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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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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推选江湖过去百年之中最为厉害的高手,章承先必有一席之地。
传说他师承多名高手,将各家功夫学到手后加以精进和融会贯通,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功夫流派,且因为他师承多样,对江湖不少门派的武功路数都有所涉猎,因此在设计自己的功夫时,特意掺入了压制这些门派武功的要素。
可以说,章承先活跃江湖的那些年,是绝对的风头人物,人们敬他,又怕他——这也是多数人明知《意经》在其手中,无人敢抢的原因。
十六年前,他进入雁栖山,彻底隐居,有人松了口气,有人觉得可惜,更有不少阴谋论猜测,传言纷纷不一而足,但无论怎么揣测,章承先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中。
自然,传言也不过是传言,真真假假,除了章承先本人之外,旁人无从得知,但在雁栖山上,确实有许多不同门类派别的武功书籍,皆为章承先自己所写,一用来打发时光,更为重要的,留给徒弟们学习,若他们觉得可以,日后也可继续传下去。
岑桑自小跟着师父,学的武功路数不止一种,师父从不限制他们的好学心思,想学什么都可以教,唯有内功心法,只教唯一一种,徒弟们想要精进任何一门功夫的前提,便是参悟心法,师父说,这是根源,是基础,是他们所有功夫的桥梁。
岑桑从前不太懂,只是乖乖听从,直到现在,他真正意义上独自练功参悟,才明白师父的用心。
随着内力第三次游走周身,一股气在体内漫延,身体一下子变得轻快,像一片树叶,风一吹便可飘起。
可这股气吹到某个位置,忽然被挡住,前面仿佛出现一堵墙,任凭它怎么飞,也过不去。
岑桑睁开眼,外面天色已经亮起来了,他来此已经两日。
起初尚算顺利,他归拢自己已有的轻功,根据多年来学到的内功心法,慢慢调整提升,他们自小基础打得不错,第一日就做到了。
可当他尝试将“越影”内功融合进来时,一下子就失败了,甚至因为太过急迫,两股内功差点相撞,把自己弄成重伤。
习武是个长久的过程,岑桑从小就明白这一点,他并不慌乱,再一次进行尝试。
比第一次好了点,他悟出一些心得,多番尝试,进步不少,可远没到“越影”的程度,若那个人再次出现,他依然会把人追丢。
连续两日不眠不休,岑桑决定休息片刻,至少他目前有所领悟,也不算浪费这次修行,习武和许多事一样,是急不来的。
凤道西去青州办事,算时间,他也该启程,前往汇合了。
想起凤道西,岑桑啃梨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此次下山游历并无明确目的,但他不喜欢漫无目的,下山前便定好了行程计划,因为一路上发生的事,他的安排一再被打断,尽管无伤大雅,他还是想继续前进。
凤道西的伤应已无碍,待这次碰头,再诊治看看,若无事,就分开各自行动。
啃完一个梨,手上沾着汁水,有些黏糊,屋里的水已被他用光,便打算出去洗个手,再给鸣玉喂些吃的,明日天亮就可以走了。
说鸣玉,鸣玉就叫了一声,它是很有灵性的马儿,平时只有跟岑桑逗着玩才会叫。
和鸣玉叫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另外两匹马的落蹄声,跑得又急又快,岑桑立定站住,盯着被烟熏黑的木门。
外面很快响起人声,喊:“岑老弟,岑老弟可在?是我,岳棋。”
岑桑认得这个声音,立马将门打开,岳棋果然坐在马上,焦急地看着门的方向,两人对上脸,岑桑道:“岳兄怎么来此?”
岳棋飞身下马,走到岑桑面前:“有急事请岑老弟帮忙。”
岑桑:“岳兄请说。”
岳棋告诉岑桑,他们把那六名外邦人抓回青州后当即就进行了审问,可任凭如何询问拷打,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只有其中一个受不了严刑,吐露了一个秘密。
岑桑听完,神色变得严肃:“他的意思是,那个村里头还有他们的人。”
岳棋:“正是此意,不仅如此,那个村子还有一条密道,能让他们从山的另一头入村,免了盘查!”
这是相当危险的事,岑桑皱眉,问:“岳兄希望我如何?”
