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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情衷 ...

  •   “对不起!”

      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渐渐贴上皮肤。晏宁眸光一敛,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故作悲戚地推开了他的手。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见她情绪如此激动,萧恒扶住了她的胳膊,半跪在她身侧,眼底翻涌着迟来的歉疚。

      “对不起,宁宁,是我辜负了你。”
      他的嗓音略带哽咽,透着深沉的疲惫。

      晏宁紧紧地咬着唇,回眸时隐有泪光闪动。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水润的眼眸中含着几许责备,可落在萧恒眼里,却都成了爱而不得的遗憾。

      晏宁是恨他,可若没有爱又怎会生恨?

      若不是心里放不下他,她又怎会在佛前说出那一番谅解的话?

      他自以为是地想着,在长久的痛苦中寻找到了些许安慰,一颗死寂的心便又像雨后春笋般疯长。

      此刻再看晏宁,分明还是那副温婉模样,和记忆中没有任何差别。

      他心口一热,当即伸出手,想要将她抱在怀里。

      可晏宁却早一步识破了他的意图,慌忙将他推开,狼狈地站起身来。

      “你疯了是不是?”

      看着她震惊的神色,跌坐在地上的萧恒缓缓站起,眼中划过一抹深切的怅惋。

      疯了吗?或许吧!若不是疯了,他又怎会亲手将她推入火坑?

      他舍弃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心爱的人却成了他永远也不能触碰的禁忌。

      所有的努力在命运面前都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他终究失去了一切。

      他咽下喉间的苦涩,悲悯地看向晏宁:“从前是我对不起你,往后你若愿意,我会竭尽所能地补偿你。”

      看着他故作深情的眉眼,晏宁眸光一冷,唇边浮现了一抹讥嘲:“那一日你也说过要补偿我,可一转身,你就将我推入了深渊。”

      “萧恒,你对我,可还有一句真话吗?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是要杀了我,是吗?”

      她的眼底再度浮起一层泪光,绝望中透出浓重的悲凉。

      萧恒看得一怔,一颗心被紧紧揪起。

      曾几何时,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相信。可这份信任终究是被他给毁了。

      “不管你信不信,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伤害你。”

      他喉结一滚,便有无数的酸楚哽在喉间,连呼吸都带着莫名的疼。

      “事到如今,我已不敢再奢求你的原谅,可至少,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弥补的必要吗?”

      晏宁眸光一闪,唇边泛起了一抹苦涩的自嘲。

      “当然有必要!”萧恒急促地说着,眼底闪烁着一丝久违的光亮,“无论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想尽办法帮你达成。”

      “是吗?”晏宁幽幽抬眸,眼底却满是质疑。

      “是。”怕她不信,这一声承诺他说的格外坚定。

      “好。”她轻声应着,眸光却比先前更冷了几分,“若你能求皇上废止我和晋王的婚事,我便相信你。”

      萧恒听得瞳孔一震,半晌都没有接话,只诧异地望着她。

      “怎么,你后悔了?”见他迟迟不语,晏宁的眼底划过一抹讥诮。

      “不,我没有后悔……只是……”

      “你若不愿意就算了,往后也别再假惺惺地说什么弥补。”说着,她便转过身去,作势要走。

      见状,萧恒立刻上前一步,慌忙地去拉她的手。

      “我不是不愿意,可你也知道君无戏言。你和皇叔的婚事早已昭告天下,又怎能随意废止?”

      闻言,晏宁蓦然回眸,眼底再度泛起泪光。

      “你我的婚事不也曾昭告过天下吗?可结果呢,还不是你想退就退了?萧恒,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为我去求你父皇。”

      她的眼眶早已泛红,而泪光之下浮着深深的失望。

      她用力挣开萧恒的手,神情哀婉地背过身去,哽咽道:“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往后也请你放过我,别再出现了。”

      说罢,她身形一晃,近乎狼狈地跑出了大殿。

      殿门外,一片黑暗,只有雨声在这静谧的夜晚不断回响。

      回禅房的路上,她几次滑倒,将一身雪白的衣裙弄得泥泞不堪。

      沐浴之时,看着她腿上摔出的淤青,青橘心疼不已地念叨着:“就算是要做戏,您也不必这么苛待自己吧?您瞧瞧,青了这么大一块,要是伤了筋骨,好几个月都走不了路,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心里有数,不会真的伤到自己的。”

      若不弄得狼狈些,又怎么能让那些暗中监视的人相信她是真的因为萧恒而心绪不宁。

      雨下了一夜,次日清晨才渐渐停歇。

      晏宁晨起洗漱时,清霜带来了萧恒离去的消息。

      “昨夜大雨滂沱不能成行,太子是鸡鸣时分下的山。”

      闻言,晏宁眸光一闪,眼底瞬间划过一抹思量。

      “县主可有什么打算?”

