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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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达环视四周。
在来到第六星系的路上，他已经把有关于伊登的信息都看完了。
窄小的房间、陈旧的家具……一切都符合。除了他的养父，米路，居然是一只没有虫核的亚虫。
生物体那疲惫微弱的呼吸从门后传来，但精神上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他来自那个亚虫组织吗？
在阿曼达打量的同时，伊登也在观察他，他们。
虫族的社会等级分虫王、一二三级虫卫，以及一般的工虫。家庭等级分为主虫、子虫，两者之外的未成年虫族。
身边的成年虫族们、所有幼虫必须上的义务教育课里，都强调过——虫王和虫卫，与工虫不同。
伊登隐隐明白他们不同在哪里了。
眼前的虫卫们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气场，奥塔浓郁地围绕在他们身边，又往外扩散，令其他人不自觉地服从。
这恰恰让伊登感到不快。也许有谁会觉得舒服，这不包括伊登。他不愿意加入，他们似乎也拿他没办法。
两方互相排斥，屋子里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B级及以上，是成为虫卫的必须要求。
伊登沉思着，经过训练后，他是否也能如此娴熟地运用奥塔？
虫卫，曾经陌生而遥远，现在竟然在他面前。还有莱恩虫王……
对于阿曼达接下来要告诉他的事情，伊登心神震荡，在不安焦躁之余，竟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兴奋。
育儿院平等地为每一个孩子提供刚好能够长大成人的资源。但孩子们之间的竞争从来不会消失。
伊登想起小时候他迎战发育远快于他的同龄雌虫。
在几乎被折断所有肢节、濒临死亡的时候，育儿院只能保住他的生命，但会落下终身残疾——伊登想尽办法打动了米路，米路把他捡回去了。
后来，伊登的生活天翻地覆。
他不但有了家人——他自己找的，还一路守住了自己的主导地位。
现在，他嗅到了命运之风吹来的血腥气，他再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这一次远不是那种小打小闹能比的。而他，也不再是那只脆弱的幼虫。
虫卫仍然在影响着他，那种感觉让他有点恶心，他很想把他们赶出去。
伊登对阿曼达假惺惺一笑：“请开始吧。”
不用阿曼达吩咐，虫卫们训练有素地散开，由屋内到屋外，进入警戒状态，包括米路的小房间。
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个小喷瓶，喷出了透明的白雾。
“那是什么？”伊登问。
阿曼达：“杀虫剂。”
“什么？”
“针对古虫族的杀虫剂。你知道，我们和古虫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我们是人虫结合体，在混沌时代战胜了它们，从此在广阔的盖亚星云上建立新的家园。然而，它们并没有离开，有些化为类似于古地球上那些常见的昆虫，潜伏在盖亚。”
伊登点头，这是虫族义务教育中的一部分，连幼虫都知道。
“毕竟和虫王有关，得谨慎。”伊登明白了。
其余虫卫都退出去了，只剩下阿曼达。
“我们的莱恩虫王因为身体原因，目前没有和任何一名虫族进行深度精神链接，也没有子虫。”
伊登惊讶地看着阿曼达。这还真是意外。
“他从来都没有整理过场？”
“没有。”
“但整个星系很正常。”
伊登见过一些疯了的虫族，他们身体畸异，最严重的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而虫王如果发疯，整个莱恩星系不可能会那么平静。
发疯的虫族能干出任何事情，杀害或吃掉自己的伴侣都算是普通的行为了，他们可能还会进行大规模屠杀、繁衍。
阿曼达叹了口气：“稳定剂的作用。近来效果越来越差了。”
“他需要一只雄虫。这只雄虫必须达到A级，且他的精神链和莱恩的场，契合度必须达到90%以上。”
伊登在医院待了十三天，在第十天他的等级和精神链已经定型了，之后的三天，他一直在稳定自己的状态。
所以，第十天他的信息录进系统，短短三天，阿曼达就从遥远的莱恩主星系来到了第六恒星系，来到了他的家门口。
莱恩的情况很严重，他们很急切。
他们很需要他。
伊登微微勾起唇角。
“你们之前都没有找到一只合适的雄虫吗？”
“A级雄虫好找，90%的契合度可遇不可求。”
伊登抓住了他想要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色彩，令他容光焕发，更添几分美丽。
