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银漓毡针 （四）金睛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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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处。
檀赤将她们带至此处，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站在了一旁守候。石壁打开，在她们进入之后又自动关上。
内室盘踞着诸多藤蔓，呼吸一般闪着明灭微光。空中漂浮着些荧荧物质，不知是何。最为显眼的则是中央一座精致的莲花台，此时为合拢之态——洞穴中的藤蔓，似乎都是从这座莲台上延伸开来的。
“见笑了。”清冽女声传来，入耳如山泉叮咚。
蓝白莲瓣层层打开，露出其中蕊心。期间赫然是一位只有半人高大的小小女子。这女子并非实体，而是如同卿景姿前世所见过的全息投影一般，还在不时闪烁。女子身上的衣裙亦是花瓣制成，她面目温柔，此时正微微颔首，双手交叠着放在膝头。
“你终于醒了，”女子笑道，“这世界，变化了许多。”
“我也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世一也叹了口气，十分可惜地耸了耸肩。
“呵呵，这没什么，我早就接受了。”念清的残魂闪烁一瞬，又抬首看向站在她后侧的卿景姿，眯着眼打量了片刻。
“呀，小姑娘长得真标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收妖物当眷属有什么好玩的’，嗯？”
世一偏过头，握拳放在嘴边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两声，“嗯，是呀，是谁呢，我也不知道。”
卿景姿挑了挑眉，并未说些什么。神主以前说了什么话，与她有何干系。
不过念清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也属实是咎由自取。昔日拥有无上权柄的怀黎之母，在离祸之战中被重伤，又经历诸多事变，最终只剩下这一抹本该早就消弭的残源，被眷属们藏匿于此，小心翼翼地供奉起来，不敢让祂再受半点损伤。
世一蹲了下来，与那莲花台里的小人平齐，又盯着她看了会儿，咂吧咂吧嘴。“你在这儿呆多久了。”
念清微微一笑，“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莫约已有八百多年了吧。你呢，这次苏醒后，可想有什么动作？”
“我？不想。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喜欢搞那些东西，又累又烦。”
不想也好。念清知道，若是这位主儿想弄出什么事情来，天地间还真是要为之动荡了。离祸一灾中祂们都损失惨重……算了，不提也罢。自己最大的心愿，不过是离去罢了。
二位古老神明都沉默良久。
“你知道，我现在这样，也是身不由己……”
卿景姿听着两位神明叙些旧话，只能在一旁干站着，神思飞到天外。忽然怀里一阵窸窸窣窣，她心念一动，便把墨藻从怀里摸了出来。
小猫团在她手里扭了扭身子，又滚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卿景姿伸手用指腹搓了搓它的脑袋，又轻轻揪揪它的小尾巴，做了个口型道。
“你醒啦。”
墨藻眼睛滴溜滴流转了两圈，忽地从她掌中跳了下去，又径直向外跳去。卿景姿心中一紧，正想叫世一，又觉得有其他神明在还是要尊敬些，于是唤了她句“神主”。世一回头看了眼，见狐狸有些急切的样子，也随手比了个“ok”就让她去了。
檀赤正在外头百无聊赖地守大门，忽而见得有什么东西快速弹了出去，还以为是眼花。刚伸手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也闪了过去，急忙大喊道。
“诶，小妹子！别跑，别跑太快啊，会迷路的！”
卿景姿脚步一顿。确实，方才进来的时候也发现这里有诸多分岔通路，迷路的可能性极大。等到檀赤追上来，她便与他说明缘由。
“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嗯，我的宠物刚刚一个不注意，跑了出去。”卿景姿又想了想，既然世一说她的本源力量最喜侵吞，那么它现在应当在灵气或（妖气）最充裕的地方。
檀赤思考了半秒便脱口而出，“那定是在芝田了！”
卿景姿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他们立马追了上去。
芝田。
巨蛛①盘踞于洞口，身上青绿色斑纹交错，螯肢长而粗壮，毒牙尖锐，六只眼睛具是灯泡大小。织网流露出银色光华，质感仿佛金属一般。事实上，金睛蛛织就的蛛网也恰同锁链般坚固，任何法子都难以破开。
“萧青，萧青！”檀赤一见到那巨蛛便开始大叫，“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过来！”
那巨蛛一歪脑袋，落下地来变为人形，也是个高佻清俊的青年。“并无，怎么了？”他又看了一眼边上的卿景姿，“这是客人吗？”
檀赤点了点头，萧青也道了声好。
“我还以为是你终于醒悟过来，想吃我做的饭才这么早过来呢。”
