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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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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喜欢慕子书?”
顾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边月脚步微顿,眉头一挑,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顾辞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直在等她亲口说出答案。
“你喜欢他?”
这一次,边月是真的愣住了。
风从远处吹来,拂起她衣袖的一角,也拂过她心头某一处从未被触碰的地方。
“有一点点。”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好看的颜色,大家都喜欢。”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意说笑。
可顾辞知道,这不过是她的壳。
边月总是逃避,尤其是关于感情的事,爱情、友情、主仆之情、师徒之情。
她不是不懂情,而是不敢动情。
她太清楚自己是谁,也太清楚自己背负的是什么。
一旦动情,便是软肋,便是破绽,致命的漏洞。
“可是。”顾辞终究还是开口了,“你若真的动了心...”
边月看着他,眼神微沉。
“没有可是。”
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像是要把刚才那个问题甩在身后。
“阿辞,喜欢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做的事,待事情完成,我们就自由了。”
“我们不会失散,也绝对不会退缩。”边月抚上他的脸,是安抚,也是承诺。
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你这也只有我。
顾辞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可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比如心。
比如慕子书这个人。
他一路沉默地跟着她,穿过宫门,两道长长的影子跟在他们身后。
那影子很长,也很孤独。
就像他们的命运一样。
林中。
秋风卷起落叶,枝头残叶簌簌作响,马蹄踏碎枯枝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如同战鼓渐近。
慕子卿一身黑袍,外罩轻甲,腰间佩剑未出鞘,他策马于队伍前方,眼神冷得像刀锋,透着压抑已久的怒意。
允王策马在他身旁,目光时不时扫向这位昔日好友,默默叹了口气。
昨日,消息传来时,他们还在帐中议事。
一封密报,自京城连夜飞骑送达,内容不过寥寥数行,却让帐中所有人脸色骤变
“慕老将军遇袭身亡,首级悬于城门,尸身不翼而飞。”
帐内一时死寂。
众人皆惊愕失声,唯有慕子卿沉默良久,才起身,走到案前,一掌拍下,将那封信纸捏成一团。
“是谁?”他只问了这一句。
无人敢答。
动手的人,不是寻常刺客,也不是江湖杀手。
那一夜,慕余年随行共十七人,尽数殒命,无一生还。
能办到这一点的,要么是宫中暗卫,要么就是当今圣上亲自下令。
允王低声开口:“李铖。”
“公主,会不会是她”一名幕僚低声开口。
话音刚落,便被允王冷冷打断:“胡言乱语。”
慕子卿没有应声。
他知道,皇帝一直对他父亲不满,尤其近年来,慕家权势日盛,兵部、御林军皆有旧部,早已引起朝廷忌惮。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更令人不解的是,那位公主选了慕子书为夫,还亲自去了慕府吊唁。
她并未掩饰身份,也未避讳众人耳目。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陛下的刀,多少人的死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可若真是她下的手,为何还要去灵堂祭拜?为何还要当众悲悯哀叹?
那位皇帝行事狠厉却张扬,向来是“我欲杀人,光明正大”。李铖若真要杀他父亲,绝不会遮遮掩掩,反而会大肆宣扬。
毕竟,当年他可是把三个兄弟尸体,用马一路拖行至宫中,献给了先帝。
于是,一行人连夜启程,快马加鞭,直奔都城。
如今,已行至京城外围,再过一日便可入城。
然而,越是接近都城,慕子卿的心便越沉一分。
允王在他身旁策马而行,忽然开口:“你想好了怎么应对吗?”
