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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宋南风从颠倒混乱的梦中醒了过来。

      清醒了片刻之后,他起身下床,向屋外走去。

      这间房间很大,从白色的大床下来之后,宋南风踩到了床边铺着的一层厚厚的地毯上。地毯上的图案繁复,看上去像开着数不清的花。

      房间的另一边,是一套淡绿色的桌椅,造型古朴典雅。窗边有书桌和椅子,桌上放着一个鎏金的烛台。圣洁的小天使头顶三支蜡烛,为人类送来光明。

      窗户是纯白的,酒红色的窗帘没有合拢,露出一丝外面的天光。

      宋南风走到门边伸出开门,他穿着黑色的睡衣,袖子上用金线绣着月桂,月桂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他打开房间的门,离开了这间欧式风格的卧室。

      走廊静悄悄的,一楼的大厅里有人在收拾东西,但也没有发出声音。

      从特罗姆瑟回来之后,宋南风哪里也没去,而是直接回了老宅。这两个月,他一直待在这里。

      跨年夜之后,新年那天,付西洲离开得很早。宋南风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听着付西洲刻意放缓的脚步,和小心翼翼的关门声,没有任何挽留。

      他知道新年的第一天,付西洲就会回去。付西洲早就和他说过这件事。

      但他没有选择和付西洲一起离开。

      因为那个根本不作数的交易。

      既然付西洲说,遵守约定可能会有好事发生,那他不如就等些日子。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他也抽不出太多时间去找付西洲。

      付西洲想让他做,那他便做。

      至于时间,当然由他说了算。他不可能无止境地等下去,最多只给付西洲几个月的时间。

      除了这些原因,还因为,付西洲送给了他一个吻。

      一个吻而已,只是在他彻夜不睡的考虑时,往天平一端加上了一点小小的筹码。

      一个吻而已,既不能给他赐福也不能让他清醒,仅仅是交往里的一点点欢愉。

      一个吻,仅仅是额头的一个吻而已。

      头晕眼花,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只是一个吻而已。

      在开门进入眼前的房间之前,宋南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这两个月总做这个动作,让路爷爷时常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

      放下手之后,宋南风进了另一间房间。

      这也是一间画室。像梦里一样。

      宋南风走到房间中间的画架前,看着这幅未完成的作品。

      画上的人是付西洲。

      和梦里不一样,宋南风在现实里,画得是付西洲的正面像。

      不过他确实无法画出付西洲的五官。

      宋南风看着眼前的画。

      明明只要一闭眼,付西洲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可无论拿起多少次笔,都只能僵持着无法落下。

      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从早到晚枯坐在这里,一整天画不出一点东西。

      他甚至问过来看他的顾寻。

      “爸爸,你是怎么画出妈妈来的,为什么我画不出来?”

      顾寻,顾寻给出的建议是,你还是别画了,直接去找他吧。

      当时的宋南风对这个建议嗤之以鼻。他就不该在宋女士面前替顾寻说话,让顾寻回来。要不是为了要来Puppy那只蠢狗,他才不会这么干。

      现在,宋南风看着眼前没有脸的半成品,冷笑一声。

      早知道就应该听顾寻的,画什么劳什子的画,养什么傻乎乎的狗。直接将付西洲绑了,关在屋里,蒙上眼睛,扒光衣服,用吻堵上他的嘴,用手抚摸他的全身,用身体感受他整个人。昏天黑地,不眠不休。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呵,让付西洲把他忘了。

      呵,胡说八道,荒谬绝伦!

      他竟然真的把他忘了。

      宋南风想起昨天的事来,还是眼前发黑。

      在他给自己设定的承诺时间即将过去的时候,他给付西洲打去了第四次电话。

      前三次,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但这一次,宋南风不会再沉默了。

      他要将明天去见付西洲的好消息告诉付西洲。虽然直接去见付西洲很好,但他更爱事前预告,让付西洲早早开始想着他。

      洗漱完毕之后,宋南风坐在床上,没有看书也没有看手机,就那么坐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十点钟,他拿起了手机,拨给了付西洲。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开口之前,对面先出声了。

      是一个女声。

      “宋先生,你好。我是付西洲的朋友,李明湖。”

      宋南风在那一瞬间是懵的。

      但是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李明湖送给了他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恕我直言,李女士,离愚人节似乎还有段时间,现在还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宋南风的声音听起来和冷静,但实际上,被子已经被他捏得满是褶子。

      “我说的全是实情。”李明湖道,“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坦诚。而且,付西洲并没有告诉我,要对你隐瞒。”

      “一照面就能发现的事,想瞒也瞒不住。”宋南风忍不住讥讽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佩服自己了,竟然还能回答问题,竟然还没有发疯,真是可喜可贺。

      “的确。”

      李明湖似乎笑了一声,但宋南风已经开始听不太清。

      “我不清楚你们在挪威发生了什么,但我想提一个无礼的要求。”

      宋南风听着。

      李明湖说出了她的要求。

      “请暂时不要打扰付西洲,等他的情况稳定后,再来见他。”

      宋南风冷声道:“要是他一辈子都稳定不了,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不用再见他。”

      “不会的。”李明湖回答得很快。

      宋南风不想再客套下去,直接说道:“你在试探我?看我对他到底有几分情谊。”

      过了一会儿之后,李明湖才说:“宋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付西洲的情谊。而且,我也绝不会插手付西洲的感情。只是,作为付西洲的朋友和半个医生,我必须要保证付西洲的安全。”

