最低。

      “不是。”病床上的方疏棠眉头又皱了起来,绷着脸道:“路哥应该告诉过你。我清醒的时候,实在无法忍受别人碰触。如果失去意识,会好些。”

      原来是这样。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不建议拔个管就做全麻。”苏桓语看着方疏棠说:“我需要把病历本放回原处。”

      同样等方疏棠点头后,苏桓语才把病例本挂回原位。他依旧把手插进兜里,慢慢说:“当然,如果你实在无法忍受,我可以尝试帮你催眠。”

      催眠,需要患者全然的信任,或者强烈的意愿。

      现在苏桓语还得不到方疏棠的全然信任,只能靠方疏棠自己的意愿。

      苏桓语帮方疏棠坚定意愿:“听说你是新锐导演。为了你的职业生涯,你需要了解,全麻对大脑的伤害不可逆,而催眠可以。”

      这一次,苏桓语又赌对了,方疏棠眉头松了一下,抿了下嘴唇说:“多谢。”

      他的小棠,曾经把学业看得很重,现在依然如此重视事业。

      “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我。”苏桓语笑了一下,说:“你知道的,在得到你的允许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碰你。”

      方疏棠“嗯”了一声,说:“谢谢。”

      现在方疏棠需要休息,苏桓语不便逗留太久。他克制又眷恋的看了方疏棠一眼,正要转身离开。居然听到方疏棠又开了口,问:“小行他,伤得如何?”

      苏桓语反应过来方疏棠口中的“小行”,应该是门外那位傻站着的保镖。于是笑了一下,说:“不严重,脚上打了石膏。就在门口站着,要叫他进来么?”

      “好。”方疏棠抬眸看着苏桓语,眼中并无半分情绪,淡淡的说:“麻烦苏医生。”

      苏桓语心底一沉,看着方疏棠说:“客气。”

      情感淡漠症患者在危急时刻不仅全力保护保镖,受伤后还能主动关心保镖,证明他的小棠还同时患有高尽责性人格障碍。

      这是方疏棠的老毛病了,患有这样的人格障碍,向来很累。

      现在方疏棠心理脆弱,苏桓语不再流连。

      他转身缓步走出病房。他走得很慢也很稳,这样可以给予方疏棠最大程度的安全感。

      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他眉头猛然一皱,把守候在病房外的各科主任吓了一跳。

      一门之隔,此刻的他已经站在了光明的走廊里,而他的小棠正孤身陷在阴冷的泥淖里,寻不到生路。

      这样的念头,让他喘不上气来。

      曾静看着苏桓语的脸色,忐忑的问:“病人情况如何?”

      “正常。”苏桓语收敛心神,看着杵在眼前的墨镜小哥,说:“他叫你进去。”

      这位小行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身为保镖的实力。

      苏桓语话音未落,人已经利落地闪进了病房。

      苏桓语看了紧闭的房门片刻,回眸招呼各位同僚:“都忙去吧,他归我了。”

      这种身份尊贵又难伺候的病人最麻烦,大家听闻有人愿意主动接手,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嘴上说着“辛苦苏主任”,脚下却抹了油似的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只有曾静和高柴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苏桓语。

      从保镖指名要苏桓语接电话,到苏桓语接到电话后的表情变化,他们就知道病人与苏桓语之间有着还不为他们所知的关系。

      这关系一定不浅,竟让他们那面对只剩半颗脑袋的伤者都风轻云淡、面不改色的苏主任这样失态。

      此时,早班交接完毕,住院部管床医生开始带着新班护士挨个查房。病人和家属全都乖乖宅在病房听候医嘱,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苏桓语紧皱的眉间刻出一道阴影。

      高柴搓着手走近两步,讪笑了两声,觑着苏桓语的脸色问:“他的开胸手术是我做的,怎么样,缝合漂亮吧!”

      “高主任手最稳。”曾静也说:“你放心。”

      “你别这样。”高柴撞了下苏桓语的肩,说:“他这情况也就遭点罪,其实不严重。我跟你保证,一定让人活蹦乱跳的出院。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么。”

      说着,他揽了苏桓语的肩,凑近苏桓语低声问:“老苏啊,里头那位,不会就是你这些年一直在找的那个……”

      “曾医生。”苏桓语没有回应高柴,而是看着曾静说:“我去交接工作。明天准点来住院部报道。

      换液查体的时候叮嘱护士千万别碰他。

      还有,给那位保镖加张床,放在靠窗那边,距离病床半米最好。

      我今天不离院,有紧急情况随时叫我。”

      “好。”曾静说:“我会亲自上,你放心。”

      “老高,这两天麻烦你在院备班。”苏桓语转眸看着高柴,郑重道:“为防万一,我只信你。”

      高柴在医学院就与苏桓语相识,甚少见到他这般凝重的表情。

      按照医学常识,里面那位的伤并不致命。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好好休养。

      苏桓语这一脸患者重病不治的模样,搞得他也紧张起来。

      莫非伤处包扎情况不理想?高柴皱眉忐忑的拍着胸脯说:“好。有我在,你放心。对了,病人真没事……吧?”

      高柴正欲再问,走廊里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三位脸色凝重的医生同时转眸,看到戴着金丝框眼镜的院长和一位身着整套亮黄西装的男士并肩走了过来。

      那亮黄西装分明生着一副好容貌,却笑得眉不是眉,眼不是眼。这副夸张的笑容,恍如空降在庄严大会堂的小丑,与医院严肃悲戚的氛围格格不入。

      院长看着三位医生的脸色,沉声问:“病人情况如何?”

      “没事。”苏桓语答:“顺利的话明天拔管。院长,把方疏棠交给我。”

      苏桓语的医术院长心里有数,闻言,点了点头,说:“好。多上心。”

      这时,亮黄西装紧走两步,依次握过在场三位医生的手,堆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徐进,是方导的私人助理。

      我们方导住院这段时间就靠诸位了啊,辛苦辛苦。”

      说着,动作娴熟的从怀里摸出几沓厚厚的红包,顺势就往几位医生怀里塞。

      以往碰到这种情况,医生们都是要温言拒绝的。

      一方面是要顾及病人家属求平安的心理,话不能说太绝;一方面是医疗系统监管要求,亦是行医者的原则底线,绝不能妥协。

      院长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职业假笑,正要拿出惯用拒绝话术为三位医生解围。

      苏桓语已经黑着脸将红包拍到了地上。

      寂静的走廊里“啪”的一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位奇葩家属心碎的声音。

      院长嘴角的笑意一僵,高柴已经快速俯身从地上捡起红包,一把塞进了动作定格的徐进怀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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