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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细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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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看不清黑暗中物体的宽阔空间中,一整排呈现出透明材质的大落地窗将外界的太阳光完完整整照进了办公室内,照亮了沙发上枕着软和大腿睡去的人的脸庞。
一只毛茸茸的黑猫叼着封信,仰头看着茶几,到处观察着有哪里可以容纳下自己的面积,如果能宽大一点,那就更好了。
连茶几上物体都还没有看清楚,就有一只手从沙发上垂下来,点了点黑猫的脑袋。
黑猫松了嘴,那只手便拿着信封回到沙发上了。
倪失蓝还在休息中,月馥临也看出了倪失蓝的疲倦,没有强迫倪失蓝离开办公室去工作,而是让倪失蓝和桑竟遥一起在办公室里休息。
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会是勉强算得上是安全的了。
桑竟遥举起信封,一点点拆开了已经有些泛黄的外封,指尖拨开作为固定使用的邮戳,最后取出里面材质高尚的白色信纸。
信纸上并没有太多字,充满锐利锋芒的字体简洁明了地写了一些简单,却足以彻底改变桑竟遥思想的字眼:
[这是一个来自百年前的未来计划。]
[你对过去感到怀念,对现状感到厌恶,对未来感到希冀。]
[既然如此,那就让未来成为自己所希冀的。]
[就算千夫所指,所有人皆不同意你的观点,也无所谓,只要自己希望。]
[你希望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当今已是千疮百孔。]
一字一句,一撇一捺,都是过去的自己会说出的话,也是过去的自己最坚定的。
无论如何,只要自己希望那就是最好的,当初就是如此,自己希望活着,于是技能诞生了,自己希望世界上所有百姓幸福,于是伪装成神的[莲神]出现了,专为百姓和乐而存在。
桑竟遥摩挲了下信纸角落处画着的小巧黑猫图案,信纸燃烧,却没有灰烬落下,烧至指尖时,也没有滚烫触感出现。
“我想要……”
桑竟遥忽然用着日语开口。
倪失蓝缓缓睁开了原本紧闭着的双眼,一双泛着光芒的粉眸在黑暗中闪烁着。
“我想要一个,全新的,没有恶意戾气的世界。”
“一个,只有美好情感与情绪存在的世界。”
倪失蓝静静听着,微微低下头去,看着桑竟遥直视前方,但十分坚定的眸,手指动了动,“我会全部告知给月馥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参与进来。”
桑竟遥眼睛盯着前面,太阳从地平线上缓慢升起,光芒第一时间落满了整个城市,消去夜幕。
“月馥临不会同意的,他最想要的,就是你活着。”
“但你知道在你所想要的这个世界里面,月馥临不会活下来,在你的计划里面,月馥临也没有活下来的概率。”倪失蓝思索着,将自己这些天来,因处于局外而看的一清二楚的线索汇聚起来,“如果是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我想要殉情。”
“所有人都觉得我还太小了,太天真的,不应该参与进这种心机与心机之间的斗争,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他伸出手指,捏住了桑竟遥柔软细发的一角,一点一点搓成一个小尖尖:“如果我没预测错的话,所有人,固有一死。”
“这种预测未来的感觉不好,我很厌恶,所以,请让我作为传递坏情绪的一员,随着计划去死吧。”
桑竟遥全程沉默着。
他觉得倪失蓝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月馥临的感情终究还是不够细腻的,无论月馥临有多么完美,他在感情上的残缺,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但倪失蓝不同,倪失蓝不仅在感情上非常细腻,对情绪感知也非常敏感。
果不其然,倪失蓝的下一句话,就一句道出了桑竟遥之所以立场动摇的原因,“而你预测到了未来,未来的世界,天灾频频,海啸不断,地震频发,灾难重重,而造成这些的,居然只是一个塑料垃圾,不知为何沉入海中,又不知穿过了什么样的深海,发生了什么样的异变,去到了什么样的地方,触碰了什么样的天灾开关。”
“然而,这个未来居然就在三天后。”
桑竟遥没有变动姿势,仍是枕在倪失蓝的大腿上方:“真可怕啊,这真的是猜测吗?不是读心吗?”
