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小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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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刚开学，因为我走的太急，忘记把耳机摘下来，就一直这样戴到了教室。
朋友是最早发现的，她笑我傻，我正想还嘴，班长过来了。
他问我耳朵上戴的什么，我看了他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朋友为了帮我，对班长说那是我的助听器。
班长愣了愣，问我朋友：“意思是她听不见？”
“是的，她天生就是这样。”
班长只是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走了。
因为我们刚开学，大家都不认识。就因为不认识，我朋友才敢说我是因为听不见。
班长叫姜非，我记得，因为这个姓氏很少见。
姜非长得不难看，他学习好，体育好，加上对同学态度也可以，一下子获得了很多人气，连我们学校里面的表白墙都是喜欢他的人居多。
我有几次荣幸，上过学校的表白墙，大概就是说我长得好看，又温柔，所以喜欢我。
这是我朋友给我看的，她说：“殇殇，你和姜非真是绝了，都长得怎么好看，郎才女貌了属实是。”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敢当。我没有那么好看，都是他们瞎编，我的眼睛下面有一道浅浅的疤，因为小时候跟别人打架，对方在我脸上抓了一道抓出来的。
这道疤一直去不掉，成了我心里的结，因为它很丑，虽然没有多长，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弯弯曲曲的痕迹。
因为这个，我到现在都很自卑。
我本来以为我的高中生活就这样过去了时，姜非却出现在我平淡的生活里。
他看着我的耳朵，我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还以为我听不见。
因为我没戴耳机，他可能是觉得我没戴助听器，拿笔在纸上写着：你没戴助听器吗？
我看着漂亮的连笔字，沉默了半晌，写下：没有，怎么了？
他看完我在纸上写的字后，笑眯眯看了我一眼，说：“小聋子。”
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但我如果表现出一点异常，他就会觉得我是听得见。
为了让我的高中生活好过一点，我选择保守这个谎言，没有否认，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眸子。
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星空。
他见我没反应，更加确定我听不见这个想法，悄悄骂了我几句。
我没在意他说的话，只要他对我没有暴力倾向，怎么样都可以。
他说：“你长得好丑。”
我想起了脸上的小疤痕，真的不好看。
他说：“你怎么学习那么差。”
我翻出了我46分的数学试卷，确实是学习很差。
他说：你好胖，这么重。”
我看了看体检表上的体重栏——48公斤，好像是有点胖了。
姜非说了会，突然盯着我的脸。
我很不自在，因为他盯的时间实在太长，我很害怕别人看到我的疤。
在我想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突然说：“你眼睛下面有朵花，挺好看的。”
我愣住了。
从来，包括我的父母，没有人这样说过我的疤。
姜非深深的看了我一会，在纸上写：我还有事，先走了。
后来的几天，姜非总是来找我，当然，他总是以找我帮忙的名义悄悄骂我，小聋子是他常常对我说的。
他以为我听不见，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我比较顿感，只要没有让我很不开心我都觉得无所谓。
自习课刚下，我带耳机听歌，整理东西。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我一个人慢慢吞吞的收拾书本，刚拉上拉链，姜非突然闯了进来。
他很匆忙，开门的时候看到我，愣了愣，应该是没想到我还在教室。
“孟殇？”
我看着他，不知所云，应了声：“嗯？”
“你能听得见。”
我顿了一下，放下了装书的手，问道：“什么？”
他指了指耳朵，看着我：“你戴着助听器，能听到我说话。”
我瞬间松了口气，我以为我败漏了，结果不是。
幸好不是，要是他知道我骗他，肯定下场很惨。
他走过来把我的耳机摘掉，在纸上写：我要说一些悄悄话，你不要听。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姜非看了我一会，慢慢的说：“我刚刚特别特别急，因为我从家里跑出来，没告诉任何人。”
“我爸妈现在正在找我，我本来想去书包里拿钱，但是我看到了你。”
“我突然不想跑了。”
“因为很累，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关心，怎样对自己的孩子，控制我的一切，我透不过气。”
“我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连门都不能锁，他们花钱找老师，报课，说是为我好，那什么时候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讨厌上课，讨厌学校，讨厌老师同学，讨厌家庭。”
“我的生活就是一个无尽的过关游戏，永远不知道尽头，永远出不去，永远那么无趣。”
他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我现在好累，孟殇，我该怎么办。”
我静静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因为我“听不见”，我只能默默陪伴着他。
过了会，姜非把耳机给我，让我戴上。
“我想听你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看他微红的眼眶，轻声说：“你别哭。”
“会好起来的。”
我说完后，姜非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后来他很长时间没来学校，听说是家里出事了，具体的我也没了解，继续过着我的生活。
姜非是高三的时候来的，他休了一年学。
有天老师摸底考试，他之前学习一向很好，但是这次他考得很差，倒数第三。
而全班第一是我。
我们好像背道而驰了。
他越来越差，上课也不听，老师跟他谈过很多次，有一次被我不小心撞见了。