岳棋:“上头命我找到密道,只要密道出来了,不怕村里的奸细不现身,此事本该我带人前往,可我对那个村实在陌生,身份也特殊,实在怕引起奸细注意。”
那天为了查看村民,岑桑在村里转了两圈,大致清楚村内状况,他离开前村民们还在昏迷,于他们而言,他是个生面孔。
岑桑很适合办这件事,他也义不容辞。
“我们这就去。”
岳棋共带了三人,五人五马撒腿跑,天未黑便到了村外。
不知是否前次之事余威犹在,村里依然冷冷清清,路上连只小猫都没有,零星几户人家窗口透出灯光,大部分房子漆黑一片。
“入冬了,天黑的早,大家伙就睡得早。”岳棋适当解释了一句,“西北这地方太冷,晚上没处去。”
岑桑点头,四下瞧着。
岳棋示意手下停步,自己对岑桑说:“再往前怕是不便,剩下的就有劳你,大恩不言谢。”
短短十多日,三次进出这个村,岑桑对布局已经了然于胸,告别岳棋,径直往一处地方走去。
有些事,发生时或许寻常,直到日后,某个特殊时刻,忽然想起,才能意识到那并不寻常。
何况是本就古怪的事。
很快到了两处民宅前,大小格局极其相似的两处房屋比邻而居,中间留下一条小而窄的巷子,巷子后面有一堵墙。
墙上已经没了白布。
两天前村里发生那样的事,大家伙照顾自己照顾家人都来不及,谁还有心思捯饬这块布?
除非别有用途。
岑桑原地踱了踱,往前跨了一步。
“喵!”
一只猫忽然从墙上跳下来,纯色的大黑猫,睁着一双荧火绿的眼睛,悄无声息地落地,隐入巷子,几乎看不见。
岑桑盯着黑猫,没有继续往前,黑猫并不理睬他,从巷尾一步步走到巷口,像是才发现此处有人,抬头瞟了人类一眼,昂着脑袋走了。
这猫应该是野猫,却长得膘肥体壮,黑色的毛在夜色中仿佛发着油光。
岑桑又站立片刻,再次抬腿,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进了巷子。
夜色浓重,很快吞没了他的身影。
村外的农田旁,岳棋站在马边,眼睛直勾勾盯着村口,一动不动。
从岑桑进去,他就保持这个动作神态没有变过,几个跟在身边的兄弟给他递水,他也没接。
夜越来越深,村子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西北风呼呼吹着,像有人在狂吼。
岳棋手指动了动,慢慢缩进袖口,他吸了口凉气,哑然开口:“多久了?”
兄弟之一答道:“快半个时辰了。”
岳棋嘴唇抖了抖:“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
继续等。
风还在刮,西北的冬天本就如此,岳棋自小在此处长大,早就习惯了,可今天的风仿佛格外大格外凉,刮在脸上,像一记记刀子,他觉得生疼。
“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若要找,也该找到了,若找不到,人也该出来,另想他法。
可岑桑并没有出现。
“大哥,那位兄弟会不会出事啊?”兄弟之一小声问道,“咱们几个就在这里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另几人连声附和,他们是希望有能人帮忙,能尽快解决此事,可到底是他们该做的事,不能全盘压在别人身上,何况这件事本就危险。
岳棋又盯着村口看了一会,风好像有知觉,一个劲往他脸上呼,像扇过来的巴掌,他脸疼,心口却隐隐发烫。
眼睛也变得发热,他再次深吸两口气,吸进,吐出,吸进,吐出,太过用力,腹部都有点疼。
“时间到了。”他忽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进去瞧瞧。”
他拦住弟兄们要跟随的意图,“你们在此等候,我独自前往,若一个时辰后我或者岑老弟都未出来,你们就回去,向大人禀报。”
弟兄们睁大了眼,岳棋朝他们摇头,不欲多加解释,卸下马鞍上的刀,用力握紧,又回头看了兄弟们一眼,这才转身,头也不回地进村。
他很快来到目的地——那条巷子口,岑桑不在,或许是去了别处,又或许……
毫不迟疑的进入巷子,走到墙根下,举起刀,用刀柄在墙上敲击。
三长一短,停顿一下,继续两长一短,停。
不多时,传来开门声,墙左侧是屋子后门挪开一条缝,大黑猫不知何时又跑来了,嗅着肉味,在门后走来走去。
岳棋走进去,门又关上。
几十公里外,青州最大的客栈最好的房间,凤道西坐在椅子上,悠哉地喝着茶。
“原来在打这个主意。”他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随手把没喝完的茶水泼在地上,“可惜,他是我要的人,别人可不能打他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