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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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从地下一层的安全通道走到外面时，慕行终于看见了这座拍卖会场的全貌。
这是一栋华丽的建筑。
通体洁白、结构复杂，表面雕刻着优美的花纹，就像宏伟气派的宫殿。
出口停了一辆货车。
黑鹿走到车边，朝着二人招了招手。
“上车，你们去后面。”
黑鹿指的“后面”，就是货车后方用来装载货物的车厢。
慕行走进空荡荡的车厢，挑了个靠边的位置。梅丽拉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最后坐在了他旁边。
车厢的门缓慢闭合。
过了一会，伴着引擎的嗡鸣声，货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磕磕绊绊地行进起来。
“沐先生。”
梅丽拉率先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你说，程婧究竟为什么会被梦魇吞噬？”
慕行正在闭目小憩。
他将双臂交叠在胸前，调整了个更舒坦的姿势，声音懒洋洋的：“你不是说过吗？遭到恐怖分子的惊吓，精稳值骤降至零。”
“不，我的意思是……”
梅丽拉停顿片刻，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唔，你看，被恐怖分子恐吓的，不止程婧一个人，飞机上的其他乘客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但为什么偏偏是程婧？”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慕行睁开眼睛。
身旁的女人可疑地沉默了一会。
“是。”她深吸了一口气。
“在飞机起飞之后，有一名戴着粉色鸭舌帽的乘客走向了飞机备餐区，手里像是拿了什么东西。大约五分钟后，一群持枪的恐怖分子就从备餐区冲了出来。”
“现在回想……那个戴帽子的女孩，就是程婧。”
慕行没做任何评价，只点了下头：“嗯，我知道了。”
车厢再度归于沉寂。
梅丽拉惴惴不安地抱住双膝，这次她换了个话题——
“对了。沐先生是七区人吧？”
“看您的年纪，应该还是学生，怎么跑去三区了？那边很偏僻，而且不太安全。”
“这我不清楚。”慕行说。
听着有点敷衍，但却是大实话。他哪里知道原主飞去三区是要做什么。
“从三区再往南走，就是亘夜城了。”梅丽拉说。
“自从亘夜城成立后，三区就多了许多流窜的梦魇，它们想要跨过边境线，前往亘夜城朝圣。现如今三区是联盟管辖区中，每年伤亡最惨重的区域。”
亘夜城。
压根没听说过。
[正在为您检索：亘夜城。]
系统看穿了宿主的迷茫。
[检索信息如下：
新兴历2103年，世界第三个S级梦魇诞生，并在南极冰原成立了梦魇的城邦：亘夜城。此梦魇作为领导者，被奉为「亘夜君主」。]
2103年。
慕行死去的那年。
“……！”
恍惚间想起了什么，慕行立即问道：“梅丽拉，你知道「亘夜君主」吗？”
“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全球梦魇的统领者，更为人熟知的代号是——「灭世」。联盟议会第四席的先知先生曾预言，此梦魇会为人类带来灭世之灾。这是小学课本的知识点，小学生都知道。”
慕行：“……”
这就有一个。
“对了。”梅丽拉压低声音。
“还有一些民间传闻，不知真假。据说亘夜城主其实有名字，叫做‘荧殁’。”
慕行顿住。
他抬起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等，叫什么……？”
“荧殁。”梅丽拉重复了一遍，“怎么了？认识同名的人吗？”
别说。还真认识。
刚成为通缉犯的那年，慕行收养了一个新生的人形梦魇。
他将这个梦魇视为己出。
他教导他知识、陪伴他成长，自诩将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交付。但最终，却落得一个刀剑相向的结局。
——那个梦魇就叫荧殁。
慕行：“……”
世风日下。
这小子不仅没死，竟然还混的风生水起？？？
信息量太大。
慕行心情有点复杂。
他合上眼睛，再度假寐起来。梅丽拉见状，也没再出声。
车子一路颠簸，没过去太久就停下了。过了一小会，货箱的大门被重新打开。
黑鹿站在外面，朝着二人招了招手：“下车，我们到了。”
……
————
培育园。
从外观看起来，这里就像一座巨大的动物园。
慕行站在入口时注意到，那篇关于程婧的报道上，有张和这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
[看起来，培育园的现实蓝本，就是古康动物园了。]系统说。
慕行点了下头，看向眼前的黑鹿。
至于这头鹿，大概就是新闻上那只被烧死的黑鹿，该有鹿角的地方光秃秃的，完全符合其特征。
