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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要不是出差一事是既定事实,依窦利钧的脾气,躲他也不是没可能。但窦利钧确实是一早回来收拾好行李,凌晨四点钟就要出发。林平像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半晌都缓不过来劲儿。他没想跟窦利钧吵架,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可窦利钧出差也突然,这短短几个小时内,他俩那点矛盾不够时间说开。

      窦利钧三点多就起了,林平被他吵醒,迷瞪着说要送他。他把林平按在床上,拍了拍林平的背,要林平接着睡。他有司机送他。

      等林平清醒,窦利钧早已在异国他乡。有时差,林平联系他不方便,多是留言。他无法及时回复,林平后来就忙自己的去了,他俩每天的对话便成了普通问候。惊人一致的,谁也没说想这个字眼儿。

      八成是还在怄气。林平坐在大头电脑旁,一坐就是十分钟,心里空落落的,总也等不到他的消息。

      赵旗钰暑假每天都去打拳,有时司机送她,有时林平送她。窦利钧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更安静了,虽然窦利钧在时话也不多,但就是不一样。

      张与加登门是在傍晚,他跟赵旗钰一起回的,林平看见他很惊讶,下意识说窦利钧不在。张与加笑眯眯的说他知道,他不是来找窦利钧的。林平不明所以,张与加拽着他,说今晚让赵旗钰去侯那里吧,他们出去一趟。

      赵旗钰看见玫玫阿姨很开心,侯就开车在楼下等着,他老婆接赵旗钰下楼,林平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张与加出来了。

      黄昏绚烂,流云像被倒置,辽远的天空在高楼绿树之上,如沙漏般任由时间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消逝。棕色的树腹在黯淡的天光里饱涨,树影婆娑迷朦,十字路口行人交织,喇叭像城市里的虫鸣。

      林平跟在张与加身后,问:“我们要去哪里?”

      张与加没让他开车,他们跳上公交车,在播报中选择最后一排落座。张与加反问他:“有没有坐到过终点站?”

      林平摇头。张与加咧着一口细白的牙齿,说:“得嘞,咱今儿就坐到终点站。”

      他的行事令林平忆起最初那个夜晚,荒诞的,经不起考量的,却又令人放松的。林平看向窗外,公交慢摇,他不合时宜的想起窦利钧。他不知道是不是窦利钧让张与加这么做的,他总是认为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照拂的,就好像一开始的善意不会主动来敲他的门一样,他无法得到更多。

      途径二十九个站点,期间张与加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之间居然也没有尴尬。林平后知后觉他怎么就跟着张与加上车了,是因为信任窦利钧吗?而张与加是窦利钧的好朋友。他勾下头,心里不知怎么发酸。张与加跟窦利钧不会像他们那样吵的吧?窦利钧对他那些朋友好像都挺好的,林平有些钻牛角尖,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就是要跟窦利钧吵架,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又是做什么,搞得他们现在每天联络都不冷不热的。

      不等他想明白,车就驶入了公交站。张与加推推他,叫他下车。他问他们接下来是坐这趟回程吗?张与加乐了,调侃他真以为他们就是闲着没事干坐公交车来回啊,今晚有演出,他们要在这里转车,去看现场。

      那个地方刚开没多久,不好停车,上次老周去车被人刮花了,没找到肇事者,后来不了了之。所以他们来都不开车。

      是个新组的地下乐队,林平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张与加是从哪弄到的演出信息了。场地很小,他被张与加拽着往前。负一层空气有些浑浊,灯光里总像弥漫着无处藏身的微尘,那令光束显得沉重不够轻盈。激光灯偶尔掠过,绿色劈在人脸上,红色涂抹在胸口。他听见架子鼓巨大的声响,贝斯手离台很近,他们不会有视线交汇,主唱的目光透过人群当中的头颅虚空在某一个点。随后音浪像喷发的火山爆炸开,林平手臂突然被人举起,张与加抓着他,随着节奏摇摆。

      他乐感很差,张与加带他进拍,偶尔也会错,他们会跟前面的人撞上手腕,或是跟身旁的人擦到肩膀。无人在意。林平被张与加举起的手臂就像贫瘠土地里麻木生长的一根枝桠,它随着音乐摇摆,养分伴随节拍流进动脉。这是他们的光合作用。

      张与加像一个疯子,跳到后半截,松开林平的手,跑到前排,站上护栏,背对着乌泱泱的人群,林平看清他瘦弱的身躯,薄薄的,像一片叶子,掉了下来。

      林平被吓了一跳!他慌张地要去看张与加有没有摔到,可他根本寸步难行。出乎他的意料,张与加被一双双手托举着,如同某种仪式,林平不懂,他只知道张与加像被蚁群托举的一只蚂蚁,最终安稳落地。

      张与加笑得开怀,林平看到他额头的汗珠,晶莹透亮。

      结束以后,在缓慢的散场过程中,张与加开口问:“感觉怎么样?”

