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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钓鱼中（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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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公园坐落在老城区，历经岁月洗礼的砖墙爬满了常春藤，虽已不复当年盛况，但每天仍有不少附近居民来此散步消食。
这会儿正是刚吃过饭的点，人不算多，林漾推着婴儿车慢悠悠地朝中间的喷泉方向走，手里拿着根油炸淀粉肠，许是闻到了香气，小嘟嘟使劲儿蹬着婴儿车挡板，“咿咿呀呀”地叫着伸手去够。
林漾低头抽了张湿巾，指尖却被嘟嘟攥住，小姑娘肉乎乎的手指还不会用力，林漾轻轻捏了捏，顺势替她擦去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忽然，颜芷扯住林漾的胳膊：“哎哎哎哎哎你看那边！”
林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个圆形空地，只有几个老头在下象棋，他疑惑地拧了拧眉，问：“怎么了？”
颜芷：“那是不是沈遥知啊？”
沈遥知？！
林漾瞬间一个激灵，再定睛一看，果然在大树后头看见了一道身影，那少年背对着他们，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松松地牵着狗绳，不是沈遥知还能是谁？？！
颜芷试探地唤了一声：“沈遥知？”
闻言，那身影朝他们这个方向扭过头，在看见林漾时，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迈步走了过来。
这地方离沈遥知住的小区不远，遛狗的人自然不少，那比格犬格外热情，摇着尾巴就朝婴儿车扑去，湿漉漉的鼻头在车沿上嗅了几下，被沈遥知扯着狗绳拽了回去。
颜芷稀奇地问：“班长，你家什么时候养狗了？”
沈遥知淡淡地回：“朋友家的。”
颜芷一蹲下身，那比格犬就立刻把脑袋往手心里拱，湿漉漉的舌头舔得她咯咯直笑：“天啊，这耳朵也太大了，有一岁了吧。”
沈遥知：“快了。”
见林漾站在原地没动，比格犬又转过去蹭他的裤腿，林漾不得已摸了摸它的脑袋，客套地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沈遥知：“安静。”
林漾愣了一下，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沈遥知的目光落在他微微弯起的眼角，也跟着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喜欢吗？”
猫猫狗狗谁不喜欢啊，林漾虽然嫌麻烦从不在家养动物，但路上碰到了也会忍不住摸两把，于是这会儿就点了点头，结果沈遥知忽然说：“喜欢就送你了。”
“啊？”林漾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过去，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应当是在开玩笑，便顺着话茬道，“你朋友能答应？”
沈遥知语气平静：“他求之不得。”
林漾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实在不太想直面太阳，便指着不远处的石凳问：“要去那边坐坐吗？”
沈遥知微微颔首，和林漾并肩朝那边走去，比格犬亦步亦趋地跟着，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颜芷左看右看，忽然从林漾手中接过婴儿车，笑道：“我带她去那边看看，你们聊。”
婴儿车一脱手，林漾顿觉两手空空，有些局促地将手背到身后，沈遥知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妹妹？”
“嗯。”林漾故作轻松地别开脸，“我哥家的。”
沈遥知点点头，许是察觉到林漾的不自在，他没有坐下来，只是牵着狗站在旁边，视线扫了眼地上堆积的梧桐叶，道：“落叶比上周多了。”
林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脚边层层叠叠的铺着浅黄落叶，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凳边缘：“可能是最近风大吧。”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片刻，林漾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沈遥知略微垂眸，目光掠过他的脸颊，问：“你和颜芷住得很近？经常看见你们一起走。”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不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班主任还让我留意你们俩是不是在早恋。”
“什么？！”林漾惊得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耳尖瞬间漫上热度，急声辩解道，“我跟她只是朋友啊，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发小关系！”
闻言，沈遥知点了下头，仰头喝了口水。
“喂，给点反应啊。”林漾忍不住朝他那边挪了挪，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沈遥知，带着点试探和促狭，“这么关心别人的感情状况，那不知我们沈大班长有没有喜欢的人？”
沈遥知拧紧矿泉水瓶，随手放在石凳上，不紧不慢地开口：“问这个做什么。”
林漾别开脸，随手捏起一片梧桐叶捻弄着，声音有些发飘：“就……就随便问问嘛。”
毕竟在网上培养感情也有一个月了，总得探探口风不是。
