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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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最后一丝怪叫声消失，四周陷入平和的寂静。
咕叽，咕叽……
她踩过粘稠的液体，穿过黑暗，在灰色地板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脚印。
她抬手挡住眼睛，过于炽亮的光芒让瘦削的手掌变得半透明，将她的瞳孔，照成极浅淡的琉璃色。
她仿佛无法承受，垂下手，低下头。
渐渐的，长发遮挡的面孔上，慢慢浮现一抹苍白笑靥。
阳光，好温暖。
……
澜城核心区，光塔高.耸入云，巨大的信号锅缓缓转动，沉重的机械声透过厚厚的墙壁，传入光塔内部的监测室。
监测室内无数屏幕闪烁。
“澜117号新腐化区，爆发核心为澜山精神病院，范围波及山脚下的余家村。根据目前排查结果，约有200人失踪——陷入森空。”
“新腐化区诞生已有半个月，目前仍未探测到直播信号。”
“主播觉醒概率只有千分之一……也就是说，失踪的两百人极可能全都是观众，没有主播。”
“曙光团怎么说？”
“新腐化区诞生后存在一个月的混乱期，曙光直播团无法进入森空进行救援。这些新观众……只能把希望放在其他腐化区主播身上。”
“能把主播间投放到澜117的主播，等级不会太低，直播间观众数量也不会少，他们想抽到主播福利……这丝希望太渺茫了。”
“吃人的森种，饥饿的折磨，压抑到逼疯人的灰雾环境……”
“唉，老天保佑他们吧。”
……
江心遥没想到，真正让自己绝望的不是森种，也不是饥饿，而是同为受困者的人。
她被绑在长桌上，长桌原本是用来摆贡品的。四周围着一圈人，一双双通红的眼睛仿佛狼眼。
名叫余鹏的高大男人，拿着刀走了过来。
江心遥大叫：“我是主播！不信你们看，我的腐斑比你们小！”
余鹏显然不信：“那你开个直播看看。”
江心遥当然开不了，这么说只是希望引起大家注意。她立即改口：“对，我不是主播，但我看到了一个直播间，那个主播有新鲜的小番茄，我就是吃了她的主播福利，腐化值才降低的！”
没人相信。
“森空怎么可能有新鲜食物，更别提容易腐烂的番茄。”
“就是，她一开始还骗我们自己是主播。”
“这个小孩一句实话都没有，这么小就这么会骗人，长大了怎么得了！”
“就是，吃了她，也许是为民除害！”
余鹏不语，抓起江心遥的手，观察手背上发源于指根处的黑色腐斑。江心遥不敢也不能抗拒，只能紧张地观察他的神色。
终于，余鹏派拍板道：“她的话确实不可信，不过，她的腐斑确实比我们淡，一丝化脓的迹象都没有。不如先找找她所说的主播。”
他淡漠垂眸：“那个主播叫什么？”
“我、我不知道主播的名字，但我知道她直播间的名字，叫作‘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
“直播间随时都可能改名，主播是什么等级，人气值在什么水平？”
“一阶，人气值…很低。”
事实上，那场直播下来，整个直播间都只有江心遥一个人。
人群愤怒起来：“余鹏，她摆明了是在撒谎！”
余鹏压压手，又问：“主播有什么特征，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女的，头发很长……她使用主播视角，我没看清她的脸，她……对，她好像是病人，穿着病服，衣服上有很多血。”
……
哚，哚，哚哚，哚哚哚，哚哚哚哚哚……
切菜声越来越急促，喀啦一声，砧板裂了。血顺着指尖滴入裂缝，砧板在哭泣。
宛铭放下刀，手指拂过纵贯砧板的裂缝，忽然收手。
裂缝笔直的一条，像爸爸手里的木棍，像妈妈竖起的食指，像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都是“1”。
宛铭勾起十指，爪子一样挠了挠蓬乱的长发，蓦然转身走出后厨。
整个食堂的墙壁上，写满了“1”，大的小的，密密麻麻的“1”挤在一起，压迫着视神经。
她突然安静下来。
她的视线缓慢游移，停在墙角的破衣服上，衣服红得发黑。她把衣服抖开，心中一喜，苍白的唇缓慢拉出一丝笑弧：“是张医生啊。”
人见人爱的张医生，工作证还塞在白大褂口袋里，照片被鲜血浸透了半边。
几分钟后，白大褂里被塞进不锈钢餐盘，顶开肩膀，餐盘被立式衣架支起，“胖”了一圈的张医生出现在后厨。
砰，一张木桌被放到他前面，一盆水浇过，桌面被冲得发亮。
“打开，主播面板。”
「本场直播用时111分钟，人气值1点（累计1点），积分1点（余额1点）……」
——这是两天前第一次直播的数据。
当时的宛铭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耗费将近两个小时，给观众做了一道精美的意大利菜，小番茄酿芝士。
没记错的话，做菜用的小番茄，正好是11颗。
看吧，“1”是很坏的数字，一定是因为这样，医院才会只剩她一个人，看她直播的观众才会只有一个。
现在——宛铭开心地对张医生挥挥手——“1”变成了“2”。
“开启直播。”
「请设定直播标题。」
“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
「请设定投放距离...受等级限制，投放距离默认为最小值1公里。」
“又是1……”
宛铭的嘴唇嗫喏了一下，脑海中浮起下一行文字。
「请设定主播福利。」
“南瓜。”她把砧板上切到一半的东西拿过来，倒在桌上，“清蒸南瓜。”
