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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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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阑回来以后，一眼就看见了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的宋南风。她停下脚步，站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客厅没有亮灯，虽然有几处光源，整体依旧昏暗。但宋阑还是很轻松地就看清了宋南风的此刻的模样。
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没有一丝烦恼，也没有一丝忧虑。
像很多年前的每一个晚上那样。
那时，年幼的小宋南风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和娱乐之后，就会来到客厅，等待整整一天甚至好几天都没见的妈妈。有的时候，他很清醒；有的时候，他会睡着。
清醒的时候大多很煎熬。睡着对他既好也不好。好的是一觉醒来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坏的是一觉醒来想见的人还是没有来。
可无论好与不好，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宋阑也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宋南风了。
同样的两个人，熟悉的一幅画面。从曾经的那个小孩子到现在的青年，已经过去了快要二十年。
看了一会儿后，宋阑离开客厅，去了花园。穿过鲜花盛开的小径，来到花园深处的凉亭，还没走进去，Puppy就先跑出来迎接她。
“阑姐姐。”坐在亭子里的顾寻抬起头叫了宋阑一声。
“你在插花。”宋阑走进亭子。
“随手摆着玩。”顾寻解释道。
宋阑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支花，闻了一下。
“这花叫什么？”
“浪漫天使。”顾寻说，“很不浪漫的名字吧。温室里的花，下午刚送来的。你觉得好看吗？”
宋阑转了转手里的花，香气也被洒了出来。
“对我来说，玫瑰都挺好看的。”
顾寻笑了，把花瓶往宋阑那里推了推：“这个放在我们房间。还剩两支，留给宋南风，让他送给喜欢的人。”
宋阑没有回答。
顾寻接着说道：“他说有事要告诉我们，和付西洲有关。我猜大概是个好消息，所以他高兴得一晚上没睡。”
宋阑问道：“他下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快六点吧。”顾寻估摸道，“他下午一直在客厅，具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
宋阑听完后，抬头看向凉亭外面。
夜色中的花园静谧，又带着点神秘。白天说不出来的话，好像到了晚上就可以说了。
“刚才在客厅里看见他的那一刻，好像回到了他还小的时候。”宋阑静静地说道，“爸爸和妈妈过世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时间流逝得这么快。”
顾寻轻声道：“这很正常啊，阑姐姐。正在经历的事情，我们是很难察觉到的，因为我们要消耗心神去应付它。只有当它结束之后，我们才有时间去观察它。一看结果不得了，小男孩都变成了大青年，阑姐姐却还是这么漂亮。”
宋阑笑了。笑过之后，她沉声道：“顾寻，我必须承认，我不算是一个尽职的母亲。”
顾寻看着宋阑，眼神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热烈又真诚。他跟着宋阑说道：“那我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宋南风也不是一个好儿子。我们三个，合该是一家人。”
宋阑这次是真心笑了。
顾寻也跟着笑。
Puppy又跑了出去。不多时，宋南风的身影出现了在了小径上。
宋南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醒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觉醒来后，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孤独、茫然、失落。说不清是世界抛弃了他，还是他抛弃了世界。
宋南风从沙发上坐起来。为了不吵醒他，阿姨没有来给他盖毯子，客厅的温度在他睡着后被调高了几度。不过他睡着的时候，好像还是听到了声音。
好像有人看了他一会儿。
应该是顾寻，还有宋女士。
宋南风醒了醒神，离开客厅，去了花园。还没到地方，他就先听见了一阵欢笑，然后他和出来迎接他的Puppy一起进了亭子。还没等他坐下，顾寻就问道：“你昨晚是高兴坏了，所以没睡觉？”
“是啊。”宋南风不假思索地回答。
“被人求婚就这么高兴？”顾寻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了一件一点都不平常的事。
宋阑看向了顾寻。
顾寻则示意她看宋南风。
而宋南风有些惊讶地问：“你看到了？”
顾寻用下巴示意，“这么亮的一个戒指，想不看到都难。”
“好吧。”宋南风将双手放到桌子上，先是看向宋阑，接着看向顾寻，宣布道：“妈妈，爸爸，我要结婚了。”
夜很安静。
宋阑和顾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任何反应。
没人出声。
“不祝福我一下吗？”在气氛变得更尴尬之前，宋南风再次开口，“不然我会很伤心。”
坐在他对面的顾寻开口了，不过说出的却不是祝福的话。
“我觉得这个时候，大部分的父母都会问，你的结婚对象是谁，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结婚，你真的了解那个人吗，你真的想好了吗？”
“要再加上一句，我们不同意这件婚事吗？”宋南风“热心”补充。
“不用了。”顾寻想也没想就说道，“毕竟同不同意结果都一样。”
“也是。”宋南风挑了挑眉，然后，看向了宋阑。
宋阑也在看着他。
宋阑一直在看着他。
