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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丑鱼与碧珀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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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OPLES：SUIT-2.6
小丑鱼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小气。
小丑鱼早早地消化掉了自己没来由的怒火，毕竟渔夫又真得没有做错什么。
海芽在朝霞追上他时就已经不生气了，就是有点被渔夫轻视和小看的窘迫。
即使小丑鱼知道渔夫并不是故意的。
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海底生存长大的小丑鱼还是人生中第一次站在那么高的船上俯瞰地平线，说不恐惧是假的。
而渔夫这个没脑子的笨蛋也不询问他的意见，一点眼色都没有，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作主张地把他强行抱了下来。这要是以后被传出去，让他以后怎么在其他小弟面前树立权威！
又怎么在海底世界生存！
肯定会被他们笑掉大牙的。
小丑鱼恐怕就此颜面扫地。
他可不愿意成为海洋里的笑话。
太丢脸了！
所以当暗自烦闷的海芽一看到朝霞满眼苦恼的追着他，并且那只手掌谨小慎微地对他若即若离的，既想牵住他的手又不敢上前，怯生生的模样再配上这张凶横的脸滑稽极了。
玩心大开的海芽顿时报复心又起，决定要好好捉弄这个傻渔夫。
“你应该握紧我的手，这里人太多了，我担心你会不见，我会找不到你。”
朝霞向一直往前走不回头的海芽仓惶解释道，身旁人流如织，他唯恐自己稍不注意，眼前这位轻薄如纸片的少年就会被扯入其中消失不见。
渔夫被小丑鱼的故意忽视而多了些失落，同时也害怕海芽会讨厌起他。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抓住小丑鱼的手。结果还没有碰到呢，就被独自生闷气的海芽猛地甩手避开，并兀自双臂交叉环绕胸前，摆出一脸不快的样子，不满地对着眼睛低垂看起来很是受伤的渔夫趾高气扬地吼道。
“我就不！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了。不要把我当成智力弱化的婴幼儿看！”
朝霞此前虽是猜到了海芽的年纪或许是十四五岁左右，但是一经小丑鱼特意说起，也万万没有想到海芽和他的年龄竟然是一般大。毕竟少年的模样稚小娇嫩，显幼的姣好面庞纯白似雪，满脸胶原蛋白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那双纯真的蓝色眼睛如同刚入世的童稚般清澈无邪，像是两颗透明的烟波蓝玻璃一样美丽明镜，明亮的不染污浊。而且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语气到处都透着一股天真烂漫的小孩子脾性。
朝霞惊讶，海芽并不是需要严加看管的小孩子。
朝霞欣喜，因为他拥有了同龄的朋友。
只不过他的朋友是只可爱软萌，并且喜欢闹别扭的小丑鱼。
朝霞眼看海芽发泄完后又要顾自往前走，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渔夫自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又无奈又宠溺地向小丑鱼保证。
“我并没有把你当作小孩子看，只是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和我走散。你刚从小丑鱼变成人类可能还不熟悉这里，而且我既然是你的保镖，我必须要更加努力地做好保护你的职责才行。
“你应该抓紧我的手，千万不能走丢了。”
海芽看朝霞诚意十足，又畏手畏脚的，摆出任意他处置的姿态并且讨好地哄着自己。他气也消了，玩笑也开够了。毕竟他可不想失去渔夫这个格外有安全感的保镖小弟。立马屈尊娇贵地伸出手，打算勉为其难地让他牵牵算了。
“那好叭，谁让我大度呢。”
反正渔夫的手掌暖暖的，每次被他握在手里时，海芽莫名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总是会让小丑鱼舍不得放开这只又大又暖的手，忍不住想要多牵一会儿。
“你可要牵紧我的手喔，我说放开你才能放开。”
朝霞见小丑鱼的表情仍旧是骄矜傲然的，小手却非常诚实主动，已经率先碰上他的手腕。
渔夫失笑着又一次握上了海芽冰凉白嫩的小巧手掌，对他发誓。
“遵命。”
“我绝对不会弄丢你的。”
这句话却是被朝霞借着涨余的私心囫囵吞进腹里，并不预备讲予小丑鱼听。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
他绝对不会弄丢小丑鱼的。