沈遥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目光沉静如水，牢牢锁住林漾，忽然开口：“人不会无缘无故就问这种涉及感情的私人问题，我需要知道你的动机。”
林漾被注视得心头发虚，下意识转过头去，避开那审视的视线，声音干巴巴道：“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哪儿有什么动机……”
沈遥知双手环臂：“但从我们之间关系的目前状态来看，我并不认为你是出于好奇才问的。”
林漾忍不住抬头看他，正好撞进沈遥知的眼睛里，那双眼睛眼尾微挑，眸色深邃，像藏着某种灼热的东西，却又被一层薄冰般的冷静覆盖着，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清晰地听见对方说：“一般问这种问题的，通常有两种原因，一是受他人之托，二是想试探我的感情状态，以此判断自己是否有机会。”
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沈遥知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此刻的表情格外温柔。
“那么，林漾同学。”他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蛊惑般的探寻，“你现在属于哪一种呢？”
林漾像是被那光影和话语烫到，猛地回过神，几乎是狼狈地别开脸，耳根通红：“别开玩笑了……！”
人在回避问题时往往会用“开玩笑”来掩饰，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沈遥知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有戳穿他，继续追问：“那你希望我会怎么回答。”
“什么叫我希望……”林漾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心虚，“回答问题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沈遥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后，他抬起眼，语气淡漠道：“看来你对答案本身并不在意，既然如此，无论我回答是或否，对你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
这话聊得真没劲，林漾深吸一口气，他本就处于下风，全程都被沈遥知牵着走，刚想开口结束这场折磨，沈遥知却仿佛看透了他的意图，先一步开口：“想问的都问完了？”
林漾被噎了一下，视线不得不重新聚焦在沈遥知脸上，对方那过于冷静的神情让他心头莫名一紧：“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
他停顿了几秒，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理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
不远处隐约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林漾抿了抿干涩的唇，喉间莫名发紧：“怎么忽然问这个……”
“回答我。”
林漾垂下眼帘，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我选理……当然是因为就业面广啊，将来好找工作……”
沈遥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从就业数据来看，理科确实存在优势，不过选择往往要考虑多种因素，你觉得自己的权重分配是怎样的。”
林漾张了张唇，一股强烈的心虚和被看穿的慌乱如藤蔓般紧紧缠裹住他，退无可退之下，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我选什么是我自己的事吧，而且选都选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你想劝我转文？你又怎么知道我不适合理科？”
“林漾。”
他忽然喊了一声林漾的名字，语气冷冰冰的，“没必要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路，现在开学才一个月，调科完全来得及。”
燥热感爬上脸颊，林漾站起身，声音拔高，试图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点：“你什么意思，该不会以为我选理是因为你吧，少自作多情了！”
“我当然不相信你是这么没主见的人。”沈遥知目光平静，继续开口，“而且我注意到，你似乎一直将我们的关系定位在“竞争”上，那么我想问，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真正的过节吗？”
那层心照不宣的纸猝不及防地被彻底捅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林漾只觉得脸上“腾”地一下灼烧起来，所有强装的镇定在此刻瞬间瓦解。
沈遥知的确没得罪过他。
可这如此直白的剖析，好像他真的在无理取闹一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堵在胸口，几乎让人窒息。
沈遥知并未停下，说话的声音依然冷静，字字清晰：“你在文科领域的天赋很高，可你却用自己的短板去和别人的长板竞争，不仅消耗精力，还会让未来的路更难走。”
就在这时，颜芷推着婴儿车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沈遥知俯身拿起石凳上那瓶未喝完的矿泉水，临走前又道了一句：“当然，最终选择权在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想清楚最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