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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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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隆三十四年,春
 
 建康城外冻水融化,潺潺溪流叮铃叮铃地流淌,春草冒出短短一寸高,万物复苏,春光正好。
 
 天尚有些许寒,李柔嘉穿着厚厚的冬装,瓷白的小脸被裹在兔毛围脖里,整个人雪玉可爱。
 
 她年方十六,正是好奇的年纪,万事万物都对她有极大的吸引力,可整日被关在宫中,瞧着那万年不变的假山假石发呆,绕是她这般安静的性子也受不住。
 
 于是这次偷跑出宫,算得上她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儿。
 
 “公主,这一路上都是官兵,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侍女银锣满脸担忧,劝道。
 
 “嘘。”
 
 柔嘉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人拉到一棵粗树下藏好。
 
 “你放心银锣,这些官兵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没听人说嘛,京郊军营的粮草被人烧了,这些人是来捉烧粮草的贼人。只要咱们小心些,不会引起人注意的。”
 
 银锣点点头,真的被说服了。
 
 “公主,你要找的登仙台究竟在什么地方啊?我们都找了一上午了。”
 
 “嗯...我也不知,我们再找找吧。”
 
 “还有,在外面别喊我公主。”
 
 银锣反应过来:“是,女郎。”
 
 柔嘉此行主要就是来找登仙台,她曾在书中读过“玄武湖畔,有道人羽化登仙,时天雷阵阵,彩霞漫天,玄鸟相鸣,七日不绝。”
 
 据说仙人登仙后,在玄武湖畔留下一座登仙台,常有文人墨客在此题诗写字。柔嘉听后心向往之,决心自己一定要去看一看,可如今寻了半日,却还是没见那登仙台的半点踪迹。
 
 “看来还是要找人问一问。”
 
 “女郎,此处偏僻,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人。”
 
 柔嘉站起身,扶着粗树朝远方眺望,她皱起眉来,“确实是四处不见人。”
 
 “等等!”
 
 “那边是什么?”
 
 她探出身子,眯起眼睛,用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奋力睁开眼睛看。
 
 只见溪边杏花纷纷扬扬,雪一样漫天飞舞,花瓣随着流水潺潺向前,而那蓬松的杏花树下,有个黑色人影倒地,似乎是个少年。
 
 柔嘉悄悄靠近,少年的面庞渐渐清晰,这是个极其俊美的少年,他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翳,整个人脆弱毫无生气,让人不确定他是死是活。
 
 “这位公子?”
 
 “这位公子?”
 
 柔嘉喊他好几遍,他都没有反应。
 
 “女郎,他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柔嘉倒吸一口凉气,一想到他可能已经死了,她就脊背发凉,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死人。
 
 “不会吧...”
 
 毕竟是条人命,她能救则救,她大着胆子上前,指尖颤抖着去探少年的鼻息。
 
 刹那间,少年睁开眼睛。
 
 “啊!”
 
 柔嘉被吓一跳,坐倒在地上。
 
 她怔怔看着那少年,少年也蹙眉看着她。柔嘉愣住了,好亮的一双眼睛,少年的眼睛浓黑而深邃,里面点缀着几颗明亮的繁星,纵使如此虚弱,眼睛依旧明亮。
 
 纪风嘴角轻轻扯起一个弧度,他笑了,病容上荡漾起明媚,仿若一阵春风。
 
 “你是谁?”他道。
 
 柔嘉被一问,这才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你你...你还好吗?”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笑答,说着抹了抹唇边的血迹。
 
 “我叫李柔嘉。”
 
 “好,李柔嘉。你去替我采几颗草药来。”
 
 纪风向她描述草药的样子,和习性,方便她能更快找到草药。
 
 柔嘉看他脸色苍白,下一刻就要死的样子,尽管心中疑惑颇多,也不敢怠慢,不一会就将草药找齐。
 
 纪风是个熟手,处理伤口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没多久他就将血止住,包扎伤口。
 
 柔嘉全程不敢看,她背过身去,可浓浓的血腥气就往鼻子里钻,她几欲作呕,拼命在外人面前忍住不能失态。
 
 “看你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跑?”纪风已经处理好伤口,背倚在杏花树下,他支起一条腿,歪头看着眼前的小少女,嘴角挂着笑意。
 
 “我...我是来找登仙台的,你知道登仙台在哪吗?”
 
