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
容川长年不变的表情罕见地露出一丝疑惑：“……针对？”
“……什么意思？”辛燃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皱眉道，“你别装忘记了，就是之前，咱们上中学那会儿，明明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那样？”
长久的沉默后，容川问，“哪样？”
“就那样啊……”辛燃结结巴巴地说，“就是莫名其妙地学我、针对我，我说什么，第二天你肯定就会做什么。”
容川没说话，抬眸，点漆似的眸子，落在他的面颊。
辛燃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眼睫，嘟哝道：“……干嘛啊，你不会真忘了吧，还是说，你要狡辩那是在追人……”
像是想到什么，辛燃蓦地抬头。
“……你别告诉我。”辛燃睁大眼睛，偏长的眼型被瞪得溜圆，“你、你那真是在追人？！”
他迫切地想要和容川对视，获取信息，但向来情商堪忧，且无所畏惧的容川却顿了顿，视线往下落了落，然后缓缓偏到一旁。
“…………”
宛如晴天霹雳。
辛燃觉得这个消息是继被容川表白后，炸裂程度排行第二的程度。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空气中仿佛有鸟怪叫三声离开。
辛燃深吸了一口气：“……那请问，既然你想追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学我？”
“学你？”容川抿了下唇，视线看向远方，“你说那样穿好看，我以为我穿上你会喜欢。”
“…………”
“好吧，这件事就算了……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炫耀你的跑步比赛奖牌？”
“你说喜欢运动好的人，我想赢了奖牌把奖牌送给你，但刚走到面前，你好像很生气，直接扭头走了。”
“…………”
“……那生日会呢？生日会你有什么话讲？你为什么要晚来？还要抢我的风头？”
“对不起，因为做造型迟到了，我听别人说在喜欢的人过生日时打扮得隆重一些，会赢得好感，让人觉得受到重视，我还给你买了礼物，但你不要。”
“…………”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空气仿佛凝固。
辛燃沉默地站在低矮的白色栏杆边。看向远方。
困扰他多年的谜题解开了。
所以这么多年，他耿耿于怀地“针对事件”，其实是“幼年”容川精心策划的追人计划。
如果容川说喜欢他荒谬程度排行第一。
那这件事情排行第二。
辛燃眼神复杂地看向容川。
……说真的，如果当年少追两下，估计容川和他表白也不会如此震惊。
沉默。
耳边传来街道的“滴滴”声。
辛燃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的质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想出这么些“小妙招”。
容川没有丝毫犹豫：“百度查的。”
辛燃：百度害人事件。
容川又上前一步：“是我的错。”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但辛燃还在这久久的冲击中不能自拔，扭了个头，没接受道歉，需要静静。
“等等。”
辛燃停下脚步。
容川的声音响在身后：“你还会回学校住吗？”
辛燃想也没想：“不回。”
容川：“那我搬出去吧。”
这什么脑回路？辛燃转过身：“干嘛？你为什么要搬出去？”
容川语调平静：“我知道你是不想见我才不回去的，我搬出去，你回来吧。”
“谁说是因为……”话音戛然而止，辛燃闭上嘴吧，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明明和他表白的是容川，表白失败被拒绝的也是容川，那他为什么要这么怕？
尴尬羞愧的人不应该是容川吗？？
“你不用搬。”辛燃好像很坦然地说，“……我也不是躲你，回头我就搬回去了。”
本意是敷衍一下，但容川好似看不懂人的眼色，态度良好，且情绪稳定地追问：“回头是什么时间。”
“……就是马上。”
“马上是指？”
“就是很快。”
“很快是……”
“今天晚上！”辛燃忍无可忍地喊出，“今天晚上我就搬回去！”
