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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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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公主殿下的脉象已经逐渐平稳，预计黎明破晓之时，便可清醒过来。”医师为兰誉诊完脉后，便躬身长揖，于兰索面前恭敬禀报。
“朕已知晓，你且退下领赏。”兰索此刻心境已平。凡是对自己女儿有所裨益者，他皆不吝赏赐；反之，则格杀勿论。
“遵旨。”医师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出寝殿，沿着被甲士重重把守的长廊疾步而去，生怕慢了一分，便万劫不复。直至踏出宫门，方才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又捡回了一条性命。
兰索缓步至床畔，轻声呢喃着爱女的名字，素来铁腕的手此刻却轻柔如水，细细梳理着她散乱的青丝。
人族王后红颜薄命，早早就撒手人寰，徒留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十余载。也唯有在女儿面前，兰索才能卸去那副怒火暴躁的面具，流露出温柔体贴的真情。于他而言，女儿便是心爱之人留下的无价瑰宝，他定当珍而重之，视若拱璧。
然千年前那场人与妖旷世大战，虽是人族最终击溃妖族，取得了胜利，但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百姓一度流离失所，国家更是摇摇危坠。若非国师梅潋光临危受命，及时出手，登坛祭天，向天神祈祷福祉安康，人族也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恢复生机，重归安定。
妖族沉寂千年之久，如今却迎来了暮苓狐族妖后的出关，定会挟恨而出。窟魔山脚周围虽一直设有历代人族术士倾力施加的法阵结界禁锢，但那妖后毕竟闭关修炼千年之久，妖力定然深不可测，人族结界必然阻拦不住她。今夜她敢独闯皇宫，假日时日，她定能彻底破开结界，引得其他妖族也能长驱直入人族境域，兰索实难心安。
幸而国师早已预料到这一日，因此才会在千年之前的妖族动乱中，将暮苓狐族小妖王擒来人族皇宫。历经千年调教，每隔百年便要清空一次小妖王的记忆，灌输以人伦之道，让他彻头彻尾相信自己便是人族，视妖族为死敌。如此方能与人族千年一遇的命定之子，也就是兰誉公主喜结连理，诞下混血婴孩，开启神力，彻底击溃妖族。
此乃人族目前唯一的希望，兰索为了国家安危，为了人族的命运考虑，不得不如此行事。一旦他们的孩子出世，兰索便会下令斩杀妖王，不得留下任何祸患。只是，如此一来，必定会牺牲女儿的爱情，所以他选择了隐瞒。可他未曾料到的是，兰誉和那小狐妖之间的感情竟是如此真挚，倘若被自己的女儿知晓了真相，免不了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折磨。兰誉表面坚毅刚强，实则也是个极易心软的女子，这点，作为父亲的兰索再清楚不过。因此，他铁了心，严令皇宫之内所有知晓此计划的侍卫仆从以及大臣，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亦是定斩不饶。
他只祈祷传承千年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眼看着两人大婚在即，却不想中途又杀出个妖后苏紫缨，方才出关，便迫不及待地闯入人族皇宫，在大婚现场，当着全部皇亲国戚的面，竟还将那小妖王掳了回去
真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想到这桩奇耻大辱，兰索便恨得牙咬切齿，痛彻心扉！他恨不得将那妖后抽筋扒皮，恨不得让她神魂俱灭。只可惜，人族法力孱弱，而那妖女实力强大，他根本无法战胜。
他已召集人族高手，前去窟魔山一探究竟，只盼能有好消息传来。
夜色已深，他思虑烦躁，头疼欲裂，也是时候该回寝殿休息。
他之龙体素来不是很好，但为了人族的未来，他必须健康长寿，能活多久，便尽力活多久。但愿能亲眼看到人族复兴的那一天。
“好生照看公主殿下，若是她醒来了，务必第一时间禀报于朕。”兰索出了门，郑重嘱咐兰誉身边的守卫。
“末将领命！”贴身侍卫胡瀚抱拳应命。
***
重伤昏厥许久，兰誉悠悠转醒，只觉神思混沌，一片迷惘。
她隐约记得昨夜之事，睁开眼后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许小里的情况。
“驸马安在？可还安好？可曾归来？他如今……可还无恙？”
“公主殿下……”胡瀚跪于床榻之前，面对兰誉连番询问，一时竟不知当从何开始解答。
“但请据实以告。”兰誉撑起身子，欲起身，身旁几个侍女急忙上前搀扶，却被她悉数喝退，“无妨，本公主身子骨强健，没那么娇气。”
“是。”奴婢们素知她们这位公主殿下要强的心性，便纷纷退至一旁。
“你们皆退下吧，本公主要与侍卫长大人单独对话。”兰誉吩咐道。
“是。”奴婢们又应声退至门外。