随着她的手和食材再次接触，一行不相干的文字立即弹出。
「接触高腐物品，腐化值+2%，当前腐化值39%，危险。」
宛铭视而不见，只顾着看后面浮现的文字：「直播已启动，直播间投放中...」
她突然紧张起来，脑子里全都是1公里，1公里……这个数字仿佛一根矗立在前方的巨大柱子，怎么也绕不开。
她蓦地把左手食指塞进嘴里，用力啮咬方才被刀划破的伤口。
咸腥的甜味仿佛是最令人缱绻的味道，痛感则像世界上最有效的安慰剂，刹那间直达中枢神经。
「投放成功，直播计时开始。」
宛铭瞳孔一缩，眼球随后四处漂移，最终在视野右上角定格。
「0」
「0」
没有“1”，只有两个“0”。
她骤然抓住刀，指向前方：“为什么是0，张医生不是人吗？他正在看直播，他也是观众。小森，你搞错了。”
话音未落，右上角的「0」忽然跳成了「1」，紧接着，进一步跳到「2」。
宛铭立即放下刀，低沉地咳嗽一声：“家、家人们……”
刚开个头，戛然而止。
还是视野右上角，代表观众数量的数字在短暂停顿后，急剧飙升！
……
森空无日夜，连带着光塔都24小时连轴转。
周宇值着夜班，坐在屏幕前昏昏欲睡。突然，悠长尖锐的滴声扰人清梦，他转了个身继续睡，猛地意识到不对，从座椅上弹起。
捕捉到直播信号了！
然而，黑色屏幕的正中，依旧盘踞着“无信号”三个字。
做梦？幻听了？
有可能，澜117诞生20天，临时调过来监测信号的组员又被拆走了，只剩下两人轮班。每天连续工作12个小时，他做梦都希望澜117诞生一位新主播，好让塔长派人支援。
可惜，只是做梦罢了。
……
整个祠堂被狂热的气氛所充斥。
一阶主播，人气值近乎没有，两个条件叠加，找主播的直播间就不难。更何况，直播间没有改标题。
“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刚出现，江心遥就看见了。
几分钟内，所有人都涌了进去。然而很快，愤怒、失望的目光便将江心遥淹没。
“这就是你说的新鲜食物？”
“明明是腐肉，都发黑了！”
“你个死丫头片子是想毒死我们！”
江心遥用力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骗你们。那天我看她的直播，也看到了腐肉，可是那些腐肉在她手里转着转着就变成小番茄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余鹏盯死她的眼睛：“腐肉变成番茄？这件事，你怎么没说？”
“我、我……”
“她当然不敢说！”一个人捏着砍骨刀冲过来，“扯犊子离谱到家的事儿，她要是敢说，老子早把她舌头割下来生嚼了！”
“余鹏，别浪费时间了！那主播的腐肉谁都不敢吃，不如现在动手。再晚，那丫头的腐化值也上来了，和腐肉没什么区别！”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余鹏压下躁动的声音，凝视江心遥，“腐肉变番茄，多久会变？”
江心遥牙齿都在颤抖：“半、半小时……”
她对这个时间记得很清楚，当时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了几遍直播间信息，对右下角的计时印象深刻。
“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余鹏话音方落，直播间喑哑的嗓音传来：“家人们，你们好呀。今天准备不够……充分，手头没有足够的调料，所以做的菜比较……简单。”
直播画面中，那只苍白的手摸了摸腐肉。
“给家人们做一道，清蒸南瓜。”
……
南瓜早已洗净，一半已经切好片，只是放得久，气味已经淡了。
刀刃在没切的另一半上轻轻一压，橙黄瓜肉就翻卷着裂开，新鲜的、令人愉悦的甜蔓延开来，成功松缓了宛铭紧张的神经。
她专注起来，全身心投入美食的烹饪之中。
……
森种肉口感千奇百怪，但拥有同一种特性——血液不会凝固，只是随着新鲜程度的下降，颜色会变逐渐黑。
随着主播动刀，切口立即淌出一片黑血。
祠堂中有人踩过坑，把所有积分打赏给某个主播，却抽到了腐败的森种肉。主播福利送达时，那股腐败的臭味，让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立即有人忍不住了：“胡扯什么，你睁大眼睛看看那是南瓜吗？”
“我看主播你是自己饿疯了吧，把森种肉当南瓜？”
“那就自己吃啊，干嘛拿出来祸害观众！”
语言转换成弹幕，飘入直播间。
……
宛铭放下刀，藏在长发后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
除了上次看见的小薯条，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文字弹幕，一条条挤在一起，从视野的右侧瞟向左侧，令人眼花缭乱。
她只捕捉到只言片语。
肉？
她挠了挠锁骨，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吃肉，可是这半个南瓜是剩下的唯一食材了。这次直播完，我……尽量出去找肉。”
弹幕挡住了视野，让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心念刚起，白色弹幕便像遭遇阳光的水汽团，逐渐消散。
视线终于清晰了，她把南瓜一片片码放到盘子里，又把盘子放进蒸锅，加水，开火。
很快，浑浊的烟雾便从锅盖缝隙中钻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