他要保护好小丑鱼，不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海芽看渔夫又露出憨憨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在这张格外凶残狂戾的脸庞上放大，竟然出奇得谐调，一点也不违和，还多了几分朴实赤诚的憨态。
像是被渔夫的笑容传染，海芽偷偷地将脸扭了过去。
在渔夫看不见的暗处里，嘴角却是压制不下地微微上扬，心情高涨，通身愉悦舒畅了许多。
“蠢渔夫……”
海芽被朝霞的大手牢固地牵进手心里，握住他的这只手掌宽阔而且硬邦邦的，将小丑鱼的整只手都裹进填满了进去，掌心温热紧实，一点空隙都没有留给穿拂而过的凉风。渔夫的掌心上还附着长久工作积累下的薄茧，敏感的海芽时不时得总能感觉到上面的粗粝时而摩挲着他的掌背，令他有些刺痒难耐。只是当那能融化他身心的温暖的热度过渡到手背时，海芽也逐渐忘记了这轻微的不适感。
甚至希望渔夫的手掌心能一直暖和和的。
他可以握到很久。
初次踏入陆地的小丑鱼惊喜交加，岸上的世界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宽广阔大。
博尔特口中的狭小、局促、小黑屋……
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有心诓骗他的！
海芽左顾右盼的，也不在意是谁不小心撞到他了，谁又无意中踩到了他的脚，眼中只有之前从未见过的奇异风景，远处投映在他眸中的薄弱灯火在喧嚷的夜晚中摇摇曳曳。
渔夫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地往海芽身后一侧一影，将小丑鱼虚搂进怀中，避免让他与身高体量明显都大他几倍的人相碰，这才让随处乱扭乱停的海芽稍微安生了点。
广袤松软的土地在小丑鱼脚下踩出浅浅的小脚印，脚跟后留下的一连串走过的路痕被降临的黑暗悄声吞噬。两旁被黑夜笼罩的茂盛榉树的树干上悬吊着正冒着熊熊明火被清风吹去也不熄灭的火炬，眸里燃烧的火焰好似望不到尽头。
长夜漫漫，炽焰烬燃，如同白昼明光的火炬日以为常地带领着归岸的渔夫们向各自家中的方向走去，如同爬行的蚂蚁路，缓慢，悠长。
想要四处乱逛的海芽被渔夫一秒看懂，朝霞紧拉住想挣脱开他手掌心的细小手腕，强硬且不容反抗地掌控着小丑鱼马上就要偏离航向的走路轨迹，急切想要撇开手的海芽背地里无论用了多大的气力还是捍卫不动朝霞宽大有力的结实手掌。
到最后，海芽心不服口不服地索性放弃自己不可能实现的小心思，服帖顺从地跟随渔夫的脚步往部落走去。
小丑鱼挣脱不开。
小丑鱼后悔莫及。
小丑鱼嘟嘴憋屈。
小丑鱼乖乖地跟上渔夫。
朝霞牵着小丑鱼随着同往的人潮在火种的引领下，来到了眼前这堵用蓝花楹和橄榄枝堆造成的城墙面前。
这面如同海中升腾的蓝雾的篱笆墙也被用色彩鲜艳的红绳结系上了粗细不一的火把，它们引燃着簇簇绽放似花蕊的烈火通前至后地呈包围状延伸向双目可触的暗色中，直到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线外，像是一颗颗滑轨的流星。红色火焰与墙上攀爬生长的楹花交相辉映，艳丽夺目。处在他们身前的是扇偌大的圆形拱门，门栏上还挂着被镌刻上雕花的木牌和开得蓬勃的娇艳鲜花。风一吹，馥郁香气与木牌叮当作响，持久地在海芽的鼻间与耳边缭绕不褪。
这便是迎接他们还家的家门，平平无奇却也与众不同。
海芽看得呆了，在火中盛放的花儿切割成花瓣四散飘零，有的花絮还哭哭啼啼地落在了海芽抬头仰望的鼻尖。
小丑鱼侧头发现，身边蛄蛹向前的人都在篱笆门前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各自的手上也多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枝条。他们将细长枝条在手中巧妙地编织成任意模样，并将它们塞进了藩篱墙侧边镂空的木条栅栏中。
仔细看去，小小且深深的木洞中已经塞满了曾经旁人留下的物什，仿佛蜂巢般密密麻麻，填满了蜜果。
随后他们将双手虔敬地并在胸前，闭上双眼，嘴中默念着海芽从未听过的话语。
小丑鱼疑惑。
小丑鱼不知所云。
“Seen jour te blago,my maja。”
“为你献上祝福，我的母亲。”
朝霞的音色低醇清缓，贴近海芽的耳边轻念，像是一阵微热的清风吹来，惹得耳廓悄然晕了红。那些稀疏平常的单词被他从嘴里吐露出来时，偏偏有着莫名缱绻的温柔，字字清晰，清切分明，一字一字的敲打着海芽薄如蝉翼的胸膛。耳窝不由引发一阵颤荡，那颗在心房扑动乱跳的心脏不断侵扰着他的腔骨。低哑的刻意被压低的尾音消散过后始终如同缥缈的浓烟灌进他的耳畔，掠过耳后，将他包裹，继而才卷入绚烂的阑珊夜色中。
小丑鱼想，他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为动听的，最为完美的语句。
朝霞并没有看出小丑鱼此刻的变化，他向尚在懵懂中的小丑鱼说完之后，也开始用从路边经过的苦楝树下特地捡取的枝桠编起了他脑海中所浮想的样式。苦楝树的枝条柔软易折，这让渔夫更为当心认真。渔夫编结地很快，手指灵活迅速得不出几秒就完成了成果。