“公主殿下，驸马于昨夜婚礼上，被狐族妖后苏紫缨擒走，眼下……生死未卜。”待四下无旁人，胡瀚才肯将实情缓缓陈述。
“生死未卜……”兰誉心头一颤。她昔日率领人族将士在战场上厮杀，也见惯了生死离别，可真当这等事落在周边亲近之人身上时，仍不免心悸难安。
“公主殿下切莫悲伤，既无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那狐族妖后昨夜方才出关，她闭关千年，对外界情势尚未清晰。属下以为，她定不会轻举妄动。”胡瀚自然知道许小里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他的真实身份可是狐族小妖王，妖后自然是不会伤他分毫。非但不会动他一根毫毛，反而还会好吃的好喝的悉心照料，以弥补这千年以来，人族施加于他的欺辱与禁锢。
“大将军之意，莫非是认为，本公主的驸马被那妖后掳去后，当作了人质？”兰誉质问道。
“属下不敢妄断，公主殿下与驸马情深义重，驸马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大将军急忙找补道。
“行了，侍卫长请起。你本为人族大将军，曾保家卫国多年，战功显赫，却甘愿跟在我身边当个侍卫，本公主岂会随便责罚于你。要怪，就怪这天命弄人，我与他之间的缘分，终究还是……”说着说着，兰誉便长叹一声，接着下了床榻，对胡瀚说道，“本公主身体已无大碍，便与你们一同前往，去寻回驸马！”
***
回到深夜时分，轩辕宫，妖后寝殿。
“你现在可看清楚了？”胡钰欣将小狐狸轻轻置于地面，生怕就他这一副脆弱的身子骨，一不不慎就得摔折。
“我……我……不可能，这定然你设下的幻境圈套，你妖术无穷，诡计多端，我绝不会上当的。”许小里依旧不相信。
“你这只笨狐狸，怎的就是冥顽不灵呢！本王是什么很闲的妖吗？刚刚出关，尚未来得及休息，就冒险跑去人族皇宫把你找回来，就是为了在这陪你玩耍？你竟还怀疑是本王使用了妖术？”胡钰欣揪着许小里的尾巴质问道。
“疼疼疼……”许小里或许是方才在化形过程中受了伤，胡钰欣只是轻轻一扯，他便疼得呜哩哇啦大喊。
“哦，那好，本王放开你。”胡钰欣最是厌烦这小狐狸的嘶哑乱叫。先前他还是人形之时，叫喊声尚且清朗，听着还算是悦耳。如今变回狐狸真身，虽然还保持着人声，可叫声中多了几分狐族特有的尖锐刺耳，刺挠得胡钰欣心烦意乱。
“你究竟意欲何为？”许小里一脸委屈地问道。
“本王已然想清楚了。反正如今也已夜深，本王也有些困乏，不如先将你关在一夜，待到明日天明，再与你理论。”说罢，胡钰欣便施展妖术，变幻出一座囚笼，扬起手掌，欲将这只聒噪不休的九尾狐狸关入笼中。
“我才不要进去呢。”许小里见状，立即奔腾起他的四只爪子，在寝殿内四处逃窜。
“本王已经警告过你，如今本王倦意已深，奉劝你还是不要轻易惹怒本王，自讨苦吃。”胡钰欣眉头紧蹙，再度提醒道。
“既然你看我不顺眼，不如早点把我放回去。你我二人与其在这漆黑阴暗的宫殿里争锋相对，倒不如好聚好散，恩怨一笔勾销呢。”许小里边逃窜边说道。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实力，有资格跟本王谈判吗？”胡钰欣玩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手指一勾，那笼子便自行移动，将许小里困于其中。
“你……你耍赖！你作弊！”即使身处囚笼，许小里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依旧不肯消停。
胡钰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困住他行动的同时，也封住了他那张叽叽喳喳的狐狸嘴巴。
“……”现在许小里纵然心中有万般不甘，也无济于事。
“这下安静多了，本王也能睡个安稳觉。你且不要随便挣扎反抗，这笼子上全是本王的妖气，你身上的人族法力方才祛除，对妖力尚未适应，还是不要随意触碰为妙。另外，本王还劝你早点闭上你的狐狸眼睛休息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做呢。”
警告完，胡钰欣便放下帘幕，褪去外衣，躺回锦衾之中。
“晚安，小狐狸。”
说罢，胡钰欣便阖上眼睛，沉沉睡去，安然如梦，只待黎明到来。
***
寝殿一隅，许小里辗转反侧，仍未入睡。
他望着窗外的皎洁月华，不禁思念起自己的未婚妻来。
“不知公主殿下此刻如何？那妖女手段如此凶残暴力，公主殿下彼时离我相距甚近，莫非…莫非已遭那妖女毒手？不会的，不会的，公主殿下法力高强，定能抵挡那妖女的攻击，不会让她得手的。公主殿下得知我被掳走，定会前来救我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妖女怎么逃。不过，在公主殿下到来之前，我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必须保全自身。”
喃喃自语完毕，许小里便附身趴伏于冰凉的地砖之上。
他尚不适应这身浓密的毛皮，也不清楚狐狸是怎么睡觉的。只觉得有这身毛发护体，倒也不惧这夜色寒凉。
而那蓬松柔软的九条尾巴，便权作他的锦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