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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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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樊盈苏能离开这里之后,梁星瑜默默哭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你这是舍不得她,”黄黎看着她这样子一下子就笑了,“还是不想让她走。”
她这话让梁星瑜从哭泣变成了打嗝:“……樊盈苏你快说她啊。”
“我也说不过她啊,”樊盈苏摊手,“别哭了,我以后会想办法给你们寄东西的。”
梁星瑜她们三人互相看看,梁星瑜边擦眼泪边说:“还是算了,东西寄不到我们手上的。”
黄黎也说:“是啊,别浪费钱了。”
“那算了,”樊盈苏嘴里这么说着,但一出了茅草棚立即就去找周翠微。
周翠微这时正在知青点门外的树下坐着缝衣服。
秋未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盈苏,你怎么来了?”周翠微手里捏着针,表情有些不安,左右看看像是在防着什么似的,“你……有事啊?”
“不用慌,”樊盈苏隔着五人位蹲下来,“你之前说你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朋友,现在也还是吗?”
“也还是啊,”周翠微又四周看看,“我听队里人说……你拿出银针救了一个小孩?”
“是啊,”樊盈苏点头。
“……你不怕啊?!”周翠微一脸的惊恐,“银针是旧医,是要被剔除被取代的,你还拿来救人,万一人没救活,你得给人家小孩偿命。”
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而不是像罗玉芬,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没事,我把银针扔了,”樊盈苏忽然神秘兮兮地说,“我救人这事,成为了我能离开这里得契机。”
“什么?!”周翠微这会儿一惊一乍的,“你能离开了?!你怎么能离开?杨姨她不是……”
她忽然闭上了嘴巴,因为樊盈苏正盯着她看。
但这事确实让她很吃惊,终究忍不住,又小声问:“那个……你真能离开?”
“能吧,”樊盈苏耸耸肩,“要我能离开这,到时候我给你寄东西过来。”
“给我寄东西?好啊,”周翠微一下子坐直腰,“盈苏你对我真好。”
“你收到后,帮我转交给梁星瑜她们,”樊盈苏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这时才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她们是黑五类,”周翠微撇着嘴,“我才不……”
樊盈苏又直直地盯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把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弯腰缩肩坐着:“会被人发现的,你可别害我啊。”
“美白膏要不要?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樊盈苏笑眯眯地说,“我离开这里之后,会想办法问我爷爷拿到药方,到时候我给你寄美白膏。”
“真的?”周翠微又坐直了腰,“你可不许骗人啊!”
“这有什么好骗的,美白膏我又不是没给你用过,”樊盈苏站起来说,“就这么说定了,谢谢翠微。”
“哎,你等……”眼看樊盈苏走远,周翠微急忙站起来喊,“要记得给我寄美白膏啊!”
樊盈苏背对着她抬起手挥了一下:“我记住了。”
周翠微看着樊盈苏走远的背影,自己开始嘀嘀咕咕:“她真能离开啊?谁那么有本事能带她走?”
有本事带樊盈苏走的人,正从县里回来。
团结大队这贫瘠的地方,从县里过来一趟,先是坐客车到公社,再等有路过要回附近大队的拖拉机,或是拉柴拉粮食的牛车驴车,要是没能等到,就只能走着过去。
一路远的哟,攀山越岭的,要走三个多小时。
徐成璘这趟还是很幸运的,他等到了隔壁同心生产大队拉柴去公社回来的空牛车,这一路上,和赶车的老汉聊的那叫一个亲切。
从隔壁大队走回来,大概要半个小时,到大队部时,已经下午了。
大队长郑建国下午没去上工,他一直在等徐成璘。
之前从大队里离开了一个杨有金,这次要是徐成璘真能把樊盈苏带走,那他心里对于某些事情就有了成算。
“徐团长,你可算是回来了,”郑建国迎出来问,“县里领导都怎么说的?顺不顺利啊?”
“没什么阻碍,”徐成璘把黄皮纸袋里的几份证明抽出来放在办公桌上,“这是大队给出的证明,县里给盖章了,还有这两份是县革委会给的证明,允许樊盈苏去部队。”
要想带走一个被下放的黑五类其实很困难,徐成璘也不是带走,他只是把樊盈苏下放劳改的地点从团结生产大队划到了他所驻扎的部队。
樊盈苏去了部队,她的身份仍然是被下放过去劳动改造的黑五类。
不过哪怕是这样,郑建国也替樊盈苏感到高兴:“这就好这就好,她的医术去了部队才不至于被埋没。”
徐成璘点头,压低声音问:“郑队长,樊盈苏她是不是还给隔壁同心大队的村民治过病?”