“妈妈，我要结婚了。”像是闲聊一般，宋南风轻松地说道，“我现在很开心，也很快乐。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份快乐能持续多久，但快乐对我来说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所以我做不到因为害怕将来，而在现在丢掉它。”
“更何况，就目前来说，我对未来，还挺期待的。”
宋南风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宋阑终于开口，“从你一个多月前决定去国外治疗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我，”宋阑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片刻后，复又抬起头，继续刚才的话。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终于一天会离我而去。这些年，我一直都为你能离开我，也为我能离开你做准备。”
宋阑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南风一直在看着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是他见过的，最初的天空，世界和宇宙。
他从宋阑的眼里看到一切，最后看到他自己。
现在，那双眼里含着泪。
他的创造者，他的塑造者，他的妈妈，他的母亲，在他要和另一个人一起踏上旅途之际，对他说，“是时候了，宋南风。恭喜你，终于找到了新的栖息之地。”
过了几秒后，宋南风笑道：“这份祝福也太郑重了。我……”
宋南风张了张嘴。
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可实际上却没有。
谁让一切的语言都是那样的苍白，像木头拼起来的舟，在汹涌的感情面前，一下子就被打翻。华丽的辞藻和修饰全部被卷入海底，只有几块最简陋、最基础的木头幸免于难，孤零零地飘在海面上。
几乎所有的事都是这样，到最后，能说的也只有一句“对不起”，或是一句“谢谢你。”
比宋南风更早经历风浪的宋阑，自然了解宋南风此刻的处境，于是她摇了摇头。
道谢的话不必说，道歉的话不必说，什么都可以不用说。
宋南风明白了。
不过，虽然这些都可以不必说，但还有一句，还有一句一定要说。
“妈妈，我爱你。”
宋南风笑容灿烂。
“不用担心我的爱情。因为在这之前，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
宋南风是在爱里长大的。
比这更宝贵的是，他知道他是在爱里长大的。
宋阑的眼泪掉了下来。
顾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宋阑身边，拿出手帕擦掉了她的泪。
“付西洲不在，你的眼泪你就自己擦吧。”安慰宋阑的间隙里，他随便嘱咐了一下宋南风。
宋南风带着两条泪痕，毫无表情地说道：“爸爸，我也爱你。”
顾寻的身体晃了一下。
宋阑接过了顾寻了手帕，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顾寻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宋南风毫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寻无奈道：“我不会哭的。这不走心的告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就在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对宋南风说刚刚他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但是只响了几秒，就挂断了。
宋南风听后急匆匆赶回客厅，puppy也跟着他一起跑掉了。
凉亭里只剩下宋阑和顾寻。
宋阑突然说道：“你不哭，是因为你哭了太多次了。”
顾寻没听懂，“什么？”
宋阑把话说明：“我知道的，南风刚出事的时候，你常常在医院里偷偷哭。”
顾寻大惊失色。
“是我自己撞见的，不是你没藏好。”宋阑安慰他。
顾寻吃惊过后，心疼很快涌了上来。“早知道不哭了，我还怕被阑姐姐发现，结果真的被发现了。”他懊恼道。
那时的宋阑已经很难过了，所以他不想让宋阑看见他任何的悲伤。
宋阑却不以为意，反而用手托腮，专注地看着他，对他说道：“你不知道，其实我看见你哭之后，反而诡异地得到了一丝安慰。”
“我在想，南风是我和你的孩子，所以他像我，也像你。而我的顾寻，心思细腻、感情充沛，是最好的爱人。”
顾寻醉倒在宋阑粼粼的眼波中。
“看来宋南风是基因突变，才会出现问题。”他温声道。“不过既然是我和阑姐姐爱情的结晶，必定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宋阑笑道：“现在珍品长腿跑了，又是我们两个了。”
“那真好。”顾寻也笑，“又是我们两个了。”
宋南风赶到客厅之后，拿起手机，看清屏幕上的之后，欢欣的心落回原地，边朝餐厅走边给言肃发消息。
“有事吗”
不多时，言肃回复了消息。
“宋南风，你怎么还不打电话！！！”
宋南风打下一行字。
“你不会一直跟着许逸吧？”
接着又发了一条。
“你在他家。”
几乎同时，言肃的回复出现在了屏幕上。
“别废话，赶紧给他打电话！”
“赶紧！！！”
晚餐时间到了，顾寻发话说，他和宋阑暂时不想看见宋南风，所以晚饭要在花园里吃。于是宋南风坐到餐桌旁，一个人悠悠地吃起了晚饭。
Puppy也去吃晚饭了。它等不了宋南风吃完的，它会急死。
宋南风吃饭的时候，还给付西洲拍了张照片，问付西洲今晚吃什么。
付西洲很快把他做的菜也拍给宋南风看。
看着付西洲的照片，宋南风实在心痒难耐，还是给付西洲发了视频申请。
城市的另一边，许逸和言肃也正在吃饭。
“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
言肃缩回了偷偷摸向手机的手，想了想，放下筷子，带着脾气地说道：“菜里有姜，我不爱吃。”
许逸头也不抬地说道：“知道你不爱吃，所以才切成碎末。”
挑都挑不出来。
其实言肃也不是不能吃，姜末他也不怎么在乎。只是他今晚心里有气，正憋得难受。
他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送到嘴里，泄愤一样嚼啊嚼，边嚼边想，宋南风，你给我等着。
和付西洲视频的宋南风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付西洲问道。
宋南风笑眯眯地回复他。
“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