老师：“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姜非？你之前学习那么好。现在是怎么了？你这样还怎么考大学？”
“嗯。”
”你到底听我说话了没有？”
“听着呢。”
老师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姜非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来了学校后就没有好好学过，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困了就睡，不困就玩手机。
我没见过这样的姜非，一年时间，他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后来我过得顺风顺水，成绩一直不错，和高一时的姜非一样，人气越来越高。
姜非成了高一的我，存在感很低，再没有人围在他身边。
不过他也不在意，自己干自己的，连话都很少说。
有一次老师让我发卷子，我拿到的第一张就是姜非的。
白卷，一个字都没写。
我看向他，他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风从窗口进来，吹着他额前的碎发。
那一刻我也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了。
他侧脸很好看。
可能是我看的时间太长，姜非转头看向了我。
我将卷子放在他桌上，上面有我拿铅笔写的几个字：会好起来的。
除了这些，我也没什么资格批判别人，只是我善意的提醒，让他收心。
我的话没什么作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高考只剩两天了，我复习英语的时候，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让我停了一下。
我看着手机，那是姜非发的。
“高考顺利，谢谢。”
我没回，继续背我的单词。
毕业后，大家都各有去处，姜非在高考前几天退学了，也就是说，他这是放弃高考。
我因为分高，被武邑的大学录取，我便搬去了那里，后来我才知道，姜非老家就是武邑。
很久没见他了，高中一个朋友联系我说，举办一个同学聚会吧，她负责找人。
我想了想，也是，这么多年也该见见面聊聊天了。
过了几天，朋友说，除了姜非，她都叫上了。
我问她姜非怎么了。
她回了我一句：“我根本联系不上他，他就没给我联系方式。”
我翻了半天同学录，才想起来他因为退学，我连他的同学录都没写。
后来我看到他高考时发的短信，找到了他的电话。
我把他的电话输在通讯录，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打。
我应该说什么？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了。
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有点生分。
我摁了通话键，已经想到他可能不会接，但是过了几秒，他接了。
“呃，喂？”
我尴尬的开了头，因为那边只有杂音。
过了好一会，那边才开口：”小聋子。”
我顿了顿，这个称呼，已经三年没有听到了。
“……你，来同学聚会吗？”
又是沉默了很久，他说：“在哪？”
“我加你微信，发你位置可以吗？”
“可以。”
后来我加了他微信，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姜。
我发给他位置，他说他到时候会来的。
救命，我本来没希望能叫上他，结果还挺顺利。
现在人就齐了，我订了一家KTV，里面挺干净的，也不贵。
今天是聚会当天，我是第一个到的，剩下的人都陆陆续续来了。
他们变化都挺大，之前的同学都变得漂亮了许多。
在我正和他们寒暄的时候，姜非来了。
他一来，还热闹的地方一下子安静了。因为谁都知道，他退学的事。
“哈哈，大家继续聊。”
我说出了这句话，看向姜非。
他真的很帅，比之前更耀眼了。
我戴着耳机，只是为了保守那个秘密。
姜非坐在边上，翻着手机。
其实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退学，为什么突然那样，但是我不好意思问，这可能有他的难言之隐，我一个外人，太没有礼貌了。
不过从KTV回来，姜非给我发了消息。
“小聋子，其实我知道你听得见。只不过我当时觉得很好玩，就没拆穿，很感谢你当时在我要自杀的时候，安慰了我。可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当时跟你说那么多，是不想活了才说的，你说会好起来，我信了。”
“你肯定对我为什么退学包括为什么变成那样有疑问，现在就简单跟你解释一下。当时从教室出来后，爸妈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家。他们提出更变本加厉的要求，我拒绝了，并在当晚跳楼，当时我没死，只是骨折了，因为养伤，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再后来就是爸妈出车祸，都死了，我忙着给他们处理后事，就一直没来学校。”
“去了学校我发现我拉下的太多，也学不会，看着越来越好的你，我其实是高兴的，对不起，我当时不太懂什么是喜欢，就想吸引你注意，所以用一种很讨厌的方式在你面前表现自己。抱歉，但我是喜欢过你的。”
“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现在过得也还行，没什么大问题，跟你说这个的原因，是我要结婚了，她挺好的，也漂亮，我就是来跟你道个别。”
“再见了，最后一次叫你小聋子。”
我看着姜非发来的消息，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一时间不知道整理哪个信息。
他喜欢我。他要结婚了。他知道我听得见。他爸妈出了车祸。他自杀过。
……
我不知道回什么好，发了一句：谢谢你的喜欢，姜非，真诚的希望你幸福。
过了会，他回了句：好。
于是，他再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有的时候会突然想起他，姜非那个名字好像在我脑海里慢慢变深了。
他以另一种方式反复出现在我身边。
雨天，我在家休息，接到一个电话。
“您好，您是姜非先生的家属吧，请您来签一下遗体捐献确认书，他的遗愿是过一年后再给您打电话，所以我们现在联系您，您看看有时间来一下吗？”
“……什么？姜非他死了？”
“他在整一年前确认死亡，有什么问题吗？”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的小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