      瞥见她眼底的深意,清霜心弦一动,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你去山下买些祭祀用的纸钱和香烛回来。”

      清霜听得一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她面上难掩的困惑,晏宁眸光一转,了然笑道:“以静制动,方能俯瞰全局。我心里已有谋划,你不必忧心,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见她目光坚定,似是胸有成竹,清霜疑虑渐消,恭谨地领命而去。

      用过早膳后,晏宁便去拜访了寺里的住持。

      当她说明来意,请求住持为她亡母念经超度时,向来慈悲为怀的住持却为难叹了口气。

      “施主一片孝心,贫僧本不该拒绝。然先皇后昏迷多日至今未醒,贫僧已应太子之邀入宫祈福,午后便要动身。至于超度之事,请恕贫僧无力相助。”

      住持的回绝让晏宁眸光一暗,垂落的睫翼下翻搅着复杂的情绪。

      见她黯然垂眸,住持顿生不忍,犹豫之后便温声劝道:“施主不必过于伤怀,就算贫僧不在,这寺里也有人可代行超度之事。”

      “住持说的可是慈恩大师?”

      看着她迟疑且略显拘谨的眼神,住持幽幽叹道:“不错,正是慈恩。”

      闻言,晏宁并为露出欣喜之色,反而陷入了苦恼之中。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虑,住持和颜安抚道:“慈恩虽性情孤僻,却并非铁石心肠。贫僧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施主何不勉力一试?”

      在住持殷切的注视下,晏宁沉默片刻,思忖再三后,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多谢住持点拨。”

      走出禅房时,在院中等候多时的青橘和清霜立刻迎上前来。

      “怎么样?住持答应了吗?”

      望着她期盼的眼神,晏宁郁郁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

      “啊?”青橘先是一惊,而后疑惑地看了一眼闭合的房门,旋即小声问道,“不都说住持慈悲为怀吗?他又为何不肯答应?难道是嫌县主您给的香火钱太少?”

      听着她冒犯的猜测,晏宁眉心一皱,伸点了点她的额头:“胡说什么呢?”

      瞥见她眼底的斥责后,青橘调皮地吐了吐舌:“不是为钱,那又是为何?”

      晏宁蓦然垂眸,苦闷地低声叹息:“他应了太子之邀,午后就要入宫祈福,还不知何时归来,自是不能为我母亲超度。”

      “那怎么办?”青橘大惊失色,连嗓门都难以自控地拔高了几分。

      一旁的清霜立刻扯住她的衣袖,凝重地冲她摇了摇头。

      意识到不妥的青橘先是懊恼地抿了抿唇,可片刻后就又焦急地看向晏宁。

      “咱们此行就是为了夫人的法事,如今住持不在,可如何是好啊……”

      将她的忧虑看在眼底,跨出院门后,晏宁脚步一转,向着禅院另一侧的竹林走去。

      “县主,您这是要去哪啊……”

      青橘惊疑不定地喊了一声,清霜却在她怔愣之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去幽篁院。”

      一声清脆的答复后,她的步伐愈发坚定。

      穿过幽深的竹林,便是一处古朴幽静的小院。与别的禅院不同,此处没有袅袅佛香,也没有梵音绕梁,僻静得近乎荒凉。

      青橘一进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听着她无礼的提问,晏宁不由得皱紧眉心:“别胡说!”

