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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   快至子时,百姓们大多已入梦乡,偶尔有几声犬吠和孩童哭闹,很快歇止。

      空荡寂静的小巷,黑衣男子独自行走,明月皎皎,偏被高墙所阻,只有几丝残光,照见他面具下沉寂的一双眼。

      忽然,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余光看向侧后方那棵枝叶繁茂的树。

      “藏头露尾,阁下是打算一路跟我到将军府?”

      远处并无动静,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成复脚下微动,一枚石子被踢向树梢间,下一瞬,枝叶哗啦,其间飞出一道身影,将石子反踢向成复,同时稳稳落地。

      这人同样身着黑衣,却未蒙面,是个少年。

      成复并不认识他,但须臾间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是孤灯楼那个叛逃的杀手,天一。”

      天一,也就是林竹,闻言并不答话,只信手将方才捏在手中的几片叶子一同掷出,轻飘飘的树叶此刻犹如利刃,能毫不犹豫地划破人的肌肤。

      成复躲开飞叶,一道寒凉的剑光紧随其后,直指他心口,被他以剑鞘挡住,二人就此缠斗起来。

      林竹平素便不喜多言,杀人时更是无话,成复往日同样寡言,但今夜他有心试探这人究竟跟了他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便一再出言试探。

      可惜林竹始终不接话。

      他现在只想甩掉成复,去盛平王府。

      “你本是孤灯楼最顶尖的杀手,代号天一,数月前,孤灯楼接了一个任务,截杀即将入宫的尚书府大小姐沈于归,这个任务本该落在你的头上,可你的师弟天二为了不菲的赏金,将你骗去他处,抢走了这个任务。”

      林竹的剑划破成复的手臂,带出一串血珠,他脸色冰冷,对成复所言置若罔闻。

      “你不甘心,一路追着他来了洛阳,却迟来一步,天二已经得手,你为了拿到酬金,杀了天二,坏了孤灯楼的规矩,被孤灯楼追杀至今,是也不是?”

      成复仍缓缓说着,而林竹眼中神情果真有了变化。

      “你分明跟孤灯楼沆瀣一气,自然满口胡言,颠倒是非。”

      他果然听见了!

      成复手中剑势更盛,杀气愈重。

      今夜绝不能让此人活着离开。

      一时间小巷之中只闻得兵器相撞之声。

      成复久经沙场,武艺自然不俗,林竹十岁出师,剑下亡魂无数,二人你来我往,竟堪堪战成平手。

      无论成复还是林竹,都知必须速战速决,再拖下去惊动了巡逻的戍卫,只会更加棘手。

      成复旋身避开的同时,反手将剑自背后刺向林竹。

      这一剑角度极为刁钻,林竹避之不及,硬生生在半空中将身体往后翻转,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心口,只是背上终究中了一剑。

      他眉也不皱,迅速刺向成复腰间。

      二人此刻皆受了伤,相对而站,但脸色都还算平静。

      成复瞧着这少年,心中忍不住叫了句好。

      若非是今时今地,他或许会招揽这少年。剑法高超尚在其次,这少年心性坚韧更是难得,先前那话不过为试探,他早就听闻孤灯楼最顶尖的两个杀手一同叛逃之事。

      天二的确为接这个任务事先引开天一,却非为财,而是早知此行凶险,即便得手,也未必能活着离开。

      天一得知此事,毫不犹豫地追来洛阳,也并非揽功,是为救天二而来。

      难得杀手之中,竟也有这等生死相托的情义。

      “你应当知道,一个叛逃的杀手会是什么下场,洛阳城虽大,又有谁会为保你一个杀手得罪整个孤灯楼?与其成日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不如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做梦!”

      可惜了。

      成复眼眸轻抬,目光不经意间从林竹身上掠过,却突然神色一变,死死盯着他的手臂。

      先前打斗时林竹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清凌凌的月光下,一个陈旧的伤疤赫然可见。

      “那个疤是怎么来的?”

      林竹莫名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成复猛然喝问:“我问你那个疤是怎么来的?!”

      林竹觉得莫名其妙,此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便讥诮道:“什么抚远将军,朝廷竟沦落到要重用你这等脑子有疾之人了。”

      成复问不出话,索性继续动手,这次他的剑更快了。

      若说先前二人还能打个平手,这一小会儿功夫下来,林竹几乎一招未胜,而成复竟也不下杀手,每赢一招就要问一遍他身上的伤疤。

      林竹不耐烦,冷冷道:“不记得了。”

      “可是自幼便有?”

      这次林竹没再说话,成复便当他是默认了。

      “我有一个弟弟,年幼时便走丢了,他的手臂上也有这样一个疤,那是我幼时顽劣,同弟弟玩闹时不慎害他撞上尖石磕出来的,我心中懊悔,对那个疤记忆尤深。”

      “孤灯楼的杀手多是楼主从各地搜罗来的幼童,有些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有些是被拐子辗转买卖,你是哪种?”

      说话间二人缠斗始终未停,成复占了上风,却始终只是将他困住,并不伤他。

      林竹意识到自己打不过成复,只当他故意戏耍自己,心中恼怒,恨声呛道:“成将军莫不是想说我是你走丢的弟弟吧?要打要杀各凭本事,少在这胡说八道!”