      宋南风听完沉默不语。

      他开始耳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宋南风已经分不清,电话那头李明湖终于再次开口。

      “宋先生,刚刚骗你的。付西洲现在的情况好得很。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条理分明。欢迎你来找他——嗯,旧情叙不了了,但可以发生点新的。”

      “有问题的话也可以打给我,我想你知道我的号码。”

      “再见。”

      李明湖挂断电话后,宋南风直接将手机扔了出去。

      黑色的长条落在地毯上,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

      虽然他现在难受得要命,但他没有听错,刚才李明湖的语气,真的很像言肃和顾寻。

      一个两个,都喜欢看戏。

      偏生他还不得不演这出戏。

      他还是无法相信,付西洲真的把他忘了。

      这太荒谬了,绝对是假的。

      不可能是真的。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几秒时,宋南风在心里恨道,付西洲,你最好是真的把我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要是敢拿这个骗我,就等着被我抓住,这辈子也别想逃走。

      不过,现实里可以嘴硬,梦里却诚实无比。

      而且,宋南风心里知道,付西洲是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付西洲就是这样的人。

      他爱的就是这样的人。

      “少爷,你怎么又在这里?”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宋南风的思绪,他转过身,看见了站在门口,穿戴得一丝不苟的路安。

      他站起来,朝路安走过去。

      “路爷爷,我只是来看看。”

      “少爷,没有灵感的话,先不要画了。像姑爷说得那样,去见见那个人,也许就好了。”路安劝道。

      “嗯,我知道了,您不用担心。”

      他们一起下了楼,往餐厅走去。

      今年八十岁的路安,从小就生活在宋家,长大后被派到国外去,五十多岁的时候才回来。所以,他是从小看着宋南风长大的,对宋南风格外地疼爱。

      宋南风十五岁被送到医院之后,他心疼又自责,从养老的地方搬了回来,照顾宋南风。

      对宋南风来说,路爷爷哪里挺都好,只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他老叫宋南风少爷。

      虽说外面很多人也这么叫,但他们大多都带着点调侃和玩笑,当不了真。而且他们叫得都没有付西洲叫得好听。

      但是路安这么叫,是真的把宋南风当成了少爷。

      他不止这么叫宋南风,他也怎么叫许逸,这么叫言肃。搞得小时候的言肃真的以为自己是少爷,被许逸修理了一番后才“幡然醒悟”,明白不能搞封建主义那一套。

      宋南风当然也对路安说过,不要叫他少爷,但没有用。宋南风只能作罢。

      老人家想叫就叫吧,一个称呼而已,开心就好。

      宋南风起来得不算早,早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坐在偌大的一张桌子前面,独自一人吃饭。

      这栋宅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主人,平时没有人会住在这里。宋家现在的重心在宋女士居住的地方。而这里,是宋南风的爷爷奶奶生前曾经生活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装饰才那么复古。

      在国内的时候,宋南风偶尔会来这儿住些日子。

      因为这里很安静。时光在这里走得很慢,慢得似乎要停滞。在玫瑰盛开的季节,宋南风会坐在花园里,用一壶红茶和一本书,过完一整个下午。

      只是,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宋南风从来没有感觉到孤独。

      可这次来之后,孤独和寂寞时常伴着他在这座空荡荡的宅子里起舞。

      在每一个月光洒落的夜晚,宋南风都格外地想念付西洲。

      明明才过去两个月。

      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付西洲竟然就已经忘了他。

      宋南风放下筷子,完全没有了胃口。他既生付西洲的气,也生他自己的气。

      为什么每次都搞得这么哀怨,好像他是天底下第一痴情的人,而付西洲是天底下第一的负心人。在感情里将自己想象成弱者难道能得到快感吗?还是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宋南风想得很明白。

      他爱付西洲,在发生这件事后,他依然爱付西洲。

      这就够了。

      既然目的不变,那他就还是有一百种来达成目的的手段。

      生气是生气,但也没那么生气。

      再来一次而已。

      “少爷,你要的东西,已经查到了。”

      路安来到宋南风身边,递给他一个平板。

      宋南风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发现果然和李明湖说的一样,付西洲自愿手术,忘记和江黎有关的一切。他只是被江黎殃及的池鱼。

      没关系,这个他认了。他因为江黎认识付西洲,也因为江黎被付西洲忘记。很公平。

      如果这就是江黎说的报应的话,他接受。

      路安在他往下翻看的时候补充道:“你要他们调查的,江黎先生的死因,也已经查到了。和表少爷之前查到的结果一样,江黎先生死于车辆撞击栏杆后造成的颅脑损伤。他的身上并没有除车祸之外的伤口,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而他遭遇的这场车祸,就调查的结果来看,完全是一场意外。”

      宋南风听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谢谢路爷爷,麻烦您了。”

      路安弯腰鞠躬,然后离开。

      之所以调查江黎的死因,是因为之前宋南风怀疑,江黎想要靠死亡,永远在付西洲心里留下一道影子。

      他是这么猜的,但他一直查不出问题。

      现在倒好,不用查了,付西洲已经将江黎和他忘了个干净。就算真和他想的一样,也没有用了。

      不过,宋南风看着平板上付西洲最近的消息,总算得到了一点安慰。

      付西洲搬出了原来住的房子。

      如果真的有计分器的话,那这一局,其实是他宋南风赢了。

      因为他本来在付西洲那里是负分,现在归零了而已。

      惨胜也是胜。

      看到最下面的时候,宋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既然付西洲不记得他了,那接下来的他和付西洲的见面,岂不是,初遇。

      宋南风想到这儿,简直要笑出声。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是觉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太糟糕了,所以来给他机会弥补了吗?

      那他可真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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