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灵躯·虚伪 ...
-
皓月就这么直直地挂在天空之上,肃穆的女巫们低垂着头,嘴里念念有词,每位女巫身旁的魔杖也有节奏的挥动着。雕刻着鬼虎神蛇的祭坛上,最高长老正将自己的血液缓缓流进空缺的遗骸间。整个献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待了千年的预言终将被实现。
祭坛上的少女紧闭着眼,来自人身各处的痛苦涌入身体,化作蛊虫蚕食着她的□□。密密麻麻的荆棘攀上祭坛,相互缠绕交错形成绝密的囚笼。霎时间众周寂静,最高长老半跪在祭坛前,手上是血淋淋的死婴跳动的心脏。一切都明了了,女孩的诞生不过是为另一生命的永生,那婴儿远比所有女巫都重要——它的重生将给女巫带来自由,带给女巫统治世界的权利。
血色缓缓爬上明月,所耀之处万物凋零化灰扬洒不尽,灰蒙蒙的大地仿佛被盖上了一层薄纱,使人看不清远方。死婴激烈颤抖着,女孩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痛苦,她的身体各部开始朝着怪异的方向挤压收缩,每一秒都伴随着鲜血与□□上的折磨。意识开始模糊了,女孩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人生。
献祭随着血液的干涸而结束,祭坛也只剩下孤零零的荆棘囚笼,女巫手里的死婴不见了,它已经附身在女孩的身上,而被迫挤出的女孩的灵魂则被女巫关在无尽的黑洞中,接受无生无世的死亡循环。女巫们纷纷驻足,满眼欣慰地注视着重生的死婴,婴儿没有哭闹,只是沉沉地睡着了,像所有婴儿一样,娇小玲珑。
—
是在噩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看向窗外,“下雨了。”陆煜琪睡意全无,只身下床穿好衣服去往书房。“有好些天没看见陆嘉慕了,也不知他还是否记得我。”提起银匙慢慢转着温热的咖啡,银色的荧幕照耀着白墙,孤寂与不安同时涌上身心无法挣脱,是在愧疚吗?但这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吗?如果不放手,那不是带给她更多不必要的痛苦吗?
杂乱的心绪不断提醒着陆煜琪矛盾的情感,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明确爱谁。陆嘉慕如今生死未卜可能被恶魔洗脑同化,简黯被带走给女巫献祭死已无疑,自己谁都没救,也没有人去救。不断提醒着自己要学会接受消化可是怎么也办不到,像一个诅咒般避无可避,这会是报应吗?
“哈哈,你也终于和我们一样了,一样痛苦难熬,无法接受犯罪的自己……”来自恶魔的狂笑声让陆煜琪不由得身形一颤,简佳航回来了,带着他忠诚的信徒来找自己索命了。“你想要杀了我,但那又怎样,简黯早就被献祭给那个婴儿了。”
“哦?原来你也知道。”简佳航来了兴趣,飞跃着身躯来到陆煜琪面前,瞬间眼前的人儿像是被钉上钉子无法动弹。“那死婴重生对任何种族都是最大的威胁,当年我收养那女孩,还不是为了所有种族的未来,不过,呵呵,你们就犹如疯长的枯草口诛笔伐我,说我自私自利不切实际,你知道我这么多年忍气吞声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呵,不重要了,等着和我一起毁灭吧,愚蠢的东西!”
