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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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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竹把他的手插进干硬的泥土里,用尽力气才掰开一块碗大小的泥块,他喘了口气,转头看了眼紧紧闭着眼的妈妈,眼中露出点温情:“妈妈,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
沈听竹不知疲倦的用手指把土块挖出来,这一切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意识到挖出来的土块越来越少的时候,森森白骨裸露在空气中,他却还在没有知觉似的不断将手插进干裂的泥土中。
期间饿了就啃一口面包,渴了就用手捧着天上落下来的雨滴,蓄成一洼后,鞠着一口口舔进去,他没管这雨水会有多少污染,就算只是喝一口就会变成丧尸,他也不在意了。
挖好足够他和妈妈的坑后,沈听竹抱着妈妈的身体,如同往常一样在妈妈的肩头蹭了蹭,那身体已经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尸斑,肚子和被切开的胸口开始长蛆,一条条蠕动着,沈听竹像是看不到似的,依旧亲昵的和妈妈脸贴着脸:“妈妈,该睡觉了妈妈,晚安。”
他把妈妈缓缓放到亲手挖的坟坑里,准备自己也躺上去,沈听竹双手交叠放在一起,才想起身上凉凉的。是了,他还没有把土块盖上来,在把泥土重新堆到身上的时候,沈听竹突然记起距离上次吐血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他除了饿没感觉到一点不适?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向下摸了摸肚子。难道是血已经被上次的自己吐光了?沈听竹低头看着自己被妈妈喂的圆滚滚的,现在又饿瘪进去的肚子,目光却注意到自己的手——一双完好的、没有一丝伤痕的手。
沈庭竹怀疑自己是饿得眼睛花了,当他张嘴咬自己的手指的时候,指尖触碰皮肉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反倒是门牙被咬崩下来一颗,落在手心。
沈听竹愣了好一会儿,把手举起来,展示给妈妈看:“妈妈,我的手......变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帮忙把盖在泥土里的妈妈扒开来,两只小手放在妈妈被割开,承受了一刀的胸脯上,蛆虫在腐肉里蠕动,想要顺着手指往上爬,沈听竹像是没有感觉的玩偶,他急切的盯着那张青紫泛白的脸,想要在那张脸上看到奇迹,但是没有,那双温柔的眼睛没有再睁开,手下的心脏也没有跳动,只有不断在手掌和指缝里扭曲的白色虫子拱动他的皮肤,沈听竹终于着急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手明明被治好了,都只能看见骨头,可是你还有肉呢!”
沈听竹不信邪,随手从旁边拿了块石头,朝手被用力割了下去,瞬间鲜血如注,沈听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流血的手背,心里祈求着能够作用,果然,在他的念力下,那破开的伤口逐渐愈合,他兴奋的大喊:“成功了!”
迫不及待把手重新放到那堆腐肉里,可心里期待的没有发生。沈听竹愣愣看着自己的掌心,像是终于意识到这治愈的作用只能用在自己身上,以前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眼泪先是一滴一滴落下来,随后便像关不掉的水龙头,他开始嚎啕大哭,他抱着妈妈僵硬的手臂,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嘴里不住说着:“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的他时常在想,是不是只要早一点觉醒异能,他的妈妈就不会死了。
沈听竹哭到要脱水,最后直接哭晕了过去,在梦里他又见到了妈妈,活生生的,会朝他微笑的妈妈。
那张温柔的脸一如既往含笑望着他,沈天竹追着上前想要拉住那双手,但手指却穿过了身体,他仰头看向妈妈,在那张脸上看见恳切的请求:“宝宝,你知道吗?妈妈一直一直很爱你,不过妈妈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一个人不会害怕,不需要小朋友陪着睡觉哦,宝宝还没有到躺在泥土里的时间,要活下去,好不好?”
“妈妈!!!”那虚无的身影越来越远了,沈听竹几乎是尖叫着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么尖利的声音,像是要刺破耳膜。
妈妈看着他,忽然捂嘴笑了一下:“宝宝的牙齿怎么掉了?这么快就换牙啦?宝宝长得好快呀,好可惜妈妈见不到宝宝长大之后的样子。”
“妈妈我害怕,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沈听竹不住地摇头,他的眼睛已经哭红了,梦里梦外眼睛都在流泪,浑身颤抖着,胃里好像有什么液体翻涌,沈听竹捂着嘴巴呛咳了一声,就听见耳边有个声音焦急道:“快快快吐袋子里,不要吐在车上。”
一个轻薄的塑料袋塞进了他的手里,沈听竹接过后把头埋在袋子里,脑袋晕乎乎的,车开得并不平稳,沈听竹身体不断向上耸动,胃里更是一片翻涌。
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沈听竹还没从梦里完全醒来,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梦见妈妈,二十多年过去,他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沈听竹捧着塑料袋,眼神却不聚焦地盯在虚空中,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谢吟风见他神游天外,以为是还没醒酒:“你怎么喝那么多?不知道自己酒量吗?”
