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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殅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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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刻回醒来的时候黄昏已经将至,周围的环境因为落日的反向并不光亮,他愣愣的躺在地面上像一具生死不明的“尸体”。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进入了一具僵硬的尸体里,四肢发冷,鼻息间还能闻到一股不算浓郁的血腥气味。
他原本的记忆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具体是怎么死的,江刻回很清楚,因为是他杀了自己。
——他的死因名为自杀。
而好巧不巧,他现在所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也死于自杀。所以他好像……在这具尸体里复活了。
江刻回这个名字,也是在这具身体里所剩不多的记忆翻找出来的。
至于他自己原本的名字?谁知道呢。
他尝试动了下身体,却只有一两根手指能够微动。是因为尸体的原因吗?江刻回想。
无法,他只能继续躺在地上,用视线代替他躁动的心扫视,但发现他连视觉都很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当植物人。
漫长的等待中,也不知道时间来到了几时,江刻回发现这具身体渐渐的开始颤抖发麻,就像是平常人脚皮抽筋的感觉,他猜应该是血液开始流动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活动身体,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没过几秒他试着坐起身,强行忽略一时半会驱散不开的眩晕感,将手移到身后,通过手臂的支撑顶住抽搐不已的身躯,头无意识的因为视线的晦暗垂下,却感觉鼻子碰到了一个触.感.湿.软的东西。
?这是什么……江刻回别过头,迟疑地尝试抬起一只手抚摸上去,摸到了几支小杆子,他又试探地往前摸了摸靠近鼻子的物体,手指微微用力的捏了捏,才发现是一朵花。
江刻回把头别回来靠近闻了下,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带着潮湿的草木味,和那些扑鼻而来的浓烈花香很好区分,原来这是一朵枯萎的花朵。
一抹暗紫逐渐浮现在眼前,江刻回感觉自己的视觉开始恢复了,他维持着单手扶花的动.作闭上了眼睛,转动眼珠顺时针滑.动几圈才睁开眼,果然能够看清眼前的事物。
江刻回松开握着花的手往上望去,只见几枝看上去亭亭玉立的暗紫色花朵从窗口攀爬伸展进来,落于他的身侧上方,低垂在他的眉眼前,就是这枝枯萎的紫花刚刚蜻蜓点水了他的鼻尖。
像是一个安抚。
江刻回支起腿,酝酿了一会站起身来,视线触及的地方掉下来一朵紫白相间的花朵,鲜活的,花瓣颜色没有一丝杂质的花。是一朵原本在他怀里的花,随着他的起身掉了下来,倒在了一小片自他脚下蔓延开的血泊里。
他蹲下身把花捡起来,握在手心,枯萎的花瓣沾染上了一抹又一抹的赤液。一阵暖意的风忽然从窗口飘向他,吹干了残留下还没干涸的血液,像是生命终结的一场告别。
这是江刻回此时自己感想的。
他看着那朵花久久不动,才低头看了看身上也透满风干血迹的衬衫,不合时宜的想,这是案发第一现场吧?证物都还在他身上呢。
他扫视周围,感觉这里似乎是一栋高楼。他顺着花枝和光亮的指引来到窗台边探头向下望去,四周杂草丛生,树林环绕,唯有一条人为拨开植被造成的低草小路,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在深浅不一的绿蔓中点缀。
如果这具身体的记忆完整,江刻回一定会觉得此情此景很像是某童话故事里的高楼公主一般。
看来他并不恐高,江刻回收回向下探去的目光,巡声而动,转头凝望着某几颗高树之间,那有几只晃动的小身影在绿葱的林叶中穿梭,无忧无虑。
“咚、咚、咚——”古老又沉重的敲钟声响起,江刻回猛地侧头,惊疑的看向窗外上方和他相比显得巨大的钟盘,因为离得很近,他甚至能看到那根表面破损露出内里银色的黑色尖锐的指针一点一点的旋转到他的面前,当指针的尖端指向他的那一刻,江刻回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速度加快,让他有些心悸。
这是一个破旧的钟楼,外面鸟语花香,被野蛮生长的植物包围起来,像一个无声的监狱。
——而他具身体的主人选择了在这里结束了他的一生。
这个钟楼难道对原主有什么寓意吗?江刻回举起那朵没有枯萎的鲜花,转动尾部,看着顺时针旋转的花芯,一时间发起了呆。
小花,我现在该去哪里才好呢?面对现在不熟悉的处境,他该去干什么?如果有个人来告诉他就好了……人,对啊!他可以自己去找人问问啊。
江刻回想法到位,行动落实。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他垂眼轻轻地用鼻子在花上蹭了一下。
之后轻柔的将花握回手心,江刻回转身寻找离开的道路,在左侧地面发现了一个手动木板门,他蹲下身将木板拉开,露出一条向下蜿蜒的楼梯口。
他开始往下走去,因为光线昏暗没留意到阶梯上的参差不齐缠绕在一起的枝藤被绊了一跤,在惯性驱使向前扑去的那刻,猛地抓住了墙壁上的藤条才勉强没有造成脸和大地来个危机性亲.密接触的惨案发生。
