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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穿成刘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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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余暮归把雪茄狠狠地杵到烟灰缸里,“这么精彩的故事,为什么不发?如果坐实冯忠恩是偷稿,咱们再想办法把真正的宿云微找出来就是。”
“诶!”叶轻舟得了准信,表情就松了松,他是真害怕余暮归把这个故事砍掉。最近因为狗娃的故事热度上升,连带着他们报社的广告都卖得好了不少。
特别是挨着连载区域的中缝广告,以前都是不容易卖出去的,现在那些大老板都抢着要!
这要真砍掉狗娃的故事,估计那些花高价投广告的老板们,第一个就要砍掉自己。
……
言少微这边的新戏已经写完了。
她写戏的时候,季北鸿全程围观,越看就越是兴奋,中途连该他候场都忘了时间,还是陆剑铮来催他的,一下场,便又急匆匆地来看言少微写到哪里了。
与他形成对比的是财叔。
自从听说言少微要写戏,财叔就开始嘲笑她不自量力。
“你以为开新戏只要能识谱,会编两句唱词就行的吗?一整套戏编下来,那是极为考验功底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识字的人这么多,开戏师爷却这么少?后生仔,就是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写得不好,观众不会买账的!”
言少微倒是不反对财叔的说法:“的确,不是识字识谱就能开新戏的,写戏需要的功底不在这个地方。有的人抄了一辈子的曲,却连一个短篇剧目都编不出来。”
她是正儿八经探讨,财叔却觉得她在讽刺自己,当即脸色一垮,气哼哼地不肯再理她。
倒是季北鸿过来看稿子,看到激动的时候,想撺掇财叔来看,却依旧被他气鼓鼓地拒绝。
“财叔,这个戏真的很精彩的!”季北鸿努力卖安利。
财叔头也不抬,继续抄杜临溪的曲本:“哼,后生仔看过几个戏!懂什么叫精彩!”
及至言少微写完,季北鸿立即去叫了一圈人进来。
包括白千声、骆清、陆剑铮、二帮花旦,还有几个别的行当的演员。
屋子里几张凳子给大家分着坐了,言少微干脆坐在桌子上开讲:
“这个戏写的是现代一个诸葛亮的铁杆拥趸刘善,忽然意外死掉了,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三国时期的刘禅!”
话音未落,一屋子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故事?
转世还魂?
就连财叔都停住了笔,竖起了耳朵偷听。
言少微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而就在这个拥趸刚刚闹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大臣李严跑来找他,向他密报,前线粮草不足,诸葛亮有意退兵。
“这李严是什么人?刘备的托孤重臣之一!他的话,分量那可不低。
“刘善可是熟读历史的,他知道李严早就不满诸葛亮大权独揽,便趁着诸葛亮不在,在这里上眼药呢!与此同时,他还假传刘禅的命令,命人传诏给诸葛亮,令他退兵。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历史上他的确得逞了,诸葛亮被迫退兵,以致北伐功败垂成!”
李严搞小动作这个故事,是源于史书的记载。在场也有人听过。
就是没听过,大家此时一听有人计算诸葛亮,也是一脸愤愤。
言少微说到这里,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同时她眼睛一扫,看了看她的听众们,见所有人都被她的故事勾住了,方才继续讲了下去:
“但是现在,皇位上坐着的可不是糊涂蛋刘禅,而是从后世穿来的刘善!你们说,刘善能让李严得逞吗?”
“当然不能!”季北鸿高声答道。
不光是他,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他们都想要看到刘善是如何打李严脸的。
“别卖关子了!快点讲呀!”有人开始催了。
言少微得意地朝陆剑铮挤挤眼睛,像是在说,看吧,我就说我的故事一定勾人吧?
陆剑铮失笑,他不得不承认,他也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言少微接着讲下去,后面的剧情无非就是刘善如何借助自己知道历史的优势,破坏了李严的奸计,而之后刘善又是如何夙兴夜寐,如何为诸葛丞相搞好后勤,又是如何将历史中记载的曹吴两家的机密告诉诸葛亮,最后君臣二人联手,终于兴复汉室。
整个故事节奏明快,爽点密集,最后一幕迁都长安讲完,抄写室内彻底沸腾起来。
陆剑铮第一个捧场:“这个戏绝对能火!”
季北鸿说:“听着就畅快!我恨不能立即去演这个戏!”