沈听竹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不是,那个酒,放的时间太长...呼...可能度数有点高了......”
沈听竹说着说着喉咙发紧,闷头干咳了两声,便不再说话,把车窗放下来一点,对着迎面而来的风深呼吸。
他想起城外大概还有着他徒手挖给妈妈的坟,风吹日晒近十年,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却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他一步步走回去,回到C区,在失去所有重要的人后,一个人把自己养活了。
谢吟风看他实在不舒服的样子,往他那边凑过去了一点,手搭在沈听竹的太阳穴上,沈听竹下意识避开,却被谢吟风不由分说按了上去,随后轻轻揉了揉:“你不适合喝酒。”
谢吟风一边按摩,一边观察着沈听竹的脸,那张脸上的泪痕很明显,他试探着问:“你睡着之后......是做了什么梦吗?”
谢吟风的手一搭上来,脑海中的眩晕感就一下减轻了不少,沈听竹也就没再拒绝,看这眼前和他当时年纪差不多的小孩,板着一张很认真的脸关心他,突然心中升起感慨,排斥感也没那么强烈了:“啊,梦到了一些从前的事,只是有些很久没有刻意去想过了,居然这次梦见了。”
“你知道你哭了吗?没什么声音,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挺明显的。”
沈听竹一愣,手指摸向自己眼角,那块皮肤更加紧绷,他几乎能想象出自己在梦中流泪的样子被人看见,顿时有些尴尬:“是吗?可能是喝了酒,情绪被被放大了。”
“别担心,我并没有看见你哭,只是感觉你很伤心,”谢吟风把手放下来,这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沈听竹贴在了一起,少年红着眼眶,下眼睑也泛红,却是在被一个七岁的孩子安慰,谢吟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糖,递上前去:“吃吗?”
“这是......奶糖?”沈听竹震惊得甚至忘记了眨眼,看见许传炬好奇往后面瞟的视线,又瞬间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有这个?”
沈听竹快速从对方手心取走了奶糖,紧紧攥在手里,然后从座位底下拿出包裹,把它放进了包裹的最里面,把糖藏好后,沈听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谢吟风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想一会再吃。”
谢吟风不置可否,他把手收了回去,没有回答沈听竹的问题:“你错过了晚饭,后面有一块压缩饼干是你的。”
沈听竹已经吃了块半个月的压缩饼干,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他艰难地朝后面看去,半个巴掌大小的饼干静静躺在座椅上。
他把压缩饼干拿起来,如法炮制放进了包裹里:“我到时候会吃的。”
谢吟风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露出点笑容,掩饰般低下了头,还是从喉咙里咕噜出两声笑声,下一秒却被沈听竹扯着脸颊抬起头,那人狭长的红眼睛凶巴巴看着自己,温柔地威胁:“笑什么?”
谢吟风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是没忍住笑出来,想要蒙混过关:“没有啊听竹哥哥,就是感觉像看了一集仓鼠过冬。”
谢吟风笑起来很有特色,脸颊鼓鼓的,眼睛也圆圆的,可爱得沈听竹下不了手,他突然没有那么讨厌眼前的小孩了,也许是发现他并不是个坏小孩吧。沈听竹松开手,又揉了揉那半张被自己捏到的小脸:“你什么时候换牙呀?小谢?”
谢吟风听到这个称呼蓦地张大了眼睛,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不可抑制产生的快乐让他嘴角上扬,短短圆圆的乳牙露出来:“你叫我什么?!”
啊,疯了。他居然因为一个称呼快乐得想要尖叫。
沈听竹不明所以,但还是又叫了一声:“小谢啊,你不是就叫这个名字吗?”
谢吟风这次直接笑得眯起了眼睛,他钻到沈听竹身上,抱着沈听竹的手,让那只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我们是不是变亲近了一点?”
沈听竹艰难地嗯了一声,然后在谢吟风期待的目光中憋出来一句:“你有点,重。”
谢吟风瞬间从沈听竹身上滑下来,心中不明所以自己为什么这么快乐,眉头向中间拱起,眼睛却在笑。突然间大腿旁有根硬硬的东西硌在他的肉上,他低头一看,是两管装着嫩芽的瓶子。
里面的嫩芽奄奄一息,蔫巴巴的叶子贴在玻璃管上,谢吟风飘扬的心情突然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