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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普世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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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间可以带来什么改变呢?
如果是小孩,便是增长几厘米的身高;如果是少年,便是一学年升级;但对已经成年的人来讲,就只是这么过去了一年而已,没有任何区别。
距离高见青消失已经过去一年了,老孔看着对街新开的甜品店门口贴的红色窗花突然意识到这一点。酒馆里仍旧是闹哄哄的,伸到面前斟酒的手及时打断了他深想下去的思绪——
老孔抬头看着面前的范禾易,他已经成年了,外貌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惊人的变化,那张漂亮的皮囊丝毫不受流逝过去时间的影响,即便瘦了点也不过是为他增加了些脆弱可怜的意味。非要找些不同的话,便是头发。
“马上又过年了,你这头发可是该剪了啊。”老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有提起高见青的事情,只是看着范禾易的头发做出提醒。
他的头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剪过了,现在对于长发男生来说也算是相当少见的长度,老孔像是想了很久,终于借着这次机会说出了口。
范禾易回身把酒瓶收好,继续招待提交任务的血猎,但还是抽出空回复了老孔:“医生可是说了你现在肝脏指标不好,让你戒酒。”
他这话里隐隐带着点不好惹的条件交换,言外之意格外明显——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老孔并不在意这些,一笑而过,在酒味里断了询问高见青消息的事,转而提起另一个人:“九方和小皮也快回来了吧?”
“三天之后。”范禾易检查着袋子里的吸血鬼脑袋,确定好身份,从吧台下抽出资料袋递给对面的血猎,“祝福姐过几天也会过来,说给你带了酒。”
“哦,守道也来?”老孔喝完最后一口,酒气上头,口齿不清,“小竺萸呢?带着来吗?”
“祝福姐自己来,守道哥留在家里照顾竺萸。”范禾易有问必答,送走最后一个血猎之后转身清洗水槽里堆积的水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看,老孔已经趴在吧台上睡得一塌糊涂。
清洗完杯子,打扫完酒馆,把老孔拖到搂上走廊里的沙发上安置好,范禾易才结束一天的工作。
锁上店门,范禾易拢了把压在外套里的头发,戴上帽子、围巾往家走,他步子并不快,走走停停,到家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家里的窗帘都尽数关着,推开门只有一片漆黑,范禾易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换了鞋子走到沙发边席地而坐。
没有电视声,没有走路声,松懈下来之后就觉得除了他自己的呼吸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范禾易埋头靠在自己的膝盖里——如果说在酒馆里工作的时间他是经营酒馆的“小范老板”,那么离开酒馆,回到家里变回范禾易后,白日的时刻对他来说就变得格外漫长。
家里什么都没有变,鞋柜里还是两双拖鞋,洗漱台上还是双人的洗漱用品,甚至就连陈设都和一年前如出一辙,时间不止在范禾易的外表上停滞了,在这扇门后的家,这个家的主人心里也似乎按下了暂停键。
“……今年的最后一次超级月亮即将亮相天际,全国各地都可在天气良好的状况下观测……”
太阳升起之后,外面的世界照常恢复喧嚣,范禾易没有回卧室,和衣躺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放着无聊的早间新闻,他懒得去找遥控器调换节目,也没什么所谓,听个响声而已。
安眠药的药瓶倒在水杯边,药劲上来之后他才陷入了睡眠。
提前定好的闹钟铃声响过很多次他都没有醒来,药物助眠的弊端就是这样,睡不着是一种挣扎,但睡着之后对身边事物的无知无觉更让人痛苦。
高见青站在床边,床头灯的灯并不刺眼,只照清他的脸,范禾易无声的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说起来有些可悲,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见到高见青了,开始他还会恶狠狠的骂上几句,后来开始质问为什么离开,直到现在……范禾易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梦里的高见青不会有任何回应,所以只是沉默的看着。
闹钟又响了一次,睁开眼睛的前一秒,范禾易最后望了眼梦里的高见青,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你别再来了,也让我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接着梦就醒了,高见青消失在眼前。
范禾易从沙发上坐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机关上恼人的铃声,在原地坐了几分钟后起身,进了洗手间,很快便传出水声。