一个武行拍掌赞扬:“小言啊!你真是醒目,这样有意思的戏都能想到!”
“我之前还愁呢,咱们不能演武戏,还没有正印花旦,全是男人老狗,这戏得怎么编!想不到小言居然能编得如此有意思!”骆清也说。
“…………”
言少微听着大家的赞扬,颇有些下场走一圈,要一波打赏的冲动,好容易才忍住了。
矜持!矜持!她现在可不是讲古佬了!
她看向白千声,白千声含笑点头:“就这个戏!就照这个演!”
言少微闻言,就把手边的稿子放到财叔的案头:“那就麻烦财叔抄一抄了。”
财叔刚才也被言少微讲的故事弄得热血沸腾,此刻见稿子丢过来,却是回过神来,脸色一黑。
可班主都点头了,他能说什么,只能拿过来老老实实地抄。
然而他翻开曲本看了一会儿,就自觉抓到了言少微的错处,他兴奋起来,一拍桌子站起来:“荒谬!这戏怎么能这样写!”
屋中陡然安静下来。
就听见财叔的声音:“呐,不是我倚老卖老,须知道,戏行有戏行的约定俗成,规矩是不能乱改的,但是小言,你这样写,足见你看的戏不够多,根本不了解大戏的规则。”
“微仔写的有什么问题?”陆剑铮蹙眉看过来。
财叔露出掩饰不住的得色:“他竟然在过门的地方加上了口白!”
过门就是曲子开头或者是中间,演员不唱的时候,作为过渡的器乐伴奏。
言少微这么改,其实是故意的,她记得她曾经给朋友安利戏曲,却总是在演员还没开唱的时候,她的朋友就没耐心了。
这其实是传统戏曲之所以流失观众的原因之一,同样属于节奏太慢,让适应了快节奏的观众根本没有耐心等待。
所以言少微干脆把演员的台词放到了过门处,用故事来填充空白。
这样的小改动,她这次还做了不少,甚至于,她把传统幕布的形式都给改了。
传统一幕结束,会拉上幕布,后台就好抓紧布置台上所需的摆设。但是在言少微看来,这么做就是打乱看戏节奏。这个环节很容易导致观众离场。
所以她的整个戏完全是连贯的,不会有拉上幕布的时间,靠着演员走位来牵制观众视线,用一些特殊的舞台手法来改变台上的摆设。
这样的手法,在后世的舞台上都是十分常见的,在此时却还没人想到过。
总而言之,她的一系列改动的目的都是砍掉一些没必要的环节,将观众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故事当中去。
当然,更多的改动财叔根本还没发现,就没提。
言少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又补充说:“过门的时候原本就没有唱词,不冲突的。”
“乱来!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你说改就改?”财叔怒喝。他现在觉得自己抓到了言少微的错处,十分理直气壮。
“哪位祖师定的?”言少微认真请教,“田窦二师还是华光先师?”
财叔一噎,他哪里知道是哪位祖师定的,他不过想要拿祖师来压一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别管是哪位祖师定的!过门就是过门!口白就是口白!怎么可以如此混在一起!”
眼见着他们俩在这里争论,剩下的人却有些面面相觑。
其他行当的演员不敢开声,白千声是有些纠结,故事他觉得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言少微这么大刀阔斧地改结构,实在是太颠覆观众的认知了。
虽然白千声自己就是个勇于改变传统的,不然十多年前,嘤其鸣也不会成为第一个采用男女混班的戏班,他也更不会在粤剧中尝试西洋乐器。
但是,言少微的这些改革,他还没想清楚到底是好是坏,一时不敢立即下决断。
“师父,其实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陆剑铮对白千声说,“我觉得微仔讲得有道理。”
白千声还没表态,门口帘子一掀,杜临溪走了进来:“我听说你写了戏?”
财叔一见杜临溪来了,不禁暗喜:叫你抢开戏师爷的活儿!这次肯定把开戏师爷得罪惨了!
言少微却是坦然地把文稿递过去:“刚写好,杜师爷要先过目一下吗?”
“我看看。”杜临溪接过来翻看。
财叔颠儿颠儿地跟杜临溪告状:“杜师爷,你看他过场里面居然还有口白!新人就是新人……”
“好主意!”杜临溪猛地一拍手中稿子,“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过可以这么改!”
财叔的后半段话硬生生地被憋回了嗓子里,差点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