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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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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谢秋这个插曲，李振国也啰嗦不起来了。他拿着自己泛黄的保温茶杯，用常年沾着粉笔灰的手拧开盖子，浓香的茶气从其中飘散出来。李振国捧着杯子，往里面加了一壶热水：“你们，去教室，拿支笔。写一篇不低于一千字的检讨，不许抄，把凳子搬到办公室写。现在就去。”
李老头的流程一向都是这样，写检讨，再叫家长，最后还要在周一升旗的时候，拉到全校面前溜一圈，名曰“游街示众”。这流程经常违纪的同学都很清楚了。
一群人慢悠悠地从办公室钻出来，回到教室搬凳子拿纸笔。等到他们再慢悠悠地晃回办公室的时候，漂亮的转校生已经在里面了。
赵为搬着凳子进去，最先看见的就是谢秋背着书包的背影。
纯黑色的双肩包，是高中生们最常用的款式。转校生背挺得很直，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并没有因为犯错被抓而产生羞耻、愧疚或者恼怒之类的情绪。他高昂的头颅，甚至让赵为怀疑他是不是来接受表扬的。
李振国看见一班的几个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对他们挥了挥手，并没有让他们进来：“你们几个在走廊上写。等会儿让向超那几个最不听话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写。”
虽然学校给教导主任安排的是一间最大的办公室，可犯错的学生多的时候，办公室压根蹲不下，只能安排一些同学蹲到外面的走廊上。
赵为他们毕竟是一班的学生，成绩好，要脸一点。让他们在外面写，被来来往往的同学注视围观，才能让他们感到羞耻，起到惩罚和警示的作用。但是十二班那几个，素来是出名惯了，让他们在走廊上，那只怕是如鱼得水，办公室门口的走廊就要变成他们的秀场，甚至可以得意洋洋地同来往的同学打招呼，半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自从前几次办公室门前热闹非凡之后，李振国再也不把自己班上的几个学生弄到外面去了。
现在还在上课时间，蹲在走廊上，可以听见隔壁一班老师讲课的声音。为了监督蹲在外面的学生，办公室的门没有关，赵为可以比较清楚的听见李振国和转校生说话的声音。
李振国：“你昨天晚上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宿舍？你舅舅把你托付给学校，我不可能放任你到处乱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转校生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宿舍没有洗衣机。而且我放学回去的路上给我舅舅发过车牌号了。”
赵为勾起嘴角，他几乎能脑补出转校生理直气壮的表情。
李振国疑惑：“什么车牌号？”
“就是我回去的时候坐的出租车的车牌号。”
赵为疑心他在撒谎。当时从转校生从拦车到上车中间不过五秒，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看清车牌号并且背下来。
李振国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但是常年的教育工作，让他知道学生的很多话并不可信，特别是在办公室里说出来的话：“你给我看，我看你是不是真的跟你舅舅报备了。”
转校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赵为之听见李振国的一声叹息，里面包含着认命的无奈：“我姑且不问你为什么私自出校了，那你为什么早退？放学时间是晚上八点，但是晚自习的时间你不在教室。”
转校生的语气里带着茫然：“什么是晚自习？”
李振国哽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你之前，从来没在国内上过学？”
谢秋摇了摇头：“我是十岁去英国的。出国前，从来没有去过学校。我妈给我请了老师，在家里教我学习。”
听见这段话，赵为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
短短几分钟内接受了几次暴击的教导主任又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茶杯磕在木桌上的声音将赵为的注意力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听见李振国又开始拷问这个大胆妄为、又十分天真的转校生：“你今天早上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你在英国的学校都是十点钟才上学！”
“这个确实不是，”转校生慢吞吞地说，“因为没有人给我定闹钟，所以我睡过头了。”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而且语气里毫无歉意，听上去好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被他哽了几次的教导主任像是突然找到了他的错处一样，猛然爆发了。
