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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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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本座便允他暂栖暮苓狐族。妖王陛下,还望好生照拂我这顽劣的弟子,莫要让他受半分委屈。”凃亓言罢,颔首应允。
“请妖王陛下宽心,”苏暮苓温声细语,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奴家自当视他为我族寻常天骄,绝不动声色,不令旁人窥得他身有异禀,亦不泄露陛下您的行踪半分。”
“甚好,既已定下,然在此之前,本座尚有几桩秘法需传于他,还须将他带在身边些许时日。不知妖王陛下意下如何?”凃亓又道。
“妖神冕下既有此意,奴家岂敢不从?”苏暮苓嫣然一笑,颊边梨涡浅现,“只盼冕下早些归来。”
“既如此,几日后,再与妖王陛下游。”言讫,凃亓袍袖轻拂,携着梅荣光,身形便如轻烟般散去,原地唯余淡淡余香。
待二人身影全无,苏暮苓方才收回目光,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自言自语道:“这般匆匆而去,莫非当真不愿多看本王一眼?不过,这位妖神,倒与传闻中不同。谈吐风趣,性子温和,看去竟也这般玉树临风。若非身份悬殊,你若只是寻常男妖,本王倒真想招你为面首了。也罢,情分一事,原也需时日来培养。”
她这般想着,便盈盈起身,身姿款摆,带着一身狐族的媚态与尊贵,款款离去。
***
二人行至山脚,夜风渐起,带着山间特有的阴冷潮意。
凃亓忽地一个喷嚏,清俊的眉宇微蹙。
“师父,可是山风侵体,着了凉?”梅荣光忙上前一步,望着凃亓身上单薄的衣袍,心中微忧。这暮苓狐族之地,湿气重,寒意浓,确易惹病。
“无妨,为师身躯尚健,只是方才那暮苓妖王……”凃亓望着他,心中那股莫名之感又泛了上来。似是有些许动心,却又夹杂着几缕寒意。这女子,笑语晏晏之下,总藏着刀光剑影般的算计,令人不寒而栗。然,相处起来,倒也并非全然不适,她那风趣的言语,竟也驱散了些许山间的冷寂。
“师父,师父。”
凃亓兀自沉吟,并未留意,梅荣光连唤数声,他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
“荣光——!”
忽闻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自灌丛后传来。梅潋光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跌跌撞撞地奔至近前,一把将梅荣光紧紧抱住,声音哽咽:“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潋光,为兄亦时常念你。”梅荣光回抱住他,眼中也泛起泪光。
见兄弟二人久别重逢,情谊深重,相拥而泣,凃亓方才惊觉,自己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对于这般炽热的情感,竟有些难以全然体会。他看着二人依偎在一起,全然忘了还有个师父在场,便出言打断:“罢了,既是如此挂念,为师便赐你们一个比试的机会。此地,为师布下一层护法结界,你们二人,就在此切磋一番,分出个高下,也好让为师知晓你们的进境。”
“好!”二人欣然应允,眼中都燃起了战意。
凃亓手掐法诀,指尖微光流转,随之一挥,一道莹白光幕便如水波般自地升腾,将三人尽数笼罩其中。结界之内,自成一方天地,任凭里头如何激斗,外界亦难察觉分毫。
***
“师弟,请!”梅荣光率先沉喝,气势勃发,周身妖力如潮水般涌动。
梅潋光亦不甘示弱,冷哼一声,与之对峙,法力同样澎湃而起。
二人身形交错,拳脚相加,灵光闪烁,劲风呼啸。你来我往,拆解腾挪,直斗得难分难解,半晌功夫,竟未分出胜负。
“停!够了,只需意思意思便罢。”凃亓见状,轻叱一声,指尖凌空虚点,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将二人震退数步,战圈立时静止。“再让你们打下去,这漫漫长夜,我们便不用歇息了。”
二人闻言,方才惊觉,夜色已深。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赧然,随即收起战意,各自寻地盘膝坐下,调息恢复。
凃亓则负手立于月下,清辉洒落在他身上,映得轮廓愈发模糊。他仍在思索方才未竟的思绪,反复权衡着两个弟子的未来,却始终难下决断。
侧目望去,梅荣光与梅潋光已安然躺下,沐浴在银白的月光里,嘴角不约而同地微微上扬,似是正做着香甜的美梦。
也罢,前路漫漫,且待明日再思量。
凃亓心中稍定,也寻了一处清静之地,侧身躺下,任由月光温柔地覆盖。
***
此后一段时日,梅氏兄弟皆随侍在凃亓左右,潜心修炼。二人皆已叩开神力之门,初窥那玄妙之境。虽梅荣光入门稍晚数月,然其天资卓绝,进步神速,不过月余,便已追上兄长梅潋光,二人实力伯仲之间。
“师父!徒儿生出第四条狐尾了!”一日,梅荣光满面激动,雀跃地跑到凃亓面前,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凃亓目光在他身后扫过,那新生的狐尾在衣袍下隐约可见,虽尚显稚嫩,却已初具形态,“看来,是时候将你送回狐族了。”