海芽凑近仔细一瞧，这模样像极了小鱼儿。
海芽撇撇嘴。
他才没有那么黑呢。
嘴角翘起又放下，然后又勾起。
朝霞将这只精巧的“小丑鱼”放进离他们最近的木棂中，面带笑意。
“这是我们部落的习俗，每当我们平安归来后，便会拾取路边大树下掉落的枝叶或者藤蔓，然后编织成心中所想的事物并将它放进这里面，祈求大海之后的庇佑。”
朝霞向着面露疑问的海芽说明，只不过当他眼见小丑鱼的手即将伸向空档里想要掏出别人此前放进这里的守护符物时，神色秒变凝重，立马制止了小丑鱼。
“不要碰。这是他们的所有物，我们无权触碰。”
海芽被朝霞猛然攥住手腕，力道出奇得有些大。吃痛的他本还有些愠怒，但当他看到先前温顺豁朗的朝霞在这一刻罕见得露出了过于严肃慎重的表情，呼吸戛然而止。
小丑鱼被朝霞看得不禁有点发憷，他怔然点点头，表情歉疚地垂头说出。
“对不起……”
小丑鱼说抱歉时的委屈神色让渔夫立马收回这副可怕的表情，心下不由得想他刚才的语气确实过重了，可能吓到了小丑鱼。
朝霞无措地放开那只手，小心并作慰藉地拍拍小丑鱼毛茸茸的小脑袋。那头火红的飘扬蓬软的短卷发在灯火通明的夜色下燃烧着炙热的冶艳火焰，随风摇曳。
但是现在在朝霞的眼中看来，这朵热烈炽灼的玫瑰花已经失去了白昼里那样闪光漂亮的颜色，变得黯然失色，怅怅不乐的。
“应该是我要说对不起，我刚才话太重了，请不要不开心。”
渔夫微热的掌心在海芽蓬松柔软的发丝上轻而温和地揉着，让还在丧气中的小丑鱼也渐渐撇弃了被渔夫训斥过的郁闷和憋屈。
他故作不在意，脑袋一偏从渔夫的手掌心里逃离，也没有为刚才所做的事狡辩耍赖。
“我才没有不开心，而且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就是要说对不起。”
小丑鱼理直气壮地请求渔夫的原谅。
“如果我以后要是真得做错事了，你一定要提醒我！狠狠地教训我！这是命令！”
朝霞看海芽白嫩显幼的脸庞蒙了羞般变得通红通红的，像是一颗娇艳欲滴的红苹果。但还是极力维持自己的表面尊严，认错了但也要逆向命令渔夫。
渔夫从来没有被这种胜于请求的言论命令过，也反倒让渔夫松缓了许多。
气氛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发生的僵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并不会影响彼此的心情。
渔夫被小丑鱼的反向命令逗趣得忍不住轻笑，介于担心小丑鱼看他如此大笑会生气，无声的笑后实在憋不下了，紧接着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笑声朗朗好似天上月光，在温柔清白的月色里回荡，零落。那张总是戾气横生的脸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熠熠生着彩光的俊逸、飞扬，融化的光波般撩动。在此时小丑鱼凝望的眼眸里更加生动，迷人。
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嘛……
小丑鱼心在臊动，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紧紧黏着渔夫的笑脸。小小的身躯里，气泡水咕噜咕噜地溢了出来。如果忽略掉渔夫这张不说话就会变得很吓人具有十足威慑力的冰冷脸蛋，其实是很好看很英俊的。浓密稠黑的眉峰像是两道锋利的弯刀上扬，高挺鼻梁，薄唇透着股凉薄冷淡，天生是冷血和野性的。端正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刚毅，在灯烛辉煌的夜下半明半暗，轮廓线条棱角分明，分外硬朗，是被伟大的雕塑家精心雕刻的最优越最成功的作品。尤其是那双浸了墨水的深邃的细长眼眸被染上了笑意，真诚的，纯良的，干净清爽的，像是雨后升起的雾气，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的。
渔夫笑起来的模样帅气性感，肯定能迷倒许多鱼儿们。
小丑鱼突然又不想让渔夫笑得这么开心了。
满溢的气泡水依旧“滴答、滴答”地打着响亮的节拍在他心口里蹦跶，紧接着在他顿挫的呼吸下一个个被戳破，泄了气，瘪了口，不吵也不闹了。
海芽心脏紧皱，总觉得有点酸酸的。
眼睛酸。
嘴里酸。
心里也酸。
好奇怪……
海芽揉着左胸口这颗从刚才开始就“怦咚怦咚”直乱跳也不听他话的小心脏。
这种感觉……
好奇怪啊……
朝霞总算是止住了笑，他站正身子，双目下垂。
四周人海茫茫，夜色糜烂，月色静好。他的眼里却只注视着海芽一个人。
朝霞将小丑鱼笼罩在他欣长伟岸的阴影下，唇间怀着淡淡的笑窝。两个深潭似的眸子在招展的火苗下亮晶晶的，如被朦胧薄雾映照下闪耀的月光。
渔夫正式为海芽介绍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在此生长的部落。
“这里便是我们的部落。”
朝霞说罢，又朝海芽伸出了手，掌心朝上，略有虔心之意。
嘴角漾起温和的，却也摄人心魄的笑意。
“欢迎来到我的故乡——碧珀井。”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