这一年里他的生活就是这样,按部就班、平静无波的一日接着一日度过去。
洗完脸放下被皮筋勒住的头发,范禾易看着洗手台上的另一只牙刷,其实他知道为什么梦里的高见青死板的像个娃娃,他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高见青离开的原因。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
移开视线,把脸埋进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滴,“啪”的一声关掉洗手间的灯。
凌晨一点,范禾易准时出了家门,和前一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全黑装扮,他就那样埋着头走上人行道。
风照旧是凉的,路上没有多余的行人。
带着从便利店买到的最后一个红薯等红灯时,范禾易察觉到了身后跟了他一路的影子,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等着灯变色之后穿过马路。
那道影子始终不近不远的跟着,范禾易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如果身后只是一个图财的普通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去便好,但对方身上的气息明显不是,他已经足够厌烦这些事了。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下内心的烦躁,范禾易引着人转了方向,越过酒馆拐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
身后跟着的人一愣,但还是跟了上来。
巷子里一片漆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灯罩在风里吱呀吱呀的响着,范禾易径直走到巷子尽头才停下,声音比风还冷:“你跟了我一路,想干什么。”
没有回应。
范禾易转身的前一秒,一颗石子打上灯罩,罩子就这样寿终正寝,连带着底下裸漏的灯泡也扑簌一声灭了。
黑暗中有人靠近——
来人动作很快,掠过范禾易身边时带起的一阵风抚过他的头发。
范禾易反手抓住已经奔到自己身后的人,但对方力气大的出奇,反手抓住他胳膊的同时连带着一手揽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沉默的在黑暗中缠斗,呼吸声夹杂着风声,传不出这条巷子便消失无踪。
范禾易出手并不留情,对方再□□让,自始至终攥住他腕间的手都没有松开,来人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就算是手上也留有余地,没有用尽全力。
察觉到这一点范禾易便不再防守,猛地别过身,这个动作力气并不小,对方如果不松手,他的手腕便会骨折。
范禾易在赌。
他旋动腰身的同时,那人果然手下一松,范禾易抓紧这个关头回身,却不想对方像是早有准备,按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扳了过去。
这次没有回旋的余地,一直把他挤到墙角,对方才卸了力气。
范禾易挣扎着,腰间紧箍的手却没有放松分毫,就这么在黑暗中一边喘息一边挣扎,隐约觉得眼下的状况格外熟悉。
电光火石间,范禾易猛然想起,九方廿前往水村的那段时间,高见青异化的那晚,他也是这样紧紧箍着他的腰将他带进厨房的。
“高见青。”范禾易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只是过了一年而已,再喊出这个名字却陌生的像是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腰间的手一松,但又很快收拢,只是这次没有使力,只圈着他,像在拥抱。
范禾易推了他几把,腰间的手却纹丝未动,范禾易还要挣扎,高见青才无奈的凑近安抚:“我只有五分钟……五分钟,让我抱抱你吧。”
原本想过如果高见青回来要问的话却一个都问不出了,范禾易像是恼极了,又像是恨极了,在高见青怀里转过身来。
高见青看着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在视线里不断靠近,不断放大,最后得到了一个吻。
范禾易仰着脸,头发都垂在脑后,无限度的向他索吻,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灵魂的一半喂进他的嘴里,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这条漆黑的巷子里做一对普世爱人。
他吻着高见青,眼角溢出些温热的液体,新闻里的超级月亮终于破开云雾露出真容,说不上朦胧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直到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范禾易才放开高见青的手。
他没再问,高见青也没有说,两个人只是隔着月光凝滞的空气对望。
“禾易,我会回来看你的。照顾好自己。”
高见青的声音消失在风里之后,他也很快退步离开。
津城的风很大,范禾易站在那条巷子里站到手脚冰凉,像梦一样,高见青出现过是,那个吻也是。
一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