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舞会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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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亦立刻想起来，她是哪里、何时曾见过这位绿眼睛的——
“你是魔法师！”
在图兰，夏亦短暂在那里的冒险者协会停留的时候，眼前之人就曾出现她面前。只不过那时的她头发是白金色，剪得极短。
夏亦记得，她每次出现都一身血迹，好像经历了什么非常激烈的搏斗和厮杀。每次来都直接找会长，好像与其熟识的样子。
在图兰萍水相逢的印象逐渐从记忆中浮现打捞而起，直到再次听见了符合记忆中的她的声音，夏亦这才电光火石地肯定道。
“对啦对啦，小姑娘，你还挺聪明。”
回答她的并不是眼前之人。
在夏亦惊异的眼光中，眼前的女人身后又变戏法似的冒出来了一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夏亦还认真考虑了一下是不是类似孙猴子拔汗毛或者影分身之类的东西——
“我是兰，她是蒂。在自由魔法师中，我们的血统是最适合猎杀恶魔的。在拥有猎魔人血统的魔法师中，我们俩是经验最丰富的。要不要考虑和我们一起干票大的？”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一张严肃冷淡，一张笑意盈盈，出现在夏亦面前。
原来刚刚和她搭话的女招待，另有其人。
夏亦惊奇地打量着二人。
“你们的行踪真是一点都不遮掩。要不是蒂拦着，我在就上来搭话了。她非说恶魔多么多么恐怖，嗨，要我看也不过如此……”
“兰！”声音低沉的长姊简短地打断了过于跳脱的妹妹，将目光转向夏亦。
“虽然现下猎魔人已经式微，然而剿灭深渊依旧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以及，将被恶魔役使之人脱出灵魂困厄的苦海——”
蒂瞥了一眼妹妹，正直的魔法师眼中划过对邪恶深渊生物的憎恶，轻声道：
“我这位妹妹还太过年轻（“喂我只比你晚出生了一刻钟！”），不懂得恶魔是如何狡诈而强大。很抱歉我们也必须通过这样不正大光明的手段才能潜伏在你们身后，不引起它的注意（“实际上我们也才是前几天才确认那真的是一个恶魔呢！好家伙，那次我发誓我差点被深渊的味道闷死！”）。
这位女士，你是最清楚恶魔可怕之处的人。想必你和我们有着同样的愿望，所以，我相信我们彼此需要。”
她的绿眼睛看进夏亦的眼中，夏亦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若有所思，先问了魔法师一个问题：
“除了你们，还有别人注意到我和恶魔吗？”
“你也知道你和那个恶魔有多显眼！不过我是说从没有魔法的人眼光来看，”兰似笑非笑，“毕竟那个恶魔的容貌足以迷惑许多人类。我倒是好奇恶魔的角是否真的有催情效果……”
最后一句她是咕哝出来的，夏亦没听清。
兰清清嗓子：“咳，小姑娘，你以为猎魔人血统很泛滥吗？”
她习惯性摸向胸口，伸到一半才想起今天穿的是女招待的裙装，半路改道在裙子口袋里摸了半天，才费劲掏出一个满是锈蚀的老怀表。
看上去就非常有历史。
单手拇指弹开，那怀表竟然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钝涩，反而轻巧又快地启开表盖，露出里面疯狂颤动发光的指针。
“除了深渊的气息，还有——它的变形药水喝得太频繁了。”
也是，要是恶魔的踪迹那么轻易就能被人类察觉，第二次地面和深渊的大战可能早就开始了。
夏亦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依旧在思量着面前这两姐妹说的话。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事成之后，我们三七分，够诚意了吧？”
蒂的话说完后，兰一张嘴，就透露出和姐姐完全不同的目的。
看起来，一个是为了正义，一个是为了……恶魔身上的经济价值？
“恶魔……很值钱吗？”
兰夸张地睁大眼，比划了一下：“深渊的魔药材料在黑市卖疯啦！要是能搞到这么一点恶魔的血液……再不济，恶魔的角或者完整的鳞片，啧啧啧。”她不说话了，留给夏亦足够的想象空间。
夏亦突然觉得自己错亿，心滴血了两秒。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并不是不信任魔法师姐妹的来意，从夏亦曾经在图兰与姐姐蒂的短暂接触来看，她判断自己可以相信大多数她们的话。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这个。
夏亦犹豫，她知道艾加随时有可能来找她。
猎魔人有什么独家的手段，可以在不知道一个恶魔心脏位置的情况下杀死恶魔？