“啊?这么快?”梅荣光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片失落,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一旁仍在闭目打坐、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的梅潋光,心中百味杂陈。
凃亓心中自是了然,面对这又将到来的、遥遥无期的别离,他深知那少年心中定然是万般不舍的。可事已至此,唯有身处暮苓狐族,梅荣光方能得享那等得天独厚的修炼资源,此番送他离去,实乃为他的将来谋划,是不得不为之举。纵有万般不舍,亦只能深藏心底。
两人未及道一声珍重,便已各分东西,天各一方。
未几日,梅荣光离开之后,梅潋光亦主动向凃亓禀明,欲回人族故地重游,探望故人。凃亓允了,心中竟也生出几分念想,欲陪伴他一同前往,却不想被梅潋光婉拒。
“师父,”他声音清朗,眼神却异常坚定,“弟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此去人族,孑然一身,亦足矣。”
“为师信你,”凃亓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欣慰与关切,“然则,人族不同于我妖族,人心叵测,世情纷繁,你须得步步为营,明辨是非,切莫大意。”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梅潋光躬身应诺。
匆匆一别,凃亓再度孑然一身。两个弟子相继离去,他竟又回到了昔日那般孤身飘零的境地。这份孤寂,尤其在夜幕低垂,月悬中天之际,他独自行于清冷的月色下,四野阒静,唯闻风过林梢的簌簌之声,愈发显得形单影只,了无生趣。
此时此刻,那暮苓狐族妖王苏暮苓的身影,便又悄然浮现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心动不如行动”,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再难抑制。
凃亓再次趁着夜色如墨,身形如鬼魅般,悄然潜入了轩辕殿那重重的宫阙之中。他避开明处,专拣那些幽暗的回廊与小径穿行,不欲惊扰。
“哟,这又是哪位贵客?”一个带着戏谑与熟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放着光风霁月的正门不走,偏要偏爱这阴湿逼仄的小道,倒是别有一番情趣。”苏暮苓似早有预料,竟又在他抵达寝殿之前,于这条通往寝宫的昏暗小径上,将他截了个正着。
“妖王陛下,正是在下。”凃亓闻声,从容卸去伪装,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深夜叨扰,还望陛下恕罪。”
“哦?原来是妖神冕下大驾光临,”苏暮苓款步上前,身姿曼妙,步步生莲,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探究的意味,“几日不见,又悄悄摸摸地跑来,莫不是专程为了探望你的那位乖徒儿?”
“陛下说笑了,”凃亓摇头,笑容不减,“在下此番前来,并非为探望弟子。”
“哦?那为的是……”苏暮苓眉梢一挑,眸中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笑意,仿佛早已猜到他的来意。
“正是为了……与妖王陛下叙叙旧。”凃亓直言不讳,目光坦诚地迎上她的视线。
“哟,奴家何德何能,”苏暮苓面上立刻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微微一侧身,做出恭请的姿态,实则心中早已按捺不住那份雀跃与期待,“竟劳烦堂堂妖神记挂在下。夜深露重,外头凉,妖神冕下若不嫌弃,何不移步到奴家的寝殿中,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正好可以煮茶焚香,细细详谈?”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凃亓不再推辞,面上笑容温润,随着苏暮苓的身影,款步入得那幽深华丽的寝殿之中。殿门轻掩,只余下一室暧昧不明的灯火,以及两道即将交织的思绪与目光。
***
踏入妖王寝殿,但见珠帘半卷,暖光摇曳,殿内陈设皆是极尽妩媚之能事,流苏垂帐,暗纹织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慵懒而暧昧的气息。凃亓目光掠过,心头竟莫名一紧,平日里的那份镇定自若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局促不安。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胸口如同揣了只不安分的雀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喉咙也干涩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吞咽口水的频率。
“妖神冕下这是怎么了?”苏暮苓见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关切道,“莫非是觉得本王这寝殿里的熏香,太过浓烈了些,扰了您的清净?”