 她垂着眸,不敢看他的眼睛。
 
 “登仙台?”
 
 纪风脸上划过一丝玩味,“知道啊。”
 
 柔嘉顿时瞪大眼睛,“那你能带我去吗?”
 
 “我凭什么要带你去?”
 
 “啊?”
 
 柔嘉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杏眼圆圆睁着,有点懵,她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拒绝自己,毕竟刚刚她才帮助过他。
 
 银锣不能忍,“你知道我家女郎是谁吗?方才明明是我们帮了你,你给我们指个路怎么了?”
 
 “要我给你们指路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给我点报酬,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银锣横眉,拉过柔嘉衣袖,“女郎我们走罢,别管这个人了。”她俯身凑到柔嘉耳边,小声道:“奴婢看他不像个好人。”
 
 柔嘉带着愁色看向那个少年,她确实很想知道登仙台的下落,这地方方圆几十里不见人影,错过了他,也不知道该找谁问路。
 
 “我观你没有仙缘,单靠自己,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登仙台。
 
 我确实不是好人,但绝对守信用。”纪风勾唇,老神在在盯着柔嘉,等她做出决定。
 
 “好。”她道。
 
 纪风挑眉,他就知道。
 
 柔嘉:“你想要多少银钱,我都可以给你。”
 
 “爽快!”少年伸出五指,扬眉道:“五十两黄金,买一段仙缘,是不是很划算。”
 
 “你这个江湖骗子!五十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银锣指着他鼻子就骂,在她看来,这少年就是个无赖,欺负公主心思单纯,竟然狮子大开口。
 
 纪风没有理会,他挣扎着站起身,龇牙咧嘴地忍着疼,“我先走一步,一个月后这棵杏花树下见,带你去找登仙台。”
 
 他说着就要走,没有丝毫犹豫。
 
 “你...”
 
 柔嘉想要挽留,她想说一个月时间太长,她出宫一次很难,能不能尽快。少年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转头对她摆摆手,“你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纪风说到做到。”
 
 “对了,他们要到了,你自己躲一躲。”
 
 没等柔嘉把话说出口,少年的身影隐没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她怔然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风吹花落,杏花花瓣雪一样漫天飞舞,耳边溪水潺潺。
 
 她抿抿唇,心中默念他的名字“纪风”,真是人如其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真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他的洒脱不羁虽然冒犯,却是柔嘉从未见过的性格。
 
 柔嘉成长于宫中,宫中规矩繁琐,所有人都是一板一眼,除了父皇母后,没有人敢对她说重话,也没人敢对她说实话,听见的所有都是奉承,毫无真心实意可言。
 
 但这个人似乎不同,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用并不礼貌的态度对她,却让人觉得莫名舒服。
 
 她甚至更加荒唐地想,若是他知道了她是公主,可能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女郎?女郎?”
 
 “官兵搜到这里了,我们要不要躲一下。”
 
 “躲不掉了。”
 
 远处的官兵早已看见她们,一大队人马正朝着她们的方向靠近,她放弃挣扎,却突然发现带队的人竟然是金吾卫统领沈齐。
 
 柔嘉和沈齐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曾在国子监一同上过几日学,不过后来皇后给柔嘉找了个女夫子,柔嘉就再也没去过国子监。
 
 沈齐:“公主,陛下让属下来带您回宫。”
 
 “父皇已经知道了?”
 
 沈齐点点头,宽慰道:“还好公主安然无恙,这就是万幸,陛下不会过于怪罪。”
 
 “好,我们回去吧。”
 
 “公主,您是否见过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他身上有伤。”沈齐道。
 
 柔嘉心中一凛,立马将纪风和火烧粮草的贼人联系到一起。难道沈齐是在追捕纪风?
 
 “没见过。你们是在抓他吗?”
 
 “是。此人竟然烧毁了京城守备营的粮草,属下奉命追捕。”
 
 “我没见过这个人,我们赶紧回去吧。”她语气有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