被吼了的容川看起来神色如常：“好。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辛燃需要静静，扭头就走。
回到曲洋的房子，磨磨唧唧地捱到晚上九点，才不怎么情愿地坐上出租车。
溜达到宿舍楼，辛燃又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上楼。
……当时就不该为了面子答应，这下好了。
谁要和暗恋者共处一室啊！
不过被拒绝的暗恋者都不尴尬，他尴尬什么？
想到这里，辛燃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宿舍门前，正欲开门，从兜里掏了掏，又掏了掏，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拿房卡了。
他们宿舍是半智能锁，关门自动落锁，里面的人随时能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则需要拿房卡。
这是天助他不回宿舍吧。
辛燃刚想抬手敲门，微顿，又收回去。
既然是上天的旨意，那他应该遵循才对，所以绝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老天暗示他不能回……
“啪嗒——”
门被从里推开。
辛燃下意识抬眸。
容川的黑发潮湿，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被水浸得更加深邃锋利，上身赤裸着，露出精悍漂亮的肌肉线条，宽松的运动裤堪堪挂在结实的腰腹，青筋隐隐往下蜿蜒。
辛燃呆在原地。
容川的表情自然且无起伏，往一旁侧了下身：“你来了。进来吧。”
这一声直接将辛燃的思绪拉回，辛燃迅速垂下眼，耳根蓦地红了。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容川：“刚洗过澡。”
辛燃其实很想质问容川为什么洗完澡不穿衣服，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
大家都是男生，洗完澡裸着上身不是很正常吗？光着屁股都没话讲吧？
可是容川以前不裸啊！！
以前是以前，他偶尔裸一次没什么吧？
可他为什么要偶尔裸一次啊！！
辛燃内心两个小人在叭叭吵架。
他垂下眼睫，面无表情、无比淡定地从容川身边擦过去。
温热的气息和冷松的味道拂在侧脸。
……很好，脸也红了。
容川关上门，宋阅文没在，辛燃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板凳上。
然后低头喝了口水。
抱着杯子，余光不自觉地偷偷瞥向容川。
对方正背对着擦头发，肩背的肌肉线条紧致而性感，肩胛随着动作凸起，随后走到床边，自然地拿过上衣套上。
像是感觉到视线，容川动作一顿，向他这里瞥来。
辛燃着急忙慌地收回目光，咕咚又喝了一口水。
容川却越靠越近，在一定距离后，站定，用一种很低的声线说：“抱歉。刚才忘穿上衣了。”
“……哦，没事啊。”辛燃很大方的，“大家都是男生，我不介意的。”
啊啊啊啊！
还不如不说！
像是一种强制唤醒，辛燃本已平静地大脑不受控制般的循环播放起刚才的影像。
“这样。”容川点头。
“对啊。”辛燃盯着杯子，“那你，你用完浴室了吗？我要用了。”
“嗯。”容川让开，“用完了。”
辛燃抱着衣服逃进了浴室。
然后打开淋浴头，强行给自己的耳朵和脸蛋降温。
以前也不是没看过啊……好吧，上次看的时候容川还是个豆芽菜小屁孩。
怎么现在就……
等他洗完澡出来，宋阅文也回来了。
见到他，宋阅文很惊喜：“辛燃？辛燃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两天都去哪了？”
辛燃：“没去哪啊……随便溜达了一下，出去住了两天，改善改善生活。”
“真的？”宋阅文笑笑，“我就知道，我还问容川呢，容川还说你是被男生表白了，吓到了才出去的，我就知道他是开玩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辛燃怒瞪了容川一眼。
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
-
翌日中午。
辛燃早八，起了个大早，但只有一节课。
下课才十点多，不饿，他便回了宿舍。