麋鹿这种动物在慕行所处的时代，就已经成为了濒危物种。
梦界爆发初期，一个小小的梦界就能毁掉整座城市。有很长一段时间，人类都活在恐惧之中，灾难致使科技倒退，人类自顾不暇，没有过多精力考虑其他问题。
而最直观的结果就是，生存资源因此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有许多人最终没有死于梦魇，而是死于饥荒。
慕行很小的时候，几乎每顿饭都是营养膏。
那是一种使用廉价有机化合物合成的食品，零天然纯添加，勉强够果腹。他十岁之前连牛肉都没见过，那是平民无力享用的奢侈品。
[截止至2253年，麋鹿鹿角的市场平均交易价为300信用点/g。也就是说，一整对成年麋鹿的鹿角价格约为六百万，共计可购买四十万份营养膏。]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情。
慕行并不意外。
据他所知，鹿角还是制作魇物的泛用材料之一。新闻中放火的罪魁祸首，大概就是冲着价值高昂的鹿角去的。
黑鹿伫立在二人身前，双手背后，朗声宣布道：
“我需要你们在培育园挑选优质‘货物’，作为今晚拍卖会的拍品。注意——成色必须足够好，就像刚才卖出去的那些。”
“钥匙上车前已经给你们了，可以打开培育箱，把‘货物’取出来。在培育园闭园前，你们必须出来，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切记，闭园之前，一定要出来。”
黑鹿朝二人歪歪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
……
培育园的入口门扉紧闭。
慕行试着拽了拽铁门，但门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无法强行进入。
梅丽拉在附近转了一小圈，可惜没找到其他入口。
“怎么办？”她看起来有点焦急，“连门都进不去，我们不该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慕行环顾起四周，最终视线落向不远处的售票口。
“走吧，去买票。”
售票窗口里，坐着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疣猪。
它的头很大，蓝色的工作帽只能盖住一半脑袋，从嘴角蜿蜒长出的獠牙泛着黄，不知道有多久没刷过牙了。
“两张门票。”慕行说。
“钱呢？”疣猪慢悠悠地抬起头，朝着手边的塑料箱指了指。
慕行朝箱子里瞥了一眼，发现里面堆满了血淋淋的人类手指，白的黑的老的嫩的一应俱全。
旁边的梅丽拉脸色煞白，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咚——
下一秒，慕行将白瓷餐刀狠狠扎进窗口的木桌。
“两·张·门·票。”他一字一顿地重复。
疣猪的帽子都被吓歪了。
它赶忙扶正帽子，脸上堆满了笑容，低眉顺眼地递过去两张参观门票。
“男宾一位，欢迎光~临——”
伴着疣猪魔性的吆喝，培育园的大门应声而开。
慕行用有点新奇的眼神打量着声纹门，感觉很有趣。
但系统不那么认为：[……感觉像进了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培育园内很漂亮。
里面张灯结彩、植物茂盛，音响里播放着欢快温馨的音乐。若非天色阴沉，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或许真的很像现实生活中的动物园。
门口的全息指示牌上，有一张培育园的俯瞰地图，上方的每片区域都有标注：昆虫园、百鸟林、袋鼠馆、狮山、海洋馆、鹿园……
而旁边紧跟着的，就是一张警示牌，标题是《古康培育园游客守则》：
一、禁止投喂动物
二、禁止乱扔垃圾
三、禁止闭园后逗留
只有三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规则。
“黑鹿说的‘货物’，应该是指其他失散的乘客吧？”
梅丽拉盯着地图，犯了难：“可是，这些地方看起来都不像是有人在……”
“别急，逛逛再说。”慕行看起来居然心情还不错。
慕行从没去过动物园。
小时候没条件，长大后没时间。有时间的时候又成了通缉犯，被迫东躲西藏，但他的确偶尔会好奇动物园里有什么。
他们就近走入了昆虫园。
进去之后，慕行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叫培育园了。
昆虫园像个大型花园。
由于外观是古朴的玻璃幕房，因此温度比外面更高一些，里面种植着许多茂密的热带植物，色彩艳丽的花朵成群结片。
这本该是个美丽的画面。
如果忽视培育箱里的东西的话。
培育箱是个像鱼缸一样的玻璃箱，上方严丝合缝地封着金属顶盖，边缘闪着幽微的蓝光。而里面则放着形态各异的……“昆虫”。
嗡——嗡——！！
虫鸣的响声如雷贯耳。
在发现有生物造访昆虫园后，那些培育箱中的“昆虫”迅速贴向玻璃。
有的焦急地扇动翅膀；有的用细长口器发疯般敲击培育箱；还有一些看着不太聪明，急得直接翻了过去，肚皮朝上，却怎么蹬腿也起不来。
