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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天空的淤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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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的,雨要下不下,乔清舟叹口气,对梅雨天十分苦恼。
老先生去安北前叮嘱:“不要让虫子咬我的药。”
现在椿萱堂只有乔清舟一个人,她止不住地叹气,仿佛要把早上的争吵全部叹出去。
过完年,艾花子的精神状态比前几年好了不少,挺过了寒冷都冬天,乔母也没有来找事,看样子是放弃与乔清舟沟通了,乔清舟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稿子依旧每月一篇,工作两头跑,转眼距离宠物粮上市还有一个月。
日子安稳后,乔清舟帮季冬远好好调理身体,最近已经可以不用吃其他的也能正常入睡了。本来乔清舟很高兴,结果今天早上,她发现季冬远居然熬夜了好几天。
“工作工作工作!我不是说过了身体最重要吗?好不容易能睡觉了,那几篇稿子不能第二天写吗!”
季冬远似乎想解释,嘴唇抖了抖,却没说出什么。乔清舟特别看不惯季冬远这幅哑巴样,丢下他怒气冲冲地上班去了。
椿萱堂今天不对外开门,屋里空空荡荡的,叹口气都能听见回声。乔清舟有点受不了,索性打了齐胭的电话,两人做着手里的工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城市另一边,吴煜和宋倩紧盯着走神的季冬远,互相使眼色。
吴煜:远哥怎么了?
宋倩惊喜脸:失恋了?
吴煜:不要啊……嫂子人老好了……
宋倩:我对你不好吗?
吴煜:倩姐,我有必要提醒你,当小三是可耻的,破坏别人感情是可恨的。
宋倩:滚去国道上站着,看我不拿你当减速带。
“你们两个。”
挤眉弄眼的两人虎躯一震,转向散发寒气的季冬远,撤回一个笑。
“我想问你们一个严肃的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吴煜惊恐:“远哥我们要失业了吗!我马上要跟我宝宝订婚了,可不能这个时候开除我啊!”
“不是,额订婚快乐,但不是,”季冬远踌躇半晌,还是问了,“惹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你是怎么哄的?”
“就这事?我当然是一个箭步上去,用我的脸狠狠击打她的手,在她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再两个膝盖狠狠打在地板上,心疼死她!”吴煜激动地口喷唾沫,宋倩嫌弃地离他远了点。
“没有体面一点的办法吗?”
“无。”
宋倩看季冬远居然真的在思考吴煜的话,翻了个白眼:“季主编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得考虑辞职了。”
“好吧。”鉴于宋倩工作能力超强,吴煜和季冬远只能遗憾终止此方案。
到傍晚时分,积攒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了,今晚子茂馆不需要乔清舟值班,她拒绝季冬远来接她的请求,手机播放着蜡笔甜心,坐在椿萱堂里望着雨发呆。
药房开了除湿器,水声一阵接一阵,她咬着腮帮子,发现雨是青色的。
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接起发现是蓝杉:“一起吃晚饭吗?”
她正好没事干又不想回去,立马答应了。对方速度很快,挂完电话十分钟就到了椿萱堂。乔清舟淋雨一路小跑,钻进了副驾,带着湿气和药香。
“去哪里吃?”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询问。
“我家。”
乔清舟没有去过蓝杉的家,当下有些惊讶:“诶?这么突然吗?”
“不想吗?”蓝杉车速减慢。
“不是不是啦,去嘛,我想去的,我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乔清舟怕蓝杉给她送回家,换了个话题,“蓝杉姐,你今天开的车好像不是你平常开的那辆啊,你平常那辆我记得是黑色的吧,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蓝杉言简意赅:“送去保养了。”
“哦哦那这是你朋友的车?话说跟我一个师兄的车好像啊,粉色的,闷骚,你看连这上面的印迹都一模一样嘿,这扶手上的贴纸都……不对!”乔清舟大惊失色,嘴唇嗫喏几下。
当事人面色从容:“是的我们谈——”
“他卖车了!天啊有困难怎么不说啊!”
蓝杉:……
在乔清舟的尖叫声中,蓝杉一脚油门轰回了自己家。
雨小了一点,用不着打伞的程度。蓝杉的家是独栋别墅,比乔清舟想象中要更加……红色。
不仅是颜色红,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红色。
从里到外,摆满了五角星和五星红旗,还有毛主席语录,甚至杯子上都写着“爱党爱民”和“为国争光”。
在一片党和人民中,一只漂亮的波斯猫坐在那,十分突兀不和谐。
乔清舟尬笑着想摸摸猫,但猫躲了过去,她无奈搓搓手:“蓝杉姐,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啊?”
换拖鞋的蓝杉头也不抬:“建军。”
“……什么?”
“建军,它是8月1日出生的。”
这只高贵优雅的波斯猫,叫建军。乔清舟肃然起敬,恨不得立刻回去考公。
“小乔!”
乔清舟下意识回答:“哎!哎?师兄!”
叫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江浮白。
“小乔哈哈哈想死我了你,来来来快给我做个饭,我想你的手艺好久了。”江浮白扯着乔清舟就往厨房走。
乔清舟一把给他拽回来扔地上:“你怎么在蓝杉姐家?你没钱就说啊!我给你筹钱嘛,怎么卖车又卖身啊!”
倒在地上的江浮白一脸懵逼:“谁卖车了?”
蓝杉扶额:“重点是卖车?”
“不对,谁卖身了!”
“你啊!而且你居然他爹的有人要!”
