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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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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城之东有片高湖丹顶鹤浅滩保护区公园,冬季开放,人群熙攘。
早上六点,天刚灰蒙蒙亮,往远处眺望灰黑色带着一线划破天际的银白光线,远远地隔过天际。
岳拙清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伸手把掉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手指轻巧地动了几下推开门才踩着雪地靴往外走。
打开门踩着防滑地毯走出门,门廊处的白炽灯啪嚓一声细响,声音很小,岳拙清的听力很好,她疑惑地回过头小声嘟囔了几句才踩着小步继续往外走。
雪又飘飘洒洒地落下,轻飘飘的,很快就遮住了那一道远远往外蔓延的脚步。
灯丝又啪嚓地响了一下,声音在雪声里传的好远。
七点整,岳拙清捧着暖呼呼的豆浆来到了工作室。
一开门就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男人穿着半长的黑色棉服和她面对面站着,他的头发很长,半遮住眼睛,岳拙清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是觉得他很高。
眼前的光亮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她下意识地开口,“……抱歉。”
岳拙清主动移开脚步,手里的豆浆好像都不热了,硬邦邦地冰着她的手。
男人没说话,擦着岳拙清的衣边走了出去。
男人走出去很远后,岳拙清才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着屋里的人,每个人都扭着头看她,有的是不可置信,有的是发愣呆滞,有的就是贱兮兮的傻笑。
岳拙清眯着眼睛踏进屋里,脸色不快地对着已经快要笑过去的何瓒问道,“何瓒,你笑什么?”
说完,她把手里的豆浆猛地放到桌子上,有几滴溅出来撒在了桌面上和岳拙清的手背上,索性她一路走过来豆浆都已经凉透了。
何瓒笑得直不起来腰,“岳大小姐,你说我笑什么?”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都跟你说了平时要离椋哥远点,只要看见他就要自动离开三米远……”
“不然啊……”
岳拙清主动抢过他的话,“不然就会被他冻成冰块。”
“哈哈哈哈……”何瓒还在笑,幸灾乐祸的笑声越传越远,王襟闫吃着包子不说话,厉觉手上已经端了一杯热水递给岳拙清,还提醒道,“小心烫。”
顺便转头笑眯眯地对何瓒说道,“小瓒,今天你和小椋一组哦。”
看似轻飘飘的话语一下子把还在笑地正欢的何瓒冻在原地,他向机器人一般一卡一卡地看向王襟闫,对方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包子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下笑容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岳拙清的脸上,她坦然自若地吹了口热水,抬头对着厉觉笑了笑,“谢谢觉哥。”
“嗯,不客气。”
里屋一片热闹扬扬的氛围,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了,突然门又吱呀一声开了,男人从外面探出半个身子,他的声音很沉,墨水般浸到每个人的心里,“时间到了,该走了。”
“好,就来。”
岳拙清跟着出了门,鞋子踩在雪地上咔吱咔吱地响,她刚刚大学毕业就来了这个浅滩公园工作。
无他,只是因为家里想让她出国留学。她不想,和家里闹了别扭至今都没有联系。
何瓒说的不错,她就是大小姐,即使对方是带着调侃的意味说出来的,不过也确实道出了事实。
她刚来实习的两天频频出错,虽然不是什么大错却也小错不断,实习期差点没熬过去。索性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二组的人又对她很好,几乎什么都会跟她说,干什么事也会帮衬她几下,岳拙清也顺利地通过了实习考核。
慢慢的和大家熟透了之后她和其他人都能简单地说上两句话,唯有,岳拙清抬起头看向前方的一个高大身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她身后的厉觉已经和她并肩了,他侧着头问,“怎么了?今天一直唉声叹气的?”