      仅凭一个旧伤疤自然不能断定,但成复心中有疑,更要问个明白。

      自当年家中出事后,阿章便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虽然这些年他心中早就对找回阿章不抱什么期望,可送到眼前的线索,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我幼弟阿章,走失时四岁零三个月,若他还活着,今年应当十七岁了。除了手上伤疤外,他小腿内侧有一个胎记,腋下还有一颗小痣。”

      见他不理会,成复又道:“我今夜可以不杀你,但你得跟我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林竹的反应,但林竹只冷冷一笑,紧接着朝他周身要害刺来。

      成复终究投鼠忌器,只好一昧躲避,林竹瞅准时机,扔下个烟雾弹,又趁势给了成复一剑后,迅速逃了。

      不管是为先前隐秘,还是为他与幼弟的相似之处,成复都不会就此罢休,顾不得会惊动旁人,他吹动暗哨召来亲卫,势要抓住天一。

      林竹今夜会出现在此,全因盛平王令他近日去盯着成复。

      一连盯了几日,果真撞见了隐秘。

      至于这个成复,哼,莫不是以为这么说就能乱他心神好伺机下手?什么疤痕胎记,他在孤灯楼长大,楼中有人知晓这些不足为奇,只能证明成复与孤灯楼主是一伙的。

      他的确是被人贩子卖入孤灯楼的,幼时的事大多已经记不清了,但他隐约记得自己的姓氏。

      反正不姓成!

      林竹捂紧伤口,加快了脚步往盛平王府而去。

      今夜的事他得尽快告诉盛平王。

      *

      盛夏的太阳一日毒过一日,在一个酷暑难当的午后,于归走出了宫门。

      她孤身一人,仍穿着当日入宫时的那身衣裳,失魂落魄,双眼通红,一步步走得极慢。

      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皇宫,她这一出现,消息便很快如长了翅膀般飞入洛阳的各个高门府邸。

      皇宫到盛平王府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足够该知晓的人都知晓了。

      宫中,姜止月求见皇帝再度被拦在门外。

      “陛下说了,娘娘有孕在身,不宜过多思虑操劳,这些日子还是在撷芳宫好好安胎为是。”

      姜止月难以置信地抬头,问:“陛下是要令我禁足?”

      常谨垂头不语。

      见他默认,姜止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姜止月恨不得冲进去问一问,那个前些日子还同她认真商议孩子名字的人,短短数日就翻脸无情,究竟是为什么?

      不,她早该想到的。

      在太医诊出喜脉之前,他就已经在冷待她了。

      先前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才令她误以为他的心还在她身上。

      【帝王薄幸,不可交付真心。】

      姨母告诫之语言犹在耳。

      姜止月静静站立许久,殿内都毫无动静,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终于神色黯然地转身离去。

      晏秋池从窗边离开,朝书桌前的人问道:“皇兄当真不打算见她一面?她如今腹中可还怀着你的骨肉。”

      “若非如此,我岂会容得下一个背叛之人?”

      晏秋池沉默片刻,想起于归的托付,还是道:“按照林竹听到的话来看,贵妃或许并不知情。”

      林竹那夜跳进盛平王府的院子时,差点被听云卫射杀,幸亏莫午先认出了人,第二日便将林竹送进了宫。

      晏秋池一早便曾怀疑过,皇兄知道成复有问题,果不其然,那日听完林竹所说,皇兄竟像是早有所料。

      至于苗夫人——

      “如今已有九成把握,苗氏极有可能就是承安公主,这些年她苦心孤诣,必然所图不小。如今此局已经布下,皇兄可曾想过此事之后,该如何安置贵妃?”

      若苗氏当真就是承安公主,那姜止月的身份就存疑了。

      晏明川这些日子脸色一直不太好,此刻眼下还泛着淡淡的青。

      “就算她不知晓苗氏与前朝的牵扯,可苗氏借着她的手,没少在朝中动作。我最信任的枕边人,却一直在帮我的仇人——”晏明川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待她生下孩子,我自有处置。”

      似是无意再多谈姜止月,他又问起旁的事来:“宫外安排得如何?”

      晏秋池心知此事他不好多劝,闻言只好顺着他的话回道:“承安公主的暗桩已经被拔得差不多了,苗氏医馆也一直有人盯着,这几日都不见苗夫人出现,只怕已经跑了。成复自那日回府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试图暗中接近将军府的人都已拿下。”

      晏明川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晏秋池:“你当真舍得让她涉险?”

      “我自然舍不得,可于归犟起来,哪里是我拦得住的?我倒是还想问问皇兄,为何要瞒着我?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我……”晏秋池顿了顿,没将这话说完。

      昨日得知于归要以身做饵时,他当真想过将人关起来,一步也不许她离开。

      亏她能想得出来这种主意,皇兄竟然也点了头,悄悄瞒着他开始布置人手。

      若非他察觉不对——

      “你什么你?若我当真有心隐瞒,只怕于归出了宫你才知道。放心吧,听云卫已经埋伏好了,不会让她伤着,否则我的好弟弟岂不是要来找我算账?”

      晏秋池知道一切皆已布置妥当,只是心中仍然放心不下。

      想到于归,他就不由得催促道:“下一步棋,皇兄可准备好了?”

      晏明川点头。

      “一个时辰内,他们就会收到贵妃滑胎的消息,暗桩被废,探子被抓,贵妃流产,又见不到成复,足够令承安狗急跳墙了。”

      不管承安有什么谋划,都只能落空。

      这一次,附骨之疽,他要尽数挖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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