宋阅文今早没课，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见他回来，便兴致勃勃地邀请他一起联机。
辛燃迅速同意，投入战局。
等容川回来时，辛燃正和宋阅文进行中场休息。
宋阅文看着手机：“容川回来了？也是，到饭点了，辛燃，你中午吃什么，我点外卖，你要不要一起点？”
辛燃纠结地皱了皱眉。
“外卖啊……我想想……”
容川：“出去吃，我请你。”
“？”
宋阅文和辛燃双双抬头。
容川的表情很平淡：“之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所以我请你吃饭。”
宋阅文好似挠头：“什么之前的事情，之前发生什么了？”
“咳咳……”辛燃迅速站起身，“没什么啊，就是小事，哎呀没想到你还记得，真是的，好吧，那我们出去吃，吃火锅怎么样？”
“好。”
辛燃好像很开朗地和容川出去了。
门被“啪”地关上，只余宋阅文一脸懵逼。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怎么感觉怪怪的？
辛燃出了门，立刻垮起脸蛋：“你故意的？”
容川看他，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很无辜的：“什么故意的？”
“就是把那什么说给宋阅文……”
“他问了。”容川垂下睫毛，“我没想撒谎。”
“……”更无辜了。
怎么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
辛燃：“行。”
他决定狠敲容川一笔。
打车去了学校附近最贵的火锅店，辛燃上去就点了一大堆肉。
领到自己的号，辛燃先去调蘸料，等他回来，发现容川已经替他拿好餐具。
辛燃低头一看。两个碟子。
他喜欢两个碟子放不同的东西，从小就是，辣锅和菌菇汤里的食物要分开，因为这事，家里人还说他矫情。
一股莫名的情绪。
容川伸手：“谢谢。”
辛燃把蘸料递给他。
“你还记得。”容川接过去，视线垂落，“我花生过敏。”
一模一样的蘸料，只是有一碟没有花生。
“嗯……”辛燃含糊道，“我记忆力好。”
容川却看着他，淡淡道：“哦。这样啊。”
辛燃低头默默喝了口水。
一顿饭吃得算是愉快，贵有贵的道理。
甚至到最后，因为他点了太多没吃完，容川也没有再让他承担，自己全吃了。
辛燃觉得欣慰。
这才是有诚意嘛。
所以到了门口，辛燃站在台阶上，看着收银台正在结账的容川，开口道：“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什么？”容川亮出付款码，侧过脸。
“我说，我勉为其难地原谅……欸？！”
身体骤然一空，一阵天旋地转，辛燃再次有意识时，眼前的景象已经翻了个身。
……所以上次摔倒真是巧合吧，毕竟他连在这种几阶的楼梯都能摔。
这次没有容川当肉垫，摔得比上次疼。
没等他缓过劲爬起来，上身便骤然一轻，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
他被容川轻轻松松地给提坐起来了。
“…………”
“哪里痛？”容川紧蹙长眉的帅脸蓦地凑近了，极具冲击，“手伸出来，我看看。”
辛燃伸出手给他看。
没破。
容川伸手捏捏他的胳膊，然后说：“腿呢？脚踝痛还是什么？”
辛燃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幼稚园的小朋友，这位是他的专业一对一幼师。
“你……”辛燃没办法，只好伸手拽了一下容川的胳膊，“先扶我起来，好像扭脚了。”
话落，容川的眉头蹙得更紧。
辛燃不管他，借着劲自己爬起来。生怕爬慢了容川就要再次把他提溜起来。
扭到的脚不能踩地，辛燃不信邪，尝试踩了一年，皱着脸蛋，低低“嘶”了声。
“不能动了？”容川问。
“嗯……好像是……”
容川干脆地用胳膊穿过他的腋下：“整个人靠我身上。”
辛燃挣扎片刻，还是乖乖靠上去。
容川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摸出手机，打了个车。
容川穿得不厚，可能是天生体热，辛燃靠上去，没一会儿也觉得很热，心跳也加快了。
……大概是刚吃过火锅的原因。
出租车到了，容川先帮他上了车，才绕到一边坐在他的身旁。
学校离这里不远，和门卫说了后，出租车把他们载到医务室才离开。
又来到了这个老地方。
辛燃抬头看了眼闪亮亮的医务室的牌子。
还记得上次来，是他扶着容川。
现在已经变成了容川扶着他。
有时候真是应该感慨命运的公平。
你一次，我一次。你一次，我一次……