情绪激动的简佳航身边围绕着危险系的火焰,那是来自强者的无奈怒火。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愚蠢的认为那是个笑话,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苟延残喘直至彻底消亡吧。
“你…真的忍心看着简黯死于非命而无人报仇吗?我记得你从未放下过她,只是一直在使用恶魔的力量强行给自己洗脑。”坦白真相的陆煜琪真挚的望着简佳航的眼眸,那漆黑的外表下不过是怎么也摧毁不了的柔情,世人皆知他爱她,但奈何情深缘浅众生不渡。
“……”简佳航片刻的沉默,随即一声沉重的叹息猝不及防深深砸在陆煜琪心上,“你不会明白的,我只是我在做好我的分内事。”看着一点就破的人儿,陆煜琪思索良久,咬了咬牙问道:“你要欺骗自己到何时?等到所有人格都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吗?”跟紫罗兰相似的话语,顷刻间眼前人儿所有戒备一一破碎。
“不,你为什么要像他们那般刺激我!明明是我创造了你们,为什么要反过来对我身心报复!我没有欺骗自己,没有!是你们胡思乱想乱传谣言惑众!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简黯!”
犹如惊雷般的痛诉似冰雹狠狠砸在自己身上,他以前不这样的,至少没有这般狼狈。他是经历了什么才导致人格分裂严重的?陆煜琪知道自己言重了,但如果继续帮他隐瞒,那只会是待简黯般禽兽不如,“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也明白你也是身不由己,简佳航,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平心而论你应该休息了。”
宿命这种无法让人琢磨的东西大抵不会给人太多好的方面,有些虚拟的真相反反复复的推演重现反而让人陷了进去。或许人早就知道了确切的真相,只不过像失败者般选择了遗忘,不刨根究底的去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没人逼你去领养她,也没人非要我去保护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来源于对她的爱,现在她出了意外,你和我都一样心绞,我已经想过了,也许我们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爱护,她也就不必再去经历更多不必要的伤痛了。”
或许吧,简黯死几回了呢?她自己恐怕也数不清了吧。在她第一次死亡的时候,就注定要拉上更多的无辜生灵吧,她的献祭固然会对所有生物带来威胁,但人总是要自私些的,这么些年以来,她早就麻木到无力去诉说了,命运的齿轮终将把她带入迟来的深渊。“我到底爱的是她,还是只是占有欲的自己在作祟。”爱这个东西难免会带上利益与私欲,没有人的自制力是无法撼动的,可能到头来看似深情实则无情,却自始至终只是认为对方不够好。
一直沉默的陆嘉慕在此刻抬起了头,阴雾笼罩神情不定,交握的双手有些颤抖。爱吗?是执迷不悟甘愿撞南墙的愚蠢吧,明明那么爱对方,对方却一脸冷漠爱搭不理,呵,舔狗般下贱,最后死了心却也是自作自受。“有些男人明明那么渣,却总是能得到女人的喜爱。”沉思中陆嘉慕无意漏嘴,但他毫无畏惧地在面目败露后直直的盯着陆煜琪。
“你说你爱简黯,可你…最后还不是放弃了她。”就像当初,满心欢喜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结果就在那个夜晚,在暗地里亲手给自己染上污浊,那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他又怎会在乎?“哈哈哈,陆煜琪,别把自己包装得跟个白莲花一样,当初是谁说要保护简黯的,又是谁说爱我却反过来爱简黯,最后谁也不爱的?你真的是个好演员,但你也是禽兽不如的怪物。”
言语逐渐激烈的陆嘉慕在愤慨的情绪中伸出手,洁白的纤纤玉手上刻印着紫罗兰,那不是花瓣,而是像一株鲜活的紫罗兰生长在那里。陆煜琪有些语塞,原来自己早就被识破了,但陆嘉慕一直都在隐瞒,“这…我…”不知该解释什么,刹那间陆煜琪悟了,原来自己的心思从来都是可以随意转换的,根本就没有坚定自我的决心,“我们…都是罪人。”
哪怕明知但故犯,这嘈杂的世间哪有什么完美的犯罪啊,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无目的的真心。变幻不定的故事该结束了吧,那些被掺杂着无数无辜生灵性命的结果也要付之一笑无所谓了。
最后打败他们的不是命运,而是自我的堕落;最后分离他们的不是世俗,而是彼方的虚伪。
“我们从一开始就与爱相斥,可都自以为是的笑着演戏。”
“累了,就不要勉强自己演下去了,到最后只是空留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