江刻回两条腿因为摔跤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错交叠在一起,引的双腿传来一阵阵麻麻的刺痛感。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站起,而是想起什么,急切的看向手里的鲜花,却发现手心空空,顿时头皮发麻,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慌让他四处搜寻,终于在衬衫上的左口袋发现了挂在上面的花朵,他抬手小心翼翼的将花反过来,花芯朝上的摆放在里面。刚好能安置这朵无名的紫白之花。
稍微放下心来,江刻回依靠着墙壁上结实的藤条,才得以回归正常的站.立姿.势,又看了一眼口袋处安然无恙的花朵,才接着迈步往下走去。
在越来越黑的环境下,江刻回有些不安的寻求着墙壁上野生植物的踪迹,试图通过短暂的触摸来获得莫名的安全感。
终于,在江刻回自己也不清楚下了多少阶梯想要放弃的时候,眼前一望无尽的尽头出现了光亮,他走到了钟楼的最低处,钟楼的底下不是墙,而是四根看上去不太安稳,刻着繁复花纹的承重柱子。
四根柱子上交.缠着很多江刻回叫不出来的野植,毫无章法的四处生长。枝蔓的尾部散落地面,三三两两的攀爬到他脚下的阶梯与身旁的墙壁。有一些向上蔓延的藤条在外面的边沿垂下,形成四面天然的镂空藤帘。
江刻回透过藤条的空隙,观察着钟楼外的环境,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物才走向正前方的那面藤帘,抬手掀开遮挡视线的藤条,保留着一丝谨慎穿过藤帘走到钟楼外面的那条石堆路。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拂过走过的枝叶,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似有所感地停下步伐转身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钟楼,瞳孔放缩,他刚才所在的钟楼是歪的,楼身倾斜,最高处的顶端直指天上的落日。
虽然钟楼看上去很荒凉破旧,但上端的时钟仍然在不受影响的运转——19:07
江刻回默默看了眼时间,脑海回忆了一番他在里面时的不适感、下楼的过程。但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平稳。
难道是他顾着看花了?江刻回不解,又看了一会钟楼还是觉得很神奇,这个地方和他以前待过的地方好像不太一样。想着想着,才发现他的头忽然痛了起来,他甩了甩头试图摆脱痛感,却只感觉四肢发软与脑袋昏沉。也许是原主不想记起来吧。算了,他还是不想了。
回过身继续前行,随便张望一撇,就看见离他几步距离的几块石头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褐棕色水痕——像是已经干.透的血.液。
江刻回只好又停了下来,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是不是很差,下一秒还是跟着血.迹探寻过去,那一直洒落在石头边沿的棕色痕迹随着环境的变化渐渐离开了小路。猛地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一大滩鲜红色的血,带着让人觉得有些窒息的铁锈味钻进他的鼻息,让他一瞬间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但那股腥味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消失,反而像是一个无生无息的牢笼与他身上浅浅的血腥味交缠在一起让他寸步难行。
一时间分不清现实的状况,江刻回低头看了看开始颤抖的手感到疑惑,原来他还会害怕。明明他也杀过人了,见过血了。为什么手还在颤抖。
——要去看看吗?
去吧。我感觉那里可能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可是我不想去。
去吧。
——不,我不想去……
去吧。
——我……?!
还没等他纠结过来,身体先比他挣扎的内心做出反应迈步走了过去。
头顶上的半个落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悄然降临的夜幕藏了起来。此刻就像有一张黑沉沉的大网将他罩住,拖拽着他一步步进入到一个隐秘的藏地。
一直快步到视野里出现了两块深灰色的竖形石板,江刻回全身猛地一震,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种比刚才看到那一大滩血迹更难以言说的伤感缭绕上他的心头,使他头皮发麻,指尖发颤。他悲伤的想,这是别人的碑吧,我还是不要去看了。也许以后,我也可以给原主立个碑纪念他……
江刻回安慰完自己,感觉身体没那么僵硬,脚跟往后,后退了一两步,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奔跑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追赶着他一样,一步也不敢停下,直到看见了刚才的小路都没降低速度,视线又触及到那片鲜红逃避地扭过身换了个方向,在小路上前行。
不再望见身后一大片半人高的荒草丛生,和那无论怎么转移视线都会看见的野树林才停下脚步。
因为奔跑过程中过度的呼吸,让他在停下来的那一刻瞬间不稳的摔倒在了地上,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