      说着,她便亲自叩响了紧闭的木门。

      “信女晏宁有事相求,烦请大师允我入内。”

      叩问声落下良久,院内却迟迟不见回应。

      青橘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静气地听了片刻,便开口劝说起了晏宁。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大师不在。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再等等。”

      看着她眼底不容置疑的坚持,青橘只能默默抿唇,和清霜一左一右地陪在她身侧。

      临近端阳,烈日当空,才站了一炷香的功夫,三人都已晒红了脸颊。

      望着晏宁额上不断沁出的汗珠,青橘心有不忍,遂温声相劝:“都等了这么久了,要是院子里有人,早就来开门了。县主,您身子弱,再这么晒下去,迟早要中暑气。要不这样,您和清霜先回去,奴婢替您等着,若是大师回来了,奴婢立刻回去通知您。”

      面对青橘的柔声劝慰,晏宁虽心中动容,却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若我连这点苦都不能吃,岂非毫无诚意?”

      “奴婢明白您的心情,可大师若真的不在,您就是等再久也没用啊!”

      见晏宁抿唇不语,青橘接着劝道,“要不您先在这等着,奴婢去寻人问问,若是大师去了别处,咱们也好另作打算。”

      眼见她说的合情合理,晏宁便也点头应下了她的提议。

      “去吧!”

      “是。”

      青橘心弦一松,麻利地转身而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时,晏宁早已晒得满头大汗,连额前的湿发都结成了硬硬的一团。

      反观一旁的清霜,虽也汗湿了衣衫,却依旧不动如山,全然不似晏宁那样狼狈虚弱。

      青橘甫一站定,便急促地说道:“我问过前殿的僧人了,他们说这个时辰,慈恩大师都会在屋里打坐念禅……”

      闻言,清霜疑惑地蹙起眉心:“难道是县主叩门的声音太低,大师没有听见?”

      “或许吧……”

      晏宁眸光一敛,半握着拳,再次郑重地叩响了紧闭的院门。

      “信女晏宁有事求见,请大师行个方便。”

      为了确保能让慈恩大师听见,她刻意提高了嗓音。

      可即便如此,院内仍是毫无动静。

      又等了片刻,青橘忍不住轻声嘀咕:“这位大师不会是耳背吧?”

      “青橘!”

      迎着晏宁苛责的眼神,她不安地低下了头,心底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见气氛陷入尴尬,清霜适时询问:“县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晏宁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眸光渐渐变得暗沉。

      大师就在屋中,却不愿开门见她。而她固然可以走,可一旦走了,先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而若是留下来,便总有打动他的可能。

      求人办事,总要低头。她没有别的本事,却有足够的耐心。

      “继续等!”

      “县主……”

      见她如此固执,青橘面色一紧,眼底覆满了担忧。

      “这寺里会念经超度的又不止慈恩大师一人,他既然不愿见您,您去求旁人便是,何必非他不可?”

      “你不明白……见不到慈恩大师,我是不会回去的!”

      “县主……”

      “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晏宁呼出一口气,岿然不动地站在门外,任由烈日灼身。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就到了正午。

      轻薄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一张脸晒得通红,唇瓣却苍白得吓人。

      青橘正要回去取水的时候,站了许久的晏宁身子一晃,就这么跌落下去。幸而清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县主!”青橘吓得心头一颤,忍不住惊呼出声。

      被清霜扶住的晏宁勉强站直了身子,虚弱地安抚着她:“我没事……”

      “您都快晕倒了还说没事?”青橘心疼得红了眼眶,“什么大慈大悲,普渡众生?分明是铁石心肠不近人情!这样冷漠无情的人您还求他做甚?县主,咱们走吧!”

      “不行,我不能走……”

      她都已经等了这么久,又岂能半途而废?

      见她不肯顾惜身体,一味地固执己见,青橘咬了咬牙,忿忿道:“他若是铁了心不肯见你,你就是等再久也没有用的。”

      看着晏宁愈发苍白的唇色,青橘眼眶一热,近乎哀求地劝道:“县主,您就听我一句劝,别再等了好吗?”

      可即便她苦苦哀求,晏宁还是不改初衷,执拗地摇着头。

      “县主……”

      几番劝说都未能奏效,青橘又气又急,瞬间红了眼眶。

      看着她近乎偏执的举动,沉默多时的清霜也生出了几分不忍。可就在她准备开口劝说时,却听得吱呀一声,紧闭的院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听到声响的晏宁心头一震,抬眸的一瞬间,就对上了一双寂照枯禅的眼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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