她刚想问出这个问题，就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呼喊。
“伊芙小姐，有人为您准备了马车！”
三人的神情齐齐一变，各怀心思，她们都大概猜到了这辆马车的真正主人是谁。
夏亦转头，与姐妹二人对视，嘴唇开合。
猎魔人小姐，请让我看看你们的本领。
——
夏亦坐在马车上，一路心思纷乱，虽然眼睛被窗外不断流动的街道占据着，但是几乎完全没有实感。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景蓦然定格下来，穿着制服的仆从恭谨地为她拉开车门，夏亦才回过神，扶着车门跳下了车。
饶是此刻她心事重重，都忍不住张大嘴哇了一声。
这给她弄哪儿来了？还是国内吗？
豪阔绵延的庄园中矗立精美如宫殿的建筑，一眼望不到头的绿意深浅高低，铺满了整个视野。中间如同滚落的珍珠一般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湖泊。
这完全异于夏亦在海边小国宫廷所看到的建筑风格给了她不小的震撼，以及对有钱人的感慨。这算是实打实的可以说是“比皇宫还豪华”了。
夏亦犹疑不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引错了地方。四周天蓝如镜，辽阔明澈，简单的色彩搭配出最直白的自然之美。风染着树木的葱郁之气，吹散了她心里的一丝沉郁。
“伊芙小姐，请您跟我来。”
仆人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门童将她交给侍卫，穿着工作制服的女侍卫将她交给了女仆，总之层层深入，她亲身走进了雕琢精致的古老房屋，被引入了一个宽阔的房间。
她像是走在一个博物馆和美术馆里一样，视线流连在各式各样的壁画和彰显极高艺术水准的装修风格上，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而无论她走得多慢吞吞，仆人都会根据夏亦的脚步调整速度，也极有教养地一言不发，不会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
说实话夏亦不在乎这些，无论什么职业人都是人，有不同的性格和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不知名的庄园里，连仆人都像是统一的摆件一样，具有一致的观赏性和协调感。
夏亦抚摸手腕上的烙印，若有所思。
房间里被分列数排的竟然是衣服，各种各样夏亦见过的没见过的华服，几乎囊括了她能想象到的衣服款式，也包括男装。
“这也是你们主人所希望的吗？”夏亦张望了一下，问道。
“他说，这些都是您的，随您的心意取用。”仆人低着头。
“那我要是一件都不喜欢，就是想穿我身上这件呢？”夏亦带了点恶趣味。
“他说，随您的喜欢。”仆人重复道。
各色珠宝交相辉映，在光线不算明亮的房间里互相折射出闪瞎人眼的明光，几乎字面意义诠释了什么叫珠光宝气。夏亦为这个联想笑了一下。
下决定本应对夏亦来说很难，但当她心不在焉的时候就变得无关紧要。再说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在这方面下功夫的人。夏亦点兵点将，从身边抓了一条淡紫色的长袍，很宽松，关键是看起来很好穿。
对着镜子，夏亦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故事里的女巫。长袍底下是宝石纽扣的花边衬衫，虽然完全不会有人看到。
有钱人就爱把钱花在这种没用的小细节。
夏亦摸了摸脖子，适应了一下被新领子顶着脖子的感觉，想要快点结束这个环节，看看恶魔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她的要求没有被拒绝。仆人沉默地将她引领进下一个走廊。在漫长的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里，夏亦发觉仆人的行动越接近那个屋子就越显得僵硬。好像作为人的勇气和情绪都和足音一样被厚厚的毛绒吸走。
最终她们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夏亦知道门后面就是她想要见到的人。她手腕上的烙印已经开始发烫。
“请进。”仆人拉开了门。
夏亦眨了眨眼。
水晶吊盏的灯光下，坐在中央高背椅子上的青年回过头。
哇。
夏亦眨了眨眼，有点被整个房间营造出的氛围视觉冲击到，而房间中心无疑就是冲击的源头。
巨大的水晶窗，琳琅摇晃的垂丝绒窗帘，线条节制的家具裁定影子的边缘，脚下陷入柔软的暗色花纹地毯。
中心的青年漫不经心靠坐在椅背，光影在他的脸庞画下分割，眉眼隐逸在暗影，唇角与嘲意现身于冷气。
——哪来的孔雀开屏的中二少女漫男主！！
他手上的戒指倏忽闪光。
再走得近些，便能看清青年身上穿着前所未有的人形装束，如同真正的王爵一般，很巧的是，他的胸针也是淡紫色的。
在整个华丽到繁复的房间里，像是点睛的一笔，使得累赘的一切都被压过，变成他的陪衬。