梅丽拉背脊发凉地捂住嘴，险些干呕起来：
“他们……他们是——！”
如果一个人害怕虫子，那么进昆虫园就是种折磨。
而这里的虫子，除了体积是正常大小的几十倍外，他们的头颅……全都是人头。
一张张惨白的脸保留着惊恐的神情，虬结的青筋暴露在额角，几乎要爆裂开来。
系统提示道：[宿主你看。每个培育箱上，都有一个标签。]
慕行凑向其中一个培育箱，里面人头虫身的怪物立刻贴近，蠕动着细长的躯体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可惜慕行视若无睹，只打量着上面的字，任那怪物怎么翻腾，都不为所动。
“阿曼达。”
他念出标签上的名字，又像大老爷逛街般，双手背后晃悠向下一个，“嗯……艾比盖。”
“赵远山……”
“林沫……”
“……”
“塞班。”
他一一念诵出玻璃上的名字。
[这些名字，都在航班名单上出现过。]系统说。
没错。
他们都是飞机上的乘客。
变成这种模样，精稳值恐怕已经降零了，无力回天。
慕行拿出之前顺手放进空间匣的乘客名单，一一对照着，在这些名字上划下一道横线。
[所以，培育园其实是一个将人类培育成怪物的地方。]系统总结道，[但这间昆虫馆里……肯定没有符合黑鹿要求的“货品”。]
“有没有都不重要。”慕行耸了耸肩膀。
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完成黑鹿的任务。他是来找离开梦界的安全屋的，只想搜集更多线索，不过这里显然没什么可发掘的。
“走吧。”他有点可惜地走向出口，顺带把脚软的梅丽拉架了出去，“我们去别的园区看看。”
梅丽拉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感觉很命苦：“可以不去吗？”
慕行想了想：“那你留在这？”
“……还是走吧。”
梅丽拉如同赴死般闭上双眼，现在她看起来更命苦了。
慕行接下来又走马观花地逛了……啊不，搜索了几个园区。
在见到顶着人头的两只袋鼠为了一个果子互相搏击的画面后，他觉得自己这趟来值了，总算弥补了没逛过动物园的童年遗憾。
系统：[……]
[小孩子在动物园看到这个，会做噩梦吧。]
出了袋鼠馆后，慕行在出口处看见了在培育园出现的第一个“活人”。
说活人不确切。
因为那是个浑身被蓝色防护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影，头顶戴着面具，无法辨别下面究竟是人头，还是什么动物的脑袋。
这应该是个清洁工，手里握着一把扫帚，正沉默地扫着地。
慕行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
“你好。你知道哪个园区的‘动物’，还没被培育‘成熟’吗？”
这里是培育园，门口的告示明晃晃地写着禁止投喂动物。
对于梦界本土的生物而言——人类，当然就是“动物”。
那名清洁工没说话，只沉默地抬起手，指向了不远处的鹿园。
“谢了。”
慕行正欲离去，一道嘶哑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闭园……即将。”
一旁的梅丽拉驻足，连忙问道：“您知道闭园时间是几点吗？”
黑鹿说让他们在闭园之前离开，却没说闭园的时间。
清洁工回答：“天……黑。”
慕行抬起头。
天空灰濛濛的，阴云蔽日，看不出是几点钟。但天光黯淡，距离天黑恐怕也要不了多久了。
“怎么办？”梅丽拉忧心忡忡地看了过来，“好像快闭园了。”
“先去鹿园看看。”慕行说。
……
……
鹿园。
这是慕行和梅丽拉唯一没探索过的区域。原因无他，这里离入口处的直线距离最远，也因此被他们规划在最后一程。
比起前面那些区域，这里画风清爽的简直就像一片净土。
乘客依然被关在培育箱中。
他们全都陷入了沉睡，但完好保留着人类应有的躯干和四肢。
“原来符合条件的货物，都在鹿园里……”
一旁的梅丽拉皱起眉，犹豫道：“我们时间不多了。要在这里挑选‘货品’吗？”
慕行摇摇头，走向那些亮着蓝色荧光的培育箱。
玻璃箱整齐排列着，一路蔓延向鹿园尽头的白墙。沉睡于其中的生命看起来并不痛苦，就像被悉心放置在医院的育儿箱内。
最后，他驻足在一个特别的培育箱前。
与其他培育箱不同，这个箱子外侧贴标签的位置，没有填写任何信息，姓名栏后是一串：？？？
培育箱内，是一名容貌昳丽的男人。
男人的睡姿很端正，指节分明的双手交叠在胸前，静谧而安详。圣洁的银白色长发自然交织在玻璃中，就像有柔软的羽毛将他簇拥其中。
那一瞬间，慕行屏住呼吸。
他不由自主地朝前一步，透过玻璃凝视着男人的面孔。
男人纤长的白色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
就像感知到某种跨越遥远时空，漫长而热忱的召唤，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
男人弯起清透的眼眸，朝慕行绽开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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