岳拙清心里一暖,缩了缩脖子,“没有……”
厉觉听到这个回答脸色依旧如常,似乎预料到了岳拙清的回答,他淡淡道,“小椋他一直是这样的,和我们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人很好……”
“我知道的。”岳拙清点点头,脚步加快了一点跟上厉觉的步伐,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放慢了一点脚步和她同步走着。
到了工作的小屋已经是七点半了,他们二组的排班是关椋和何瓒一组,岳拙清和厉觉一组,王襟闫独自一组。
厉觉是两年前来这里工作的,以前是中学教师,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出头。
他长得不算太高,面相很温柔,没有攻击性,脸色总是柔和的,和任何人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
两人边工作边说话,厉觉又开口道,“小瓒刚才的话你也别在意,他这个性格就是这样,如果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你就和我说,我让阿闫教训他。”
岳拙清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哥,你没必要对我小心翼翼的,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厉觉的手一顿,他微微低头笑了,“抱歉,我平常都是这么对妹妹的,习惯了。”
岳拙清摇摇头,意思是她没在意。
两人提着东西出了小屋,快步走向滩涂地区投放食物,地面积雪越来越多,两人像企鹅一样笨拙地行走着。
等到干完活,岳拙清一抬头发现天已经亮了,雪也不再下了,偶尔有风吹过来他还是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冬季开放区来得人不多,旺季时间还没开始,只是平时会有几个零散的游客来游玩。
岳拙清刚和厉觉巡逻完毕就有人站在桥边看远处的丹顶鹤,芦苇荡被风吹得左右飘动,她抬头撇了一眼清澈的蓝天,心情无比畅快。
目光远眺就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他们在A区值班,岳拙清心里一动,想到何瓒和关椋就在离他们不远的B区,回头向着小屋说道,“觉哥,我再去巡逻一遍。”
也没等小屋里面的厉觉给反应,岳拙清拔腿就往B区跑,她在路上走着,耳边时不时传来丹顶鹤扑棱翅膀的声音和叫声,没忍住跳起来垫了垫脚。
[br]关椋正在弯腰低头给丹顶鹤喂食,耳边就传来不听呼唤他的声音,他扭头瞥了一眼,穿着粉红色小袄套着白大褂的岳拙清正在看着他朝他招手,意思是帮他添食。
关椋一愣,看着空空如也的红通和紧紧盯着他不停蹭着他腿根的丹顶鹤,没忍住伸出了手。
“岳大小姐,也帮帮我呗。”清朗的少年音幽怨地传到岳拙清的耳朵里,她嘴硬道,“自己弄。”
转头两个人手里都又提了两桶沉甸甸的饲料。
岳拙清趴在栏杆上,几只丹顶鹤像是吃饱了,展开翅膀扑棱地飞了起来,纯白里面带着一抹红向她飞来。
晚上八点,二组做完报告写完日报就意味着结束了疲惫的一天。
何瓒手上落下最后一撇后笔一扔就开始嚎,“我好饿啊——!”
“好累啊好累啊……”他整个身子扑在桌面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对面桌的关椋,“椋哥,你理理我嘛……”
“你都一天没跟我说话了,我好寂寞啊……”
岳拙清把他的扔的歪七歪八的报告放好摞起来才吐槽道,“知道椋哥为什么不跟你说话吗?”
“因为你很吵啊,笨蛋。”
“你——!”
何瓒被激得猛地站起来,势必要和岳拙清斗几个回合,谁知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王襟闫大手一按,又直愣愣地坐下了。
十九岁的少年经不起刺激但是也会看眼色再说他也不是真的想和岳拙清吵嘴,就是莫名其妙地想主动跟她说话。
“行了,一会儿我找请你们吃饭。”接着他又补充到,“吃大餐。”
王襟闫谈了口气,没忍住向厉觉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和动物打了这么久交道有时候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制止人的矛盾。
厉觉放下手里的杯子,又眯起眼睛笑了,“太好了,组长请吃大餐。你们还不换换衣服准备出发了。”
此话一出,岳拙清和何瓒都开始动起来了,保护区离市区很远,开车路程就需要一个小时。
五个人结束后再回来保护区已经很晚了,不知道雪又什么时候开始下了,但是是很小的雪片,何瓒突然提议出来要饭后散步又被岳拙清狠狠地吐槽了一番。
最后五个人插着兜在离宿舍不远处的路上散步,路上不知道是谁提出一嘴为什么要来保护区工作。
也许是感慨,几个人都慢慢道出了自己的缘由。
王襟闫是学动物专业的,那几年这个专业不吃香,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道路,一走就是八年。
厉觉是享受够了大城市的繁华,小康家庭出身的他一辈子顺风顺水,想要追求内心的宁静。
何瓒的理由让人大跌眼镜,他神色凛然道,“因为我喜欢丹顶鹤。”
岳拙清没忍住噗嗤笑了,倒也不是嘲笑,她淡淡道,“哈哈哈,还真像何瓒的风格。”
最后所有人都扭头看向走在他们后面的关椋,眼睛直愣愣地盯进关椋的心里,只见他偏着头,薄唇紧抿。
“因为我哥哥。”
“哥哥?”
“椋哥,你还有哥哥吗?”何瓒问他。
“这么久好像还没听见你提过你有哥哥呢?”
岳拙清又问道,“椋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什么时候可以让他来这里玩啊?是因为哥哥喜欢丹顶鹤才来工作的吗?”厉觉小声地提议道,“我们还没见过小椋的哥哥呢。”
他叫,叫什么名字呢?
关椋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
哦,他想起来了。
他叫关鹤与,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