“所以，我是你们找到的唯一一只？”
唯一。
说得对。但说法有点怪。
除了虫王，没有什么是唯一的。
阿曼达纠正了他：“暂时的唯一。”
他说：“能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给伊登第二个选择。刚才那一番解释，也只是为了伊登更好地配合他。
伊登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合常理的是，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抗拒。随着阿曼达的话，他的思绪情不自禁地飘到了虫王身上。
他认为他更重要，于是逐渐把其他类似厌烦的负面情绪压到了角落。
要知道，之前对于阿马里，他都再三思量了几番。
只因为那是虫王吗？特别的、强大的虫王。
哪怕有死亡的危险，他也被吸引着前往？
伊登伸出手，触碰着肉眼看不见的奥塔。
“加雷德。他是叫加雷德·莱恩吗？”伊登没头没尾问道。
阿曼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
“是的。”
伊登转向他，说：“好。我收拾一下东西。”
米路的笔记、书籍，还有各种珍贵的仪器，一定是要带走的。
还有他的飞车和星空灯。
重要的东西放进箱子里，由虫卫带走后，伊登开始收拾几套衣物。
阿曼达阻止了他：“非必要的东西不用拿，主星会准备好的。”
伊登“哦”了一声。
于是他只拿了米路的一套衣物，又拿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
阿曼达看着那个黑色卫衣上的银色亮片骷髅头，还有那破洞牛仔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这些年轻虫族，就这么喜欢这种类型的衣物？
尼塔也是。
“嗯？”伊登感受到他的视线。
“没事。”阿曼达摆摆手。
伊登走进米路的房间。
伊登轻声说：“等会再和你解释。简单来说，出了点意外，我现在必须去莱恩主星，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你要留在这里吗？”
米路一针见血：“我猜你已经把我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伊登狡黠地笑起来，露出了单边酒窝：“嗯。”
他就知道，养父会陪他一起走的。
米路说：“带上盒子。”
“知道了，不会忘的。”
伊登喊来外面的虫卫，让他们抱着米路出去了。
他自己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身漆黑，有一米多长，上面落了一层灰。
伊登拿纸巾把灰尘拂去，单手稳稳抱住了它。
他站在阶梯上，望着窄窄的通道、窄窄的门。没有什么落下了。
伊登：“我可以去和我的朋友道个别吗？”
阿曼达：“情况紧急，最好不要。你可以在飞船上和他们视频。”
三十几年都没有梳理过场的虫王，确实很急。
也许一见面就要把伊登大卸八块、大快朵颐。
别说混沌时代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稀少。有些虫族还是完全自愿地献身于自己的伴侣。
伊登说：“那么，我有权利要求你们照顾我的养父吧？即使我死亡。”
阿曼达说：“当然，他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他瞧了一眼伊登紧抱的盒子。
“这是？”
“我的私人物品。这你也要看？”
伊登对他露出了一个有点挑衅的微笑。
“不。”阿曼达换了一个话题，“你的养父来自亚虫组织——流浪者吗？”
“不是。他总是一个人。”
巨大的银色飞船伫立在荒原上，虫卫们陆陆续续走上去。
他们井然有序，像同一个人操纵的机器人。
狂风吹乱了伊登的头发，让他的脸颊轻微刺痛，视线被分割。
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家乡，土黄色的地、淡绿色的小型能源塔、巢穴一般的矿场，还有奔波的虫族们。
在这里，艰苦的条件令大多数虫族的生活很辛苦，主要的资源，矿石，也只能让他们维持生存。
可是，贫瘠的星球孕育出了不贫瘠的生活。
大家充满希望地铸造美好的明天。明天必定会来临。
伊登转身登上了飞船，把那些许愁绪抛在身后。
飞船内部看起来和外面一样豪华，灯光明亮、摆设高级。
伊登走在干净得能反光的通道里，目送米路被送进一个房间。
他转身向阿曼达：“我猜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走吧。”