郑建国一怔:“这我也说不准,她之前说不是她……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徐成璘笑笑:“我坐他们大队的牛车回来的,赶车的大叔一路上给我说了不少他们队里发生的事情。”
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小事,还有疯了几十年的傻婆娘忽然不怎么疯了的神奇的事。
“我只是想到咱大队的那两个人,”徐成璘说,“但那大叔说是人不怎么疯,好像没完全治好。”
“听说只是给出了药方,”郑建国把渡赖鼠的事情说了一遍,“樊盈苏她从头到尾都说不是她。”
他和徐成璘一对视,都摇了摇头。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她人都要离开大队了,没人能追究她。
徐成璘边把桌上的证明收进纸袋边说:“郑队长,劳烦帮我准备纸和笔,我去叫樊盈苏过来写保证书。”
“我早就准备好了,正等着你俩呢,”郑建国拉开抽屉拿出了纸和笔,“她刚下放过来时也写了保证书,我都拿给你。”
“好,那请郑队长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樊盈苏叫来,”徐成璘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从大队部去到茅草棚那里不远,穿过村子,再经过知青点就到了。
“你让周知青帮忙?”梁星瑜正在帮樊盈苏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就那两身千缝万补过的破衣服。
“我也就只能找她帮忙,”樊盈苏手里叠着条裤子,“她和我是同学,到时候我把东西寄给她,她悄悄拿给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要声张。”
“放心,我一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梁星瑜手里叠的那套衣服是樊盈苏穿越时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你到时候就穿这身,别穿那些破破烂烂的,免得去了部队让人家瞧不起你。”
“好,”樊盈苏点头。
穿什么她都无所谓,梁星瑜现在这样子看着有了点斗志,她让穿什么就穿什么。
没多余的能让黄黎和周宛艺帮忙,她俩就在一旁看着。
周宛艺被下放前一家子都是干部,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提醒说:“盈苏,保证书你想好怎么写了吗?”
啊?
樊盈苏转头看她:“保证书?”
“嗯,”周宛艺点头,“每个人下放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队里写保证书。”
还有这事?
樊盈苏皱了皱眉:“这么多年没拿笔,我连字都不会写了。”
她下意识伸出左手。
“你傻了,伸左手干嘛?”梁星瑜在旁边笑她,“你不是右手写字吗?”
“对哦,我脑子这两天有点转不过来,”樊盈苏收左手,伸出右手先看看手心,再翻过来看看手背,“保证书怎么写来着,我全给忘了。”
“你真是不抗事,”梁星瑜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能离开是好事,但别高兴的太早,保证书一定要好好写。”
樊盈苏低着头在看她自己的右手,说话的语气有点漫不经意:“我不是写过了吗?还要写啊?”
“之前廖大伯就是从隔壁县里转过来的,”周宛艺说,“他刚开始被下放到那边写了保证书,转到这里的时候,又写了一份,接收点要的,你就得写。”
“……这么麻烦的吗?”樊盈苏喃喃自语。
“怎么就麻烦?”梁星瑜在旁边皱眉,“樊盈苏,你还想不想离开了?”
“行吧,”樊盈苏抬头,“要怎么写才不会惹事,你们帮我想想。”
梁星瑜和黄黎都去看周宛艺。
周宛艺以前是机关的文职人员,专门负责写各种通知文件稿。
“你之前不是写过?”周宛艺不是很情愿,“你自己想吧。”
“宛艺,你帮帮她嘛,”梁星瑜帮忙劝说,“以后她能给我们寄东西,还有这段时间她分给咱们那些好吃的,你可全都吃了的。”
看她那表情,周宛艺要是不愿意帮樊盈苏,她就敢让周宛艺把吃樊盈苏的全给吐出来。
周宛艺的表情很难看。
樊盈苏也不是会逼迫人的性格,她摆手说:“我自己想,别为难宛艺了。”
“这点小忙都不帮,”梁星瑜嘀咕了一句。
周宛艺听了一咬牙:“我帮。”
保证书也是个人的承诺书,而被下放人员要写的保证书,那就是要写对于自己的批判。
自己批判自己,还得往死里批判。
怪不得周宛艺不愿意帮忙,只听她说出这么几句,樊盈苏心里都觉得闷闷的。
可不听不行,她穿越过来的,没办法把自己代入到被下放的黑五类,她写不出属于这个时代的保证书。
周宛艺说着说着,黄黎和梁星瑜都默默地红了眼眶。
等她说完,梁星瑜已经在抹眼泪了:“呜呜,盈苏你、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樊盈苏看看面无表情的周宛艺,忽然整个人扑了过去,“谢谢你啊周宛艺同志。”
她扑的突然,周宛艺完全没能接近她,俩个人先是撞在一起,然后“嘭”一下往后倒。
“啊!”樊盈苏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