“诶我呸！你脑子里被酥烨虫下了卵吧，你做的那些玩意也能叫食物？简直侮辱食材！上次那鸡我都替它叫屈，真是白死了！”
“我怎么就侮辱食材了，我……”
檀赤和萧青是自幼长大的情分。但自从有一天，萧青爱上了做饭，檀赤和他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缝——刚开始檀赤还会碍于情分，委婉劝说两句叫他别再做饭了，萧青不听。后来完全是由于檀赤打不过他，所以隔三差五就会被强塞一些乱七八糟的料理，每次都生不如死。
但话说回来，他们的感情还是好得不得了。卿景姿看着这俩，一时间有些哽咽。
她，她好急。卿景姿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青啊，你跟我们进去看看，要是没事我们就不打扰了，成不？”
萧青瞥了他一眼，“我今天还听说你薅了梓叔的田。”
“我那时在招待客人！唉别计较这些，快走。”
萧青撤了网，又带着他们走进去。
萧青两眼一黑。
偌大的芝田，上头原本结的紫实已经没了三分之一。一个极小的黑色身影在其间蹦蹦跳跳，还连带着压倒了许多芝丛。他没发现！这么短的时间就吃了这么多吗……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进来的啊，怀黎之母，救命！
“墨藻，快回来！”卿景姿也快被它给吓晕了，连忙唤道，“快点，快点过来！”
那小团子听见了主人的声音，也是一蹦一跳着过来了，一下子撞进她怀里，卿景姿连忙将它接住。坏了，一来人家家里做客就把人家家里东西糟蹋成这样，这可怎么办。
萧青已经扶着墙冷汗直流，檀赤见了也是紧紧皱着眉头。
卿景姿只能先道歉，“这，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错，我们会尽力想办法弥补的。”
啊啊啊她也只是个刚转生的女大学生完全没处理过这种事情！这种感觉就好像带小孩去别人家家里玩然后小孩把人家家里的手办墙砸了啊啊！
……
“抱歉，你要求的事情，我做不到，”世一冷着一张脸，再次拒绝道。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见见故人，却被人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念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焦急，“放我走，给我一个解脱，我不想再这样下去。”在这个阴暗的洞穴里像被磨石头一样缓慢地磨去自己的力量，又被那些眷属供给回来，这样漫长的痛苦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无法真正消亡的痛苦。仅仅余下了一点残源，无法休眠，无法自我毁灭。她也无法弃她的眷属于不顾，原初之神独有的痛苦，念清已经在此承受了八百多年。
“我会告诉他们，我为他们选择了新的神主，他们可以再也不用缩在这峡谷里！”
“不，你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想法，”世一站起身来，离开莲花台旁，“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排斥我的力量，后果只有毁灭。”
“只要我说，我告诉他们，他们会的，况且奉你为主……”总比供奉她一个权柄稀微的残源要好得多。她希望这些眷属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真是病急乱投医啊，你觉得这是为了他们好？”世一觉得她简直是脑子有问题啊，哦，恐怕还真不知道那些氏族都随着自己休眠而殉葬了。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无意再收眷属，”世一想了想那只意外得来的狐狸，“我只是来看看你罢了，如果是其他的忙，我可以帮；这个，不行。”
如果自己真杀了这位怀黎之母，恐怕以她残部的信仰程度，怕是只会疯狂地恨上自己，然后自取灭亡。
“也罢。”
念清徐徐呼出一口气。自己的因果终究要由自己来承担。她早就明白这位不是心软的神，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提出这个请求。原初神无法自戕，又被眷属忠心的供奉禁锢。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你来见我，我终究……还是高兴的吧。”她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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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草米店村二怪:一蜘蛛怪夜间出没，如火团，在森林里结网如锁链一样坚固，树木就枯萎了。“如火團，結網林間，堅如弦索，木即枯槁，尚不為人害。”——《醉茶志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银漓毡针 （四）金睛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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