“…………”
拒绝了容川要抱他的提议，辛燃自力更生地跳上台阶。
推开医务室的门，医生正坐在椅子上，听见动静，看到是他们两个人，明显一愣。
“哎呦。这是怎么了？”
医生连忙站起身，和容川一起将辛燃安置到椅子上。
看了眼辛燃的造型，又看了眼容川的表情，医生斟酌片刻：“这次也是一起摔台阶上了？”
“…………”
辛燃：“不是，这次是我扭脚了。”
“扭脚了？我看看，把腿搭在这个凳子上。”医生戴上眼镜，“还真是扭到了，肿这么厉害，比上次这个帅哥的严重啊。”
辛燃沉默。
他从台阶上掉下去竟然比容川从楼梯上掉下去严重。还有没有天理。
“怎么扭的？这么不小心？”
“哦……就是出去吃饭，走到外面台阶上，我一个没站稳就摔下去了。”
“下次可要注意一点，你们这种年轻人，喜欢喝碳酸饮料，喜欢吃甜食，容易骨质疏松，崴脚严重了可能骨裂。”医生唰唰写着单子。
“行，帅哥，帮你朋友去拿药吧，这个喷雾一天喷三次，最近几天不要去上课了，也不要活动，静养几个星期就好。”
容川应了一声。
医生这才看向辛燃：“你们倒真是好朋友，上次是那个帅哥扭脚，这次是你，真有默契啊。”
辛燃干巴巴地笑了笑。这默契给你你要不要啊。
卷上去的裤腿有点凉，辛燃伸手卷下去，容川拿完药回来。
再次扶着容川起身，医生在背后叮嘱：“慢点走，一定要小心。”
“好，谢谢医生。”
辛燃坚强地蹦哒着走了。
医务室的台阶少，辛燃下来的还算轻松。
容川让他站好，然后叫了辆车。
也不知道从哪喊来的轿车，辛燃钻进去，感慨上次容川没坐上，这次让他坐上了。
顺利来到宿舍楼前，辛燃看着遥远的距离，再次陷入沉默。
他没崴脚前，区区三楼而已，现在……
容川走到他面前，然后蹲下：“上来。”
“？”
辛燃吓了一跳：“你干嘛啊，你先站起来。”
像是怕他再次摔倒，容川被轻轻扯了扯就站起身。
“你上不去。”容川道，“我背你。”
“不要。”辛燃拒绝，“我能上去。”
容川看了看四周：“那天也快黑了。”
“……”这么诚实是不是报复我。
容川想了想，看向他：“我也可以抱着你上。”
如果不是辛燃现在动不了，他肯定要后退一大步。
“别……”他低下头，想了想，才有些别扭地说，“……那，那你还是背我吧，就这一次。”
“好。”
容川蹲下，辛燃不怎么熟练地跳上他的背，因为害怕，紧紧搂住了容川的脖子。
但容川走得比他想象中轻松。
就像是没背着他一样。
平稳，且慢，辛燃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把一侧的脸贴在容川后背，慢慢眨了眨眼。
“咚咚——”
是心跳的声音。
容川的心跳，通过后背，有力地传来。
这场景其实很熟悉。
或许是过于让人放松的环境，让辛燃开了口：“你觉不觉得此情此景很眼熟。”
容川：“觉得。”
辛燃笑了笑：“那你猜一猜，为什么眼熟。”
容川没说话，又好像笑了一下，语调低低的：“……因为你这么背过我。”
“欸？”辛燃惊讶。
“你……你怎么记得？你那个时候醒了？”
“嗯，醒了。”容川说，“你背着我出的教室，火特别大，你一直咳嗽，背特别瘦，硌人。下楼梯的时候，还差点把我摔下去好几次。”
“………”这么说的他一点都不威武了。
“我那个时候也很小好不好。”辛燃不满意，“所以力气小也很正常嘛，而且我背你出来……不是没摔吗？”
“没有摔，你背得特别好。”容川说，“你一直和我说话，让我不要睡觉，让我赶紧醒醒，但最后自己先哭了。”
辛燃被他说得脸红。
那场大火烧得很快，所以等辛燃被撤出来后，才意识到容川没出来。
他想，他有义务，且应该去救容川一命。
小时候胆子大，有勇气，他有点天生哮喘，本不应该进去的。
但还是进去了。
“那你当时怎么不回应我。”
容川：“嗓子被烟呛得太疼了，出不了声。”
辛燃哑口无言，只好放狠话：“好吧好吧……要是现在的话，我才不救你呢。”
话落，容川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会的。”
“你会救的。”
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辛燃微愣，眼睫颤了颤，然后不出声了。
“你才不知道……”
“我知道的。”
辛燃看向一旁：“……你怎么上楼梯这么慢，走快一点。”
容川：“好。”
其实，当时不只是醒了。
在看到辛燃特别细瘦的脊背时，想的也不只是背好瘦，人也好瘦。
是……如果也可以这样背一下辛燃就好了。
如果是一辈子，就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