赵为发誓，这是入校一年来，他第一次看见李振国这么生气。
李振国从那因为高强度使用而嘶哑的声带里发出的嘶吼声，简直可以传播至整个教学楼：“谢秋！你到底有没有把老师、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
谢秋，原来是谢秋。
如同死水一样幽黑冰冷的回忆，紧密地淹没赵为的口鼻。随着这个名字一同被勾起的，还有赵为内心最深处最为悔恨和恐惧的往事。那个噩梦，曾被用各种手段，强行压制在意识的角落。谢秋突然出现，赵为才猛然发觉，那些隐而不宣的痛苦，原来从未被真正遗忘过。
这个世界上，真正永恒的，是永远无法被改变的过去。
那个总是盛开着满园艳丽花朵的小院子，是赵为童年时期的秘密天堂。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他有多喜欢那个洋气又美丽的后花园。
很小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管他。赵守忙于开拓商业地图，一个月起码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在出差或者出差的路上。而那几年同样也是卢佩珠的事业高峰期，全国各地的巡回展览让她自顾不暇。
赵家的别墅里，只有认真工作的保姆，和孤独的小赵为。而在这栋冰冷别墅的隔壁，是一个扎着秋千的花园。
阳光特别好的时候，花园的女主人会带着他安安静静的孩子，一起坐在秋千上慢慢摇晃。有时候，她的孩子会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把头埋进砖头一样的纸张里；有时候，女主人会用温柔又轻快的语气，给小朋友念一篇篇温暖可爱的童话。她会在念书的间隙，喝上一口放在秋千旁边的红茶。
这样宁静闲适的亲子时光，是赵为从未享受过的。在阳光的背后，缠绕着青藤的白色篱笆洒下的阴影里，赵为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身体，从篱笆的缝隙里眷念又爱慕地望着这个充满阳光的花园。
那个米黄色的精致的秋千在赵为心里扎了根，趁着卢佩珠闲暇在家的空隙，赵为向她提议想在院子里扎个秋千。
扎个秋千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卢佩珠漫不经心地同意了：“你让刘姨帮你扎一个。”扔下这句话，卢佩珠就离开了饭桌，转身回到画室继续她的艺术创作了。
有了卢佩珠的点头，赵为立刻去眼巴巴地望着刘姨。刘姨眼睛放在卢佩珠还未走远的背影上，满面笑容地说好。
可刘姨一直没有动手，赵为去问她，就被用定制的木材没到给搪塞过去。直到卢佩珠再次离开家，刘姨才不耐烦地劝说赵为：“秋千看着好玩，但其实很危险，要是从上面摔下来，得住好几个月的院才会好。”
那天，赵为记事以来第一次发了脾气。但他毕竟才五岁，赵守和卢佩珠又常年不在家，刘姨根本不怕他。两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甚至还动了手。
那个年代，网络还没有普及，打不了视频。刘姨控制着家里的电话，赵为根本没有途径向父母告状。
赵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然后沿着二楼窗台爬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是被火烧灼过一般，说不上来到底哪里疼。在意识模糊之际，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过了比他人还高的篱笆，跌进了那个向往的花园。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从地上托起了他，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皮，女主人柔和的面容模糊地印入她的脑海，还有她身边的那个，正眨巴着大眼睛，担忧地看着他的小孩。
赵为发了高烧，昏睡了一天一夜。他醒来的时候，小孩儿坐在他的床头，捧着一本砖头一样的书。虽然小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赵为能感觉到他正沉浸在书里。他不好意思打扰他。
可赵为很难受，喉咙又疼又痒，他实在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小孩儿立刻从书本里抬头，递给他一杯温水。赵为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小孩儿就紧接着跳下凳子，蹬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的谢秋还是很活泼的。
也不过两分钟，女主人给他端来了一碗姜丝肉末粥，表面撒了几颗嫩绿的葱花。粥的温度刚刚好，稠稠的，清淡的口味也很适合正在生病的小孩儿。
一碗普普通通的粥，最讨厌生姜辛辣味的赵为吃得涕泗横流。
那天，他知道了女主人和她的小孩的名字。程和安，谢秋。
也是那一天，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随时拜访这片花园的权利。
虽然身体很难受，但是他很开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