庄园，古堡，盛装……这一切要素在看到熟悉的脸庞时才有了实感，夏亦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似的，打量眼前的恶魔。
如果她刚穿越过来看到这样的人，应该会很确信自己穿的是恶役千金退婚公主的剧本，因为他看起来就很像病娇变态的男主角。
“我主，请您原谅，我先退下了。”
直到旁边的人开口，伊芙才发现原来阴影里有一个人。那个老迈的男人正跪在艾德迦尔忒脚下的影子里，恭敬地一言不发。
原来在她来之前，艾加是在和这个人交谈。
恶魔的回答是一阵漫卷窗棂的阴风，伊芙感觉不到，但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不适的魔法要素。他不需要说话，称他为主的人就敬畏地弯下腰，苍白着脸从门边隐没身形，然后重重砰然关门——当然是恶魔做的。
在即将合拢的缝隙里，老特拉法罗伯爵还能瞥见那无辜的人类少女走向恶魔，他不容存世的邪恶主人正要发布他的指令……
当然，如果他再多看一秒，就能看到更加令人惊异的场景了。
恶魔将头颅垂下，埋在人类柔软的怀中。
重重的双门合拢时，旁的仆人重重打了个寒颤，伯爵瞥了一眼，并未说话。
他祖辈的财富是和魔鬼做了交易才得到的——与此同时，他那贪婪的先祖将子辈家族的灵魂都奉献给了深渊。
这是整个特拉法罗家族的秘密，虽然有传言诅咒着这一家族蛮横而早死的基因，但无人可以证实他们真的来自魔鬼。
但是老伯爵知道，这是真的。
他的母亲、他的祖母、他的高祖父……在恐惧与不安中传给下一任家主的秘密，那个流传已久的谎言，被他亲眼见证了。
恶魔是存在的。
且果然如同书本上所说一般多疑而强大，拥有令人恐惧的力量。
只是不知为何，他对人类下达的命令却与一个少女有关，难不成这也是像书上说的，为了满足某种戏谑的恶癖？
无论如何，老特拉法罗伯爵不敢拒绝。且他也不愿拒绝。
伯爵野心勃勃，他想要的不止于此。他几乎是在深深的惊怖和狂喜中奉上了恶魔想要的一切——这是他们家族为恶魔保管的财富。弯下腰的同时，他脑子里被贪婪所充斥。
自己只有一个病弱的儿子，根本无法继承这庞大的财富。特拉法罗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继承人了，如果自己可以，自己可以像先祖那样，谨慎而狡猾，从恶魔身上实现自己的欲望……
他想要活得再久一些，直到自己培养出一个足够满意的继承人。
在恶魔满意之前，老伯爵可以为他奉上一切，包括无辜纯洁的灵魂。
而门内的谈话正在继续。
且和老伯爵设想的“恶魔诱骗无辜灵魂作为开胃菜”的戏码完全不同。
“那个人好像很怕你。”伊芙说。
“他只是畏惧他的欲望。”艾加依旧坐在椅子上，抬起脸盯着伊芙，口吻漫不经心，“可悲的东西，不值一提。”
哦，仆人，华丽房间，换装，神秘的男人，哥特小说要素齐全，伊芙想，接着就差一个盛大舞会和一场大火了。
这是夏亦第一次看见恶魔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居高临下的一面。从前恶魔向伊芙描述自己在人间的财富和权力她还没当回事，今天这么一看——好像认识的人突然变成了霸总小说男主，还是很难有实感。
大哥你在开什么屏？
“伊芙，过来一点。”伊芙的注意力稍微转开，他有些焦躁起来，转动手上的戒指。
夏亦转回眼神：“你说啥？”
自己不就站在他面前吗，还要怎么过，坐他腿上吗？
下一秒夏亦的脚腕就被黑凉的尾巴缠上了，她的身子失去平衡——紧接着被重重拉到了恶魔张开的手臂和翅膀中。
恶魔终究被自己的焦渴折磨得无法忍耐，虽然面貌依旧是人类的样子，却将翅膀和尾巴放了出来，密密匝匝地不透缝隙地笼罩着怀中的人类，手臂几乎要成为一道牢笼。
他的脸贴在伊芙的小腹，片刻后犹觉不满，尾巴再一用力，伊芙就跌坐在了他腿上，像是一块宝石镶嵌于镜框。
夏亦推了他一下：“干嘛啊你。”
“伊芙，你比我还要残忍……”恶魔一开口就是她受不起的指控，夏亦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被恶魔抱得更紧。于是她只好放松了身体，把自己也嵌到身后的怀抱里。恶魔的拥抱像水一样，随她的动作改变形状，且不留空气。
“你去了那么久，竟然对我没有一丝思念吗？我们这么久不见面，你的脸上没有一丝欢欣……”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个人呆了多久。
伊芙开口，不解风情：“不是你自己说不要跟着我的吗？”
后面的恶魔不说话了。他垂头，用细腻的角一下一下蹭着伊芙的后颈，竟然带了点委屈的感觉。
。好吧，这是撒娇要哄了。
夏亦眼神放空，随便摸了两下腰上的尾巴尖尖，“嘭”地一下，伊芙挨着了椅子。她怀里多了一只全心全意密密地贴拱着的小黑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舞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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