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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锈劫·兵戈倒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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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墟，万山之祖，灵脉之源。然而此刻，这片亘古神圣之地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与金属的嗡鸣之中。
玄衡追寻着量天尺对建木新生根须的微弱感应，踏入昆仑外围一处名为“砺锋谷”的山坳。这里曾是上古神人淬炼神兵之所，山谷两侧峭壁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空气中本该沉淀着肃杀的庚金之气。但此刻，肃杀已化为狂乱。
山谷中，插满了无数兵器。断剑、残刀、锈蚀的长矛、崩口的巨斧……它们并非杂乱堆砌，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倒悬着深深插入大地！剑尖刀锋向上，密密麻麻，形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森林！阳光洒落，在这片倒悬的剑林上反射出冰冷、混乱的光斑。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锈味，取代了庚金之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玄衡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正传来无数细微的、如同血管搏动般的震颤——那是建木的金属根须，正在贪婪地吮吸着什么！
他目光如电，锁定剑林中央。那里，数条粗壮如巨蟒、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赭红根须，正从地底破土而出！它们并非直接向上刺入虚空（目标武曲星轨在更深处），而是如同巨大的吸管，末端张开狰狞的口器，深深扎入这片倒悬的金属坟场！
嗡——！
随着根须的吮吸，那些倒插的兵器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绝望的哀鸣。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能量流，从无数兵器的刃口、断裂处被强行抽取出来！那并非单纯的金属精华，其中更夹杂着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杀戮与怨恨的面孔虚影——那是兵器经年累月沾染的战场煞气、亡魂怨念、持兵者失控的暴戾！
这些饱含负面情绪的能量，如同污秽的血液，顺着建木根须的“血管”向上输送。根须表面妖异的赭红光芒随着能量的注入而愈发炽盛，仿佛获得了新的滋养。而随着能量的流失，那些倒悬的兵器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腐朽、崩解，化为簌簌落下的铁锈粉末。
“以众生兵戈怨念为食粮，滋养自身，蛀蚀武曲……”玄衡眼神冰寒。量天尺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尺身上代表“武曲”的星位，此刻竟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暗红血膜！一股狂躁的杀伐之意，隐隐试图冲击他的心神。
他必须斩断这些输送管道！
玄衡身影如电，直扑中央那几条最粗壮的根须。量天尺引动北斗星辉，尺锋凝聚起一道清冽的寒芒，直斩而下！
“锵！！！”
金石交击的爆鸣响彻山谷！尺锋斩在一条根须之上，竟爆起一溜刺眼的火花！那根须的坚韧远超想象，表面覆盖的金属瘤节如同天然的甲胄。巨大的反震力让玄衡手臂微麻。
被斩中的根须猛地一缩，旋即疯狂扭动反击！数条末端尖锐如矛的次级根须破土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不同角度攒射向玄衡！同时，山谷中那些尚未完全腐朽的兵器，仿佛受到了某种狂乱的感召，剧烈震颤着脱离地面，化作一道道失控的金属洪流，无差别地朝着玄衡所在的方向攒射而来！断剑呼啸，残刀旋转，锈矛如雨！
一时间，玄衡仿佛陷入了兵器的海洋！他身形急转，量天尺舞动如轮，青黑色的尺影在身前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屏障。
叮叮当当！噗嗤！
无数兵器撞在尺幕上，或被格飞，或被震碎。但仍有漏网之鱼！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短戈，带着刁钻的角度，撕裂了他的护体神光，狠狠擦过他的肩胛！神袍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流出的神血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金锈色！伤口处传来强烈的麻痹感和一种诡异的……金属化的僵硬感！
“武曲星力…在被污染反噬！”玄衡心中一沉。他执掌刑律，本身力量与北斗七星息息相关。武曲主杀伐兵戈，此刻星位被锈蚀，他的力量不仅受到压制，甚至开始被这弥漫的兵戈怨念所侵蚀反噬！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金属碰撞的嘈杂声，隐隐从山谷外传来。
玄衡心念一动，强行震开围攻的兵器，化作一道流光冲出砺锋谷。
谷外不远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凡人城镇。此刻，这里正经历着人间地狱！
天空并未下雨，却下起了“铁雨”！无数细小的铁屑、锈片、乃至断裂的针头、崩飞的犁铧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狂风卷起，从家家户户的房舍、铁匠铺、农具库中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无差别地袭击着镇中的一切活物！