“我为什么没人要!”
“你看看你年纪大屁股不翘说话难听情商智商全不在线,凭什么卖身。”
对于情商智商全不在线这点,蓝杉默默点了点头。
江浮白感觉万箭穿心:“师妹你太过分了啊,还有杉杉你为什么点头!”
“你但凡这两个有一个在线,我们会到现在才谈恋爱吗?”蓝杉丢下他们进了厨房,懒得搭理。
一句话让江浮白无话可说,老老实实起来了,旁边的乔清舟:“诶?”
晚饭是蓝杉下厨炒了四个菜,江浮白和乔清舟在客厅打电动,打了没几分钟就吵起来,吵完继续打,打完继续吵。
循环几轮后,乔清舟累得喝了一大杯冰可乐,瞬间觉得浑身舒坦。
见差不多了,江浮白扔了遥控器:“说吧,怎么了今天?一脸不开心。”
“很明显吗?”
“还好,跟我前两天看的电影女主差不多。”
“什么电影?”
“丧尸大逃亡。”
“……”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乔清舟的心情和雨一样烦闷:“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浮白得意洋洋:“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你看都没看就挂了,我依稀看见了个面瘫俩字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吧。”
“其实没什么大事。”乔清舟有点尴尬,她想过跟蓝杉诉说也没想过江浮白。
“说说呗。”
见江浮白求知欲旺盛,乔清舟一五一十地说了今早的事,她还是感到愤怒:“好不容易治好失眠,又熬夜!他要是猝死我可咋办啊!”
本来是想开玩笑,没想到说出来的瞬间,乔清舟居然真的鼻子一酸,她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
天啊,季冬远会死,季冬远可能会死得比她早,乔清舟哇地大哭起来。
蓝杉闻声出来,抄起手边的罐子就往江浮白身上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哎呀好了我错了,不对我错哪了?”
江浮白才郁闷呢,等乔清舟哭得差不多了,他抽了两张纸:“小乔,你有没有问季冬远为什么熬夜啊?是不是工作出现了什么问题?他急着要处理呢?一连好几天熬夜,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难题?乔清舟错愕地坐在那,眼泪忘了擦,喃喃自语:“我没问就发火了……”
饭没吃几口,蓝杉给她盛汤,乔清舟抱着碗,眼泪溢满眼眶:“姐姐我想回家。”
“好,下回你再来吃。”
“对不起。”
“这句话不该对我说吧?”蓝杉拿起车钥匙,浅浅笑了。
雨趁乱停了,留一点泛青的天。
坐在副驾的乔清舟眼周通红,委屈地擤鼻涕,哭累了,便盯着布满雨滴的车窗神游,车窗是防窥视的,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世界蒙上了一层黑色。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件小事她会发这么大火,她听齐胭讲过,很多人都是因为小事分手的,他们会走向分手的局面吗?会吗?
为什么不会呢,他们又不是什么例外。
蓝杉注意到了陷入胡思乱想的乔清舟,在她一抽一噎时,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下车时,乔清舟对蓝杉挥了挥手,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对不起,下次一起吃饭吧。”
蓝杉没说话,点了点头,因为雨又下起来的缘故,她没有降下车窗。
目送蓝杉的车远去,乔清舟仰起头深吸口气,突然呆在原地。
背后,季冬远撑着伞,注视乔清舟明显哭过的乔清舟,那张一贯冷静的脸上,此时此刻写满了痛苦。
乔清舟感到害怕,脚好像软了,走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季冬远,看着两人之间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走不动路,那就说。
可她还没说,季冬远已经快步来到她身边,将伞撑到了她上方,眼白充盈着红色,使她很快明白季冬远哭过了。
“对不起。”“对不起。”
乔清舟的发丝黏到脸上,她无措地抚上脸:“抱歉我不应该直接发火。对不起,我没有关心你最近的工作是不是不顺利,我,对不起……”
雨丝拉成片,分不清是雨还是雾,缠绵旖旎,雨滴啪嗒打在伞上,滴溜转着又滴到脚边,砸起圈圈涟漪,人开始头晕目眩。
“没关系,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要别人来安慰你,”季冬远的衣服沾上不少细密的水珠,“送你回来的是谁啊?你在他车上哭了吗?你最讨厌在别人面前哭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的错。”
“她?她是蓝杉啊。”
“好。”季冬远当然信。
乔清舟擦擦眼泪,猛地想起来蓝杉开的不是自己的车,急忙解释怕季冬远误会:“那辆车是江浮白的车,他俩在谈恋爱,蓝杉姐的车保养去了,所以就。”
“嗯我知道了。”
季冬远没有多问,两人分别洗过澡后打开CD机,空调的凉气赶走了闷热,他们盖着毯子依偎在一起。
是全心全意赖在彼此身上的依偎,分担重量的同时,希望分担彼此的压力。
“都怪我没发现你工作出问题了,杂志社现在好了吗?”乔清舟低头,不敢去看季冬远的黑眼圈。
“好了,不要担心。怪我,怪我没直接告诉你。不要怪自己。”
忽然,乔清舟嘴唇贴上一个凉凉的东西,当她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忍不住回抱住对方劲瘦的腰身,交换了一个不带情色的吻。
“其实你不用着急和我解释,我知道你不会做不好的事,是男性朋友也没关系,你没淋雨就好。”
季冬远低声说着话,哄得怀里人沉沉睡去才停下不语,目光缱绻。
不久,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