“无事,无事。”凃亓定了定神,细嗅之下,果然一股馥郁的香气直沁肺腑,并非刺鼻,反而带着几分异样的缠绵,“熏香甚好闻,只是…只是在下初来乍到,有些不适应罢了。”
“那便好。”苏暮苓嫣然一笑,抬手虚引,转身道,“妖神冕下,此处随意,寻个顺眼的位置坐下便是。在奴家这里,没有那些虚礼,随心所欲,便是最大的规矩。”
“好。”凃亓依言,目光随意一扫,便在靠窗的一张锦墩上坐了下来,姿态却依旧有些僵硬。
“妖神冕下,”苏暮苓款步而来,手中端着一个描金嵌玉的酒壶,壶身温润,透着岁月的醇厚,“奴家这里藏有几坛上好的灵酿,不知您可愿移步品鉴一番?”
“多谢妖王陛下美意,”凃亓微微欠身,面上带着歉意,“只是神界有训,下界诸神,不得沉溺酒色,以免误了修行。此乃规矩,在下不便破例。”
“好好好,”苏暮苓闻言,嗔怪地扬了扬眉,拂袖将那沉重的酒壶放回原处,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你们神界的规矩,还真是烦琐,连这点人间乐趣都要管束得死死的。”
凃亓自知扫了她的兴,心中微赧,便主动寻了个话题,试图缓和气氛:“妖王陛下这般风华绝代,不知可有慕名而来,痴心追求者?”
此问一出,凃亓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脸颊微热。
苏暮苓闻言,眼波流转:“那必然……是没有的。”
“为何?”凃亓故作惊讶,“莫不是这整座暮苓山上的男妖,都瞎了眼,竟无人敢仰慕妖王陛下?”
“倒也不是他们瞎了眼,”苏暮苓轻笑,声音如珠玉落盘,“只是本王的眼光,一向甚高,这山上诸妖,无论是姿容还是修为,皆入不得本王的法眼。”
“哦?”凃亓来了兴趣,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神色坦然,并无半分羞恼,“那在下便斗胆问一句,究竟是怎样的男子,才能有幸赢得妖王陛下的青睐呢?”
在寝殿冷冽的光线下,凃亓年轻俊俏的脸庞显得愈发棱角分明,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粹,却又因这纯粹而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惑。
苏暮苓听到这个问题,眼中闪过流光。她缓缓起身,腰肢款摆,如风中柳絮,悄然凑到凃亓身后。一双莹白如玉的手,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搭上他宽阔的肩头,指尖顺着那嶙峋起伏的骨骼轮廓,缓慢而带着某种意味深长地向下抚去,最终停留在那厚实而滚烫的胸膛之上。
凃亓如遭电击,浑身一僵,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眼神瞬间变得惊愕而茫然。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苏暮苓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那呼吸间带着的,是她身上那股格外醉人的、仿佛能勾魂摄魄的异香。这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中,凃亓只觉一阵阵精神恍惚,头脑有些发沉。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扣住身下的锦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自己一时失了神智,在这妖王面前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来。
“妖神冕下,”苏暮苓的朱唇轻启,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这个称呼,听着总归有些生分。不如告诉奴家,您真正的名字,如何?就当是…交个朋友,可好?”
“凃亓。”凃亓几乎是脱口而出。
“凃亓…倒是个顺口好记的名字。”苏暮苓轻笑,声音缠绕在他耳畔,“奴家的真名,唤作苏暮苓。若不嫌弃,叫我暮苓,或是苓儿,皆可。”
“暮…苓…”凃亓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脸颊发烫,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小声地叫了出来。
“你还真是老实得可爱。”苏暮苓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
凃亓虽贵为神明,却毕竟年岁尚轻,对于男女情事,终究还是有些懵懂青涩。反观苏暮苓,却显得极是娴熟,仅仅是几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便轻易搅乱了他这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心湖。
凃亓的脸红得如同天边最绚烂的晚霞,几乎要滴出血来。
“凃亓?”苏暮苓轻唤。凃亓脸红得像是天边的云霞。
“你方才的问题,本王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
凃亓心中微动,带着一丝期待。
殿内一时沉默下来,只有窗外夜风偶尔拂过珠帘的轻响,这沉默却像一根细丝,紧紧地钓着凃亓的心弦。许久,他侧过头,却不期然对上了苏暮苓那双含情脉脉、又带着几分诱惑的眼波。
“你这样的俊俏男子,”她缓缓开口,声音如浸了蜜糖,“本座…倒是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