“我要先见到尸体。”
“可没有全尸。”
“那就找,没有尸体,也有残骸。”慕子卿策马缓行,“没有残骸,也有骨灰。”
京城已在视线尽头浮现轮廓,城门高耸,宛如巨兽张开的口。
第二日。
天还未大亮,晨雾未散,城门上的血迹,风吹过时,带起阵阵血腥味,令人作呕。
仿佛那里依旧挂着排血淋淋的头颅,
慕子卿勒住缰绳,“进城。”他低喝一声,策马率先入城。
一行人穿过街道,直奔慕府。
此时,慕府已设灵堂,白幡飘扬,纸钱纷飞,焚香缭绕,哭声四起。
今日正是慕余年头七之日,也是下葬之时。
“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他们都在前头等着。”管家迎上来,神色沉重。
慕子卿点头,径直走入灵堂。
正中,一口黑檀棺木静立,盖子半启,只漏出他的头。
远远望去,倒像是全尸。
“开棺。”他沉声道。
众人一惊,却不敢违逆,连忙将棺盖移开。
慕老将军死了,如今慕子卿便是当家人了。
低头望去,棺中仅有一颗头颅,一双眼睛阖上,嘴唇微张,带着不甘与惊愕。
他没有表现出悲痛,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颗头颅,良久未语。
“把头留下。”慕子书吩咐,“其余部分,焚香祭衣冠。”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
管家上前劝道:“公子,这不合规矩啊,哪怕没有全尸,也该落棺下葬,好让老将军入土为安。”
“我不信父亲已安。”慕子卿淡淡道,“我只知他被人害了,而我还没查清楚是谁。”
此言一出,灵堂内一片沉默。
慕子卿转身走向灵前,亲自点燃三炷香,跪地叩首三次。
“孩儿归来,必还您一个公道。”
随后,他吩咐人将原本的黑檀棺木取出,只留下头颅供奉在灵堂之中,其余衣物、佩玉、铠甲等物,则放入另一口棺木,作为衣冠冢下葬。
仪式简单而庄重。
白幡飘扬,纸钱纷飞,焚香缭绕,哭声四起。
可这一场葬礼,终究少了最该有的那一份安宁。
午时,葬礼结束。
慕府后院,书房之中,慕子卿换下孝服,换上常袍,
他回头看向身旁的管家:“父亲遇袭之地,可找到了?”
“属下已派人去过,只是”管家迟疑了一下,才道,“那里除了断枝残叶和血渍,并无其他痕迹。”
“我要亲自去看看。”
“是。”
慕子书问过,他们说父亲是去军营犒劳将士,回程途中遭袭。
地点在城外三十里,断崖密林附近。
那里地形复杂,适合埋伏。
所以,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
能在一夜之间,杀了十七个武艺高强的将领,必定不只一人,人多就会疏漏。
能聚齐这么多的人,在江湖上地位必定举足轻重。
暗处藏着这么个敌人,犹如头上悬剑,若慕子卿不查,慕家就真的完了。
尸体未必找得到,那就找痕迹。杀人的人,总会留下东西。哪怕是武功路数、兵器痕迹、甚至是一根头发。
慕子卿率人前往慕余年遇袭之地。
那是一片密林边缘的开阔地,黄沙满地,枯枝横陈。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地面,发现几处凹陷痕迹,显然是激烈搏斗所致。
他低声道,“至少有五人参与。”
“公子何以见得?”随从问。
此处并无脚印,看样子,全都被打扫干净了,可奇怪的事,血污却没有被清理,看样子是只想掩饰身份。
并不怕被人发现这里是杀人之地。
慕子卿抬头看向四周:“你们看,周围树木枝干上有剑痕、刀痕,这些痕迹方向不一,深浅不同,说明武器不同,不是一人所留。”
他走向一棵树下草丛,弯下腰,手指轻轻拨开层层枯叶与杂草,捡起一把小剑。
这通体细长,不过两指宽,约莫七寸长,通体乌黑,只有刃尖泛着幽蓝光泽。
若不是阳光偶然反射出一丝寒芒,它便真的会彻底隐没在草丛之中,无人察觉。
若说它是暗器,又太重、太长;若说是匕首,又太过纤薄轻巧;若说是剑,却又短得不像话。
慕子卿翻转手中这件奇特兵器,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紧。
“此物不常见。”他低声说道,“既非军中制式,也不属于任何大派。”
允王凑近一看,也露出疑惑神色:“这是什么路数?”
“这不是普通的兵器。”慕子卿将那柄“长针”举到眼前,目光微沉,“它更像是一种专门用来破气门、点经脉的杀器。”
他说着,用指尖抚过刃身,发现其上竟有极细密的锯齿纹路。
若是有毒,贴身刺入体中,哪怕只是一道轻微划痕,也能造成剧毒扩散。
普通人用不上这样的东西,一般的刀剑砍劈斩削即可致命。
可若面对的是武林高手,内力深厚,皮肉坚韧,寻常兵刃难伤要害,唯有这类特制兵器,才能一击致死。
一旦刺入人体,便会随着动作撕裂肌肉组织,使伤口难以愈合,即便未淬毒,也足以造成致命损伤。
这样的兵器,他从未见过,看来得找个懂行的人亲自问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