他们在飞船内一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沙发宽大。飞船之外，是茫茫宇宙。
荒星变成了一个土黄色中揉着灰白色的球，越来越远。
而越来越多的星光，在几百万亿公里之外，到达他们的眼中。
现今，虫族的领域包括莱恩星系和盖亚星系，它们共同属于盖亚星云。
几千年前，古虫族和人类在一颗名为盖亚的星球上斗争，并取得了胜利，后来那颗星球所在的恒星系称为盖亚星系。
虫族繁衍、发展，不断寻找新的星球，向外建立起新的家园——后来的莱恩星系。
伊登就处在莱恩星系。它除莱恩主星系外，还有六大恒星系。荒星属于第六恒星系，它离莱恩主星约有十九光年，距离几百万亿公里。
二十几年前的两百年内乱结束后，莱恩星系多位虫王只剩下一位莱恩虫王，而盖亚星系并没有受到波及。
盖亚是起源星，是生命的火种，拥有长达千年历史的虫族基因研究所，有关于虫族基因最先进、最全面的研究，同时也拥有最好的医疗资源。
它永远中立和平，属于另一位虫王——艾德文。
它不偏帮任何一位虫王，但它有义务平等地帮助所有虫王。
“莱恩去过盖亚吗？”
阿曼达：“除了提供最新型的稳定剂，他们提出的根本方法就是找到一只合适的雄虫。”
伊登收回视线。从现在开始，飞船消耗十几万个高级能源石，制造人工虫洞。那瑰丽的星河消失，景色被冰冷的银灰色墙壁取代了。
“莱恩具体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其余虫卫都走开了，这里只剩下阿曼达和伊登。
“在少时的荒星训练中，他的虫核被一种怪物抓伤了。因此，他的精神场变得很混乱。”
阿曼达在虚拟屏幕上画着。
“你看，我们的场就像迷宫。正常情况下路径很宽，大多数精神链都可以通过。但是，莱恩受伤以后，他的场变大了，迷宫的路径却变窄了。不但如此，他的路像装了栅栏，只有契合的形状，即契合的精神链才能通过、整理混乱的场。”
一般情况下，大多数场和链都能配对，莱恩是例外。
伊登：“我听明白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我还不太会用精神链，我需要在这几天内训练一下。”
一只二级虫卫从外面走进来。
阿曼达微抬下巴：“他会教你的。飞船上也有训练室。加油，祝你好运。”
“谢谢。”伊登疏离而客气道。
阿曼达临走前看了眼伊登，一个冷静、勇敢、算忠诚的孩子。
希望在第一次安抚后，他还活着。
阿曼达对此抱有很大的信心。因为莱恩相当克制，他极少放纵自己的欲望；而伊登，他实力尚弱，但阿曼达看到了他的潜能。
或许以后他能成为新的一级虫卫。
去往主星这段短暂的路上，伊登除了照看米路，就是在训练室训练。
直到到达的前一天晚上，他才好好地睡了一觉，以养足精神。
淡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植物海洋，还有那一座巍峨的黑色山峰。
这是伊登对于莱恩主星的第一印象。
阿曼达一边捂住尼塔的嘴，不想让他乱说话，一边让虫卫们给伊登装备上很多高级愈合剂、强化剂和少许随身型保护罩。
如果不是莱恩的攻击力太强，防御器具很少能起作用，他还想让伊登多带点。
“莱恩精神不稳定，也许除了暴涨的食欲、攻击欲，还有繁衍的欲望，会主动打开自己的生｜殖｜腔。在整理场时，你不要因他的影响把尾钩放进去。我猜你们还不想要孩子。”
尼塔撕下阿曼达的手，带着戏谑的笑容：“忍不住也没什么。生了不想要，族群会抚养他们长大的。”
伊登面无表情地盯着尼塔，这个突然出现的一级虫卫。
对方回以轻佻的笑容。
伊登认为自己感受到的恶意不是假的。他微扬下巴，借自己的身高优势，漠然又不屑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几秒，伊登转身飞进了山峰，站在紧闭的大门前。
莱恩虫王，就在这个特制的洞穴里——洞穴能削弱奥塔的作用，不至于因虫王的混乱而影响整个虫族。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脑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来到我身边。
伊登惊出一身冷汗，站在黑暗中。身后的大门已然关闭。
洞穴里很黑，但并不影响他视物。
他看见一团巨大而漆黑的影子从他的头顶坠落。
伊登啪啦几声撑开肢节，消失在原地。
他悬在半空中，左边的肢节只剩一半，淅淅沥沥滴着血。
另一半，被几只粗壮锋利的肢节钉穿在地上。如果刚才他没躲开，钉在那里的还会有他的半个身子。
莱恩虫王。
加雷德·莱恩。
伊登对上一双金红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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