      “很不一样。”林平没有说吵,重金属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窦利钧带我看的第一场,差点没被人挤死。”张与加耸肩,提起往事,语气平淡,好像过往的激情岁月再被记忆提取,已经不复悸动了。“他带我看现场的时候,你应该正跟韩元就出入电影院呢。”

      林平脸上的表情被明亮的光擦拭,就像无处遁藏的微尘,随之上下起伏。

      张与加叹道:“这么躁的场子,窦利钧就搁那儿站桩。他是一个音乐流不进去的人。音乐也好,文字也好,那都是一种符号,就像宗教信仰。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我有时候也搞不懂,他那些无法消解的情绪到哪去了。”

      林平被张与加问住,张与加扭头,汗湿的脸上凝聚着一种活力,他说:“你帮我问问窦利钧吧。”

      “他那些无法消解的情绪去哪了。”

      林平望着张与加,他们之间的隔阂随着音乐的散场又如夜色般围涌了上来。

      张与加认真道:“你讨厌我吧?”

      林平当真点头。

      张与加笑出声,问:“原因?”

      再年轻两岁,林平一定会羞于启齿,可他也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今日,他抱歉道:“对不起,不是你的原因。”早在他跟韩元就谈恋爱的时候,韩元就不止一次提过,他的体型不够玲珑,不像女孩子。他那段时间拼命减肥,但高强度的训练使他体力不支,他无法瘦到韩元就口中的模样。

      就像,就像系里那个张与加。

      时至今日,林平才明白,无论韩元就口中提到的名字是谁,张与加王与加刘与加谁都好,谁都可以是那个人。独独不会是林平。

      不爱就是这样的。不爱的人可以行使挥刀的权利。

      “不好意思,”林平抿了抿嘴,“我嫉妒过你。”

      张与加瞠目结舌,拧着眉毛说道:“他这样对你,你还喜欢他啊?”

      林平讪笑道:“那个时候以为钱是他借给我的,想着他对我好,不好的事情就可以忍受。瑕不掩瑜。”

      “不是吧,你也太委曲求全了。”张与加唏嘘,正色道:“你是喜欢窦利钧的吧?不是因为他纠缠你,你可怜他。虽然他确实很可怜…”张与加终于逮到嘴窦利钧的机会,反正窦利钧也听不见,他添油加醋道:“不是我拉偏架,就他暗恋你这么多年,愣是谁也没找。我不是非要说他可以找一个你的替身,就是他,单纯的要命。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就要这么冷眼旁观你跟韩元就的感情一辈子了。”

      “结果韩元就说要相亲。你知道吗,窦利钧巴巴上去给他介绍相亲对象,那可是韩元就啊!窦利钧最讨厌的人。为了得到你,”张与加肉麻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他上赶着给情敌找老婆。”

      林平脸色不大好看,再听一遍,他心还是会被揪一下。他为窦利钧感到委屈。

      张与加:“就你们现在住那套房,窦利钧追你之前就先买好了,为了把你接进去,装修都没来得及做。他迫不及待了。”张与加越说越过火,窦利钧在他口中就像一个情种。

      林平耳朵都红了,却没有阻止张与加,张与加滔滔不绝,贬着窦利钧呈口舌之快。偏偏他越贬林平越心疼,到最后,张与加终于问出那句:“他没有扇过你吧?”

      林平愣了下,暗暗道,没有,都是我扇他。为了给窦利钧留面子,林平什么也没说。

      张与加拍了拍他肩膀,说:“你俩好好的。”

      林平郑重其事的点头。

      他有点想窦利钧了,确切的来说,是很想。他想告诉窦利钧,哪怕只是毫无营养的废话,他也想对窦利钧说。说说话吧,他好想他。

      夜晚的的士像在飞行,林平攥紧拳头,他想到电脑旁,把二十六个字母可以拼凑的组合一一发送至窦利钧。说想,说想要,说喜欢,说爱。

      林平急促的到家门口,推开门那霎,觑到客厅笔挺的身影,像小白杨。

      窦利钧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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