倪失蓝松开了捏着桑竟遥头发的手,“当然不是单纯猜测,但一切都有迹可循,我只需要用上些技能,就能猜出你的想法。”
桑竟遥向往的目标,是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也说不出来的,包括桑竟遥自己,都不太能说出自己到底向往着什么。
向往着世界安定和平,没有战争,没有势利眼,没有地位高低,但这些都是必需品,没有这些,这个社会很难抵达‘有秩序’这一高度。
但也是因为这些,世界上的苦难变多了。
“就算这个世界真变成了如我所说的那样,在几百年后,还是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吧。”
桑竟遥说。
世界会不断发展,改变,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倪失蓝沉默着,没有再说出任何关于自己所预测到的事情。
但桑竟遥做出的选择,终归还是要告诉给月馥临的,月馥临是不可缺少的一员,包括月宿参。
说实话,月馥临已经设想过很多桑竟遥可能会做出的选择,会继续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痛苦下去,会为了让自己不再痛苦,直接让世界世界充满爱自生自灭。
等等等等。
无论是什么样的,月馥临都有想过。
听完倪失蓝轻声细语地重复后,月馥临食指轻轻放在鼻下,感受着自己的鼻息,似乎在思考。
鸢唯子倒是毫不意外,还很认可桑竟遥做出的选择:“世间丑恶事物太多了,这是个正确选择。”
“但很不幸的,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姚心死了。”
“但这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或许是一个好消息。”
听见这句话,桑竟遥才抬起头看去 ,看见鸢唯子嘴里说着好消息的话,脸上却带着对他的反应非常感兴趣的表情,不禁眼皮跳动了几下。
“怎么死的。”
好一会,桑竟遥才用着自己平静而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残忍的冷静。
“为了保护她身边那个小女孩,被[过去]带走了,如果再等下去的话,KALA估计也会被找上,而仍处于国外的那一个人,我觉得极有可能在你醒来之前,就已经被带走了。”
鸢唯子非常理性的叙述着自己所得到的消息,甚至还有闲心对其进行分析:“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被[过去]找上并且被带走,因为实际上,你不是神,我们也不是神身边的使者,不是吗。”
“所以我们自己也该明白,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桑竟遥当然明白。
他已经失去了灵力,曾经凭借因为绝望而滋生出来的灵力,他还能和[过去]抗衡一下,不被年岁限制,无休止地活下去。
“你要去看一下姚心吗?”
月馥临突然说。
鸢唯子当即奇怪地看向月馥临,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与对方对视着,替桑竟遥回答说:“怎么可能要,姚心和KALA死了,对我们而言反倒是好消息。”
但桑竟遥却回答:“要。”
月馥临揉了揉倪失蓝的头发,看了眼蹙眉的鸢唯子,跟着桑竟遥往办公室外走。
桑竟遥走的很快,明显是早早预料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形,也早早知道姚心是在哪里死去的,又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一个晚上,就做好了所有手续,下葬,立碑,封锁信息的。
桑竟遥自己一个人走的飞快,月馥临和鸢唯子没跟上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目送着桑竟遥离开,月馥临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鸢唯子,抬手的瞬间从袖子里掏出来把匕首,轻轻下垂着对准鸢唯子:“你固然是个好盟友。”
“可是我发现你,并不在意桑竟遥。”
他就像是极地里的冰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刺骨的寒冷,也就他旁边那一只疑似北极熊与企鹅的混合体能感受不到了。
“很多人都是这样,偏偏的,在意桑竟遥的,绝大多数都不同意桑竟遥的观点。”
“忠诚有时候的确有用,可惜在我眼里看来,也有不定性。”
月馥临一句句说着。
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清楚桑竟遥身边那些人。
看上去,所有人都对桑竟遥很忠诚,特别是那个叫做攸乐的家伙,恐怕听了桑竟遥的观点以后,也会有所不认同吧。
“他需要一个人待着。”月馥临最后下了一个绝对的定论,“至于我们,好好待命就可以了。”
夏季天气大多数都是阴雨天。
临近清明清明节,更是个多雨时节。
桑竟遥找到姚心的墓碑所在地上,弃恙也在,但即将离开。
听见脚步声,弃恙转过头来,看见是桑竟遥后,浑身上下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这边在以前算是一个乱葬岗,还是在最近,才因为各个组织之间的斗争,成为了属于民灵事的墓地的,常常用来作为民灵事成员的葬身之地。
这样处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姚心的身份,过去,职位,都不能公开,因此,姚心不能葬于公墓。
只有葬在这个处于山顶处,无时无刻都在被狂风吹动树叶的墓地,才是最安全的。
四周那些墓碑因为日积月累的雨水,风雪,泥地滑落,山体滑坡,多多少少都变得有些倾斜。
姚心的刚刚立起来,还是好端端的。
“怎么被带走的。”桑竟遥问出了一个几乎不用回答,他就能明白的问题。
弃恙往山下走的动作顿住了,她停在一个十几年死的成员墓碑旁,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注意,就被带走了。”
“没有尸体,但普通人已经消除了对姚心存在的记忆。”
“这就是[过去]吗?”
桑竟遥往前一步,刚刚好,不偏不倚,站在墓碑面前,微微垂眸,就能看见山下成群结队的楼房,远处波澜不断的海面。
“嗯。”
“之前[过去]不敢动手,因为还有我在,而[过去]也尝试过把我给带走,但没成功。”
“这次会成功吗?”弃恙问。
这个问题听上去就像是弃恙非常希望桑竟遥被带走一样。
但桑竟遥也明白,这只是弃恙的语言混乱,姚心对于弃恙太过重要,现在,姚心消失了,弃恙语言组织出现问题,也很正常。
“应该会。”
等到弃恙走了,桑竟遥才语调平平地回答。
山顶并没有树,是一片空旷的,但不知为什么,山顶这一片的泥地抓的非常牢,比较偏下,有树的那些地带,却是经常发生山体滑坡的。
桑竟遥顺着前人走出来的痕迹往上走时,不止一次差点被显露出来的树木枝条给绊倒。
下着微微细雨,桑竟遥丝毫不管地上污渍,坐到了墓碑旁精心挑选的瓷砖上,感到一片冰凉时,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所有事都发生得太过紧凑,桑竟遥不止一次经历过这一类事情,理应会有处理的经验才对,可这次他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坐在老友身边,喝上一口刚煮好的酒。
活的太久果然不是什么好选择。
桑竟遥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一滴雨水,心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