“啊！我的锄头！！”
“救命！锅…锅飞起来了！！”
“孩子！快躲开！！”
惨叫声、哭喊声、金属碰撞声混杂一片。一个壮硕的铁匠，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用了半辈子的沉重铁锤，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挣脱了他的手掌，在空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然后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砸向他自己惊恐万状的头颅！噗！红白飞溅！
一个妇人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躲避飞射的剪刀，却被自家灶台上突然飞起的铁锅狠狠砸中后背，吐血扑倒。
农田里，耕牛被突然自己动起来的犁铧切断腿筋，哀鸣倒地，紧接着被失控旋转的耙钉刺穿……
兵戈倒悬！凡铁噬主！
玄衡看得目眦欲裂！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弥漫在空气中的狂乱兵戈怨念，正如同瘟疫般感染着一切金属器物。凡人的恐惧、绝望、临死前的怨毒，又如同最鲜美的养料，被大地深处建木的根须贪婪地吸收，转化为更加浓郁的锈蚀能量，加速着对武曲星轨的侵蚀！他手中量天尺的嗡鸣更加沉重，“武曲”星位的锈色又加深了一分！
他试图引动尺中星力，镇压这片区域的金属暴动。清冷的星辉扫过，部分失控的铁器暂时安静下来。然而，凡人的恐惧并未消除，甚至因为他的出现和这超自然的力量而更加惊惶。新的怨念在滋生，如同野火，这边刚扑灭，那边又燃起！更可怕的是，他每一次动用与武曲相关的力量去镇压，量天尺上武曲星位的锈蚀就加深一丝，反噬之力也更重一分！
“刑律…乃秩序之栅…护生者不堕深渊……”玄衡脑海中回响着自己曾在魔渊对抗星骸怨毒时的信念宣言。然而此刻，看着因他力量介入而短暂平息、旋即因凡人恐惧再生怨念、导致更多铁器失控伤人的循环，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护生？还是造孽？他执尺裁断罪神，却无法阻止这因天道崩坏、星位锈蚀而引发的、针对凡俗众生的无妄之灾！量天尺在悲鸣，似乎也在质问。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绝望的悖论和武曲星力反噬压垮之际——
嗡！
他面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凝结出一面巴掌大小、光滑如镜的黑色冰片。冰片悬浮，散发出隔绝尘世的寒意。
冰片之中，映出了凌霜那双比深渊更冷的眸子。她的身影似乎置身于一片绝对寂静的黑色冰渊深处，只有裙裾上流转的星屑纹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武曲主杀伐，掌兵戈。”凌霜的声音透过冰镜传来，每一个字都淬着亘古的寒意，清晰无比地穿透凡间的哭嚎与兵戈的喧嚣，直接烙印在玄衡的神魂之中，“其轨锈染，则金铁失序，戾气反噬主器。凡尘兵戈怨念，已成律虫侵蚀武曲之薪柴。”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冰镜，落在玄衡手中那锈色加深的量天尺上，冰眸深处，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星轨数据流一闪而过。
“欲断其根，寻常金铁皆为其食粮，徒增其力。”凌霜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需寻‘无垢之金’。”
“无垢之金？”玄衡心神一凛，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
“混沌初开，天外陨落。未染尘欲，不沾因果。”凌霜的语速极快，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唯此金锋，可斩断律虫与星轨之寄生链接。其息…在昆仑之巅，葬星台。”
话音未落，冰镜中凌霜的身影猛地一晃！她心口位置，那点冰蓝的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裂痕，如同冰面被重物敲击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冰蓝结晶的表面！
紧接着，冰镜剧烈波动，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凌霜最后一句仿佛带着隐痛的尾音传来：“…速去！” 随即，冰镜砰然碎裂，化为无数黑色冰晶，消散在充满铁锈味的空气中。
玄衡瞳孔骤缩！凌霜心口的裂痕…是封镇破军星骸的反噬加剧了？还是魔渊深处又生变故？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望向昆仑山脉那直插云霄、云雾缭绕的最高主峰。葬星台！无垢之金！
这是唯一的线索，也是斩断这兵戈倒悬死循环的唯一希望！
然而，就在他心神被“无垢之金”牵引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熟悉滔天恨意的气息，如同毒蛇般，悄然混入了砺锋谷中弥漫的狂乱兵戈怨念能量流中，一闪而逝！
那气息…熔金般的瞳孔，无边的血火与恨意…
贪狼星君？！
玄衡握紧了量天尺，尺身冰凉，武曲星位的锈迹仿佛在无声嘲笑。前有武曲锈劫迫在眉睫，后有贪狼阴影悄然窥视，而凌霜的状态似乎也岌岌可危。昆仑之巅，葬星台，等待他的，是希望的火种，还是更深的陷阱？
他不再犹豫，身影化作一道撕裂铁锈阴云的流光，直射昆仑主峰！身后，凡间城镇的哭嚎与兵戈的碰撞声，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为这场直指星骸核心的锈蚀之劫，奏响了更加凄厉的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