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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暂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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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阳确实是连灰都没有剩下。等待着段昭的结局,似乎除了关押受审,也没有别的选项。
不过,离开秘境后,各路人马灰头土脸地归位,清点人数时,典生铜说不上来地有点少了些什么的感觉。
他牵着纪漆灰,犹豫地问青帝:“我总感觉少了谁似的...”
青帝没好气答道:“很明显,剑尊不见了!”
典生铜心头一惊,暗中大呼糟糕,难道他把剑宗最强战力他老人家忘在秘境外头,导致被劫雷送走了?
那这真是数千年来剑尊最憋屈的死法!
正当众人也发现了这位重要人物的失踪,议论纷纷之时,一个背着剑的少年沉默地走上前,腰间宝剑出鞘,剑柄上挂着一串眼熟的剑穗:“剑尊大人预感到机缘将近,自愿留在这里承受雷劫,已经...”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剑宗向来刚正不阿,又是修真界最强战力的聚集处,剑尊若是突然出事,那对抗天魔的有生力量又要减员!
只听那少年说:“已经得道飞升了。”
典生铜:“...”为何此人的语气这么惋惜低沉呢。
少年兴致缺缺举剑朝天,虽然整个人透出倦怠的气质,这一下招式却极利落,不难想象出剑是如何潇洒浩瀚,他说:“剑尊得道,自动卸任剑道尊者一职,依照剑宗门规,在下剑尊亲传弟子,乌华,就任剑尊一职。”
乌华,少年成名的剑修,历来有一个“小剑尊”的名号。这还是典生铜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剑尊,正待打量他一番,只听新鲜出炉的剑尊无情道:“段昭押入天牢,仙盟十大常任宗门辅助合欢宗,半月内查清门下弟子清浊。至于这三位道友——”
乌华忽然眼神凌厉,盯上典生铜和独孤姐妹三人,说:“皋阳的罪证虽已明确,你们三位的指控,可都还没有洗清。希望道友能快点给出一个合理的自证。”
典生铜心想这乌华还真是不好糊弄,皱了皱眉头,挥袖翻出一份冥府判卷,呈给乌华,陈明道:“我虽然隐瞒了修行法门,但并非御鬼修士。我是幽冥鬼官,借助这具身体行走阳间,目的也是为调查因果灾劫。如此,合欢宗对我行为的揣测,也就不成立了。”
乌华向他郑重施以一礼:“原是鬼官大人。失敬。”
独孤陌眼珠转了几圈,看着乌华寒光逼人的剑锋,终是说:“我认罪,没甚可以辩驳。那些因被采吸阳气而死的魂魄,是我引他们来到青蕈镇上,因为我知道青蕈镇有他们死因的线索,我要逼修真界调查此事...”
乌华拍案震怒:“给独孤曼洗清嫌疑,并不是你蔑视凡人性命的因由。青蕈镇因你而死的人命,清点记数后,你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傀儡同段昭一并押入天牢,修真界将共同追捕你的本体!”
独孤陌嘻嘻笑了:“那就看你能不能抓到我...小剑尊。”
独孤曼:“妹妹!你...”
剑尊拔剑,浪涛拍岸的一剑就当头劈在傀儡师的头顶。独孤陌顶着一柄长剑,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姐姐,笑着说:“但姐姐是无辜的。姐姐所做的所有恶事,都是皋阳父子逼迫她犯下的。姐姐被迫与那两人立下了残忍的契约,不照他们说的做,就会死。”
说完这句话,傀儡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乌华蹙眉,喃喃说:“冲动了,这下无法一并押走...”
接着,他看向独孤曼:“但是,你是否有罪,还需时间调查,不如一并带走,押入天牢...”
典生铜:“...”新任剑尊真的很喜欢押入天牢。
不管怎么说,独孤曼直接押入天牢,似乎是有些不妥的。正当乌华开始讨论如何暂时处置独孤曼,毕竟她现在没有门派归属,等同散修,一艘幽冥一般的鬼头船驶入这片海域。
船头上,是一个巨大显眼的白骨骷髅头。
熟悉的赌坊老板娘——鬼烟,和一伙奇形怪状的鬼修走下船。鬼烟率先开口:
“别阳关。我们来晚了。”
别阳关带走了独孤曼。
本就是化鬼一道的修士,独孤曼也情愿,于是当场点头加入了别阳关。如此一来,别阳关便对独孤曼做了担保,只是在她的调查结果出来前,还不能随意离开宗门。
入夜,青帝走进改变他一生道途的合欢宗。
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宗门了,即使回来一趟,也是形色匆匆,往往一两日就离开,也没什么机会欣赏门内的景致。
这一趟回来,也没什么热闹的欢迎仪式,毕竟他是带着任务,前来“勤王”。他所过之处,门下弟子无不惊惶,而他只照名单上与皋阳一系有联系者,纷纷提出待审。
步入腹地,他脚步一转,以长老的玉牌,进入一处不为人知的暗室。
他熟门熟路地走过狭长曲折、机关密布的廊桥,来到道路的尽头——一面灵光闪闪的玉镜正施然躺在宝座上。
他素来放浪形骸、百无禁忌,伸手毫不怜惜地将镜面拿在手中,神色变幻莫测,又似惊喜发笑,又似悲恸号哭,他大笑道:“洞观前辈,这就是你的结局吗?无欲合欢道,果然是在走钢丝啊...”
无相宝鉴里的洞观很少回应人。可眼下,他的身形从玉镜中浮现出来。
洞观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他凄哀地说:“无欲合欢道,是有情道中的无情道,我已告诫后人,不要走这条险途,你又何苦来哉。”
无欲合欢道,令人在红尘情爱中体悟有情,最后,又一样一样把这些情感丢弃,直至归于道途。刚离开青莲门的青帝只想着抛弃所有不堪的过往,恨不得从此做一个冷心冷情的石头人,毅然决然入了无欲合欢道,誓要永绝情爱。可现在,当他所有的情感变得淡漠,他又有了不舍,天底下到底是有着在乎的东西,那些陈年的七情六欲便又时不时翻涌上来,阻拦他登顶的道路。
青帝便唉一声,反问道:“前辈,走也走了,都快到头了,谈不上什么悔不悔。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迟迟无法飞升?”
洞观眨眨眼,似乎陷入了陈年的回忆之中:“我吗?我的原因或许与你不同。当造物之法臻于化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渐渐开始分不清自己创造的秘境与修真界,到底哪一个是真实。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也只是一个大能手下的造物,睡在一场清醒的长梦之中...”
所以,他最终归于了自己年少时的一梦中。
蓬莱境。
青鸟啼鸣着凯旋,典生铜抢在震鳞开始质问之前,率先拖着纪漆灰,以他身体状况为由,速回千仞阁疗伤。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非常需要一段疗养时间。
纪漆灰回到熟悉的领地,很快进入了蜕生的状态。这并不稀奇,他在秘境中吸收了天魔和红尘尊者的力量,随着它们的慢慢消化,他短期内会面临相当频繁的进境。
而典生铜本想在看护着他的同时,修复一番受损程度各不相同的几个傀儡,却在修理的途中,无意识陷入了酣眠。
再次醒来时,窗前阳光正好,他隔着一床柔软的棉被,枕在纪漆灰的腿上。纪漆灰背靠床头倚坐着,感受到腿上的动静,偏过头来看他。
典生铜愣住一瞬,意识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袍。明媚的阳光洒在纪漆灰身上,看着看着,两人都还没说话,典生铜却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