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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空与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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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顾清川而言，今天一定是魔幻的一天。
让她心力交瘁的动物园本该破产，却忽然能开下去。
老员工走了，却捡到一个神奇大小姐。
这“神奇”二字，单纯指林一羊那不怎么正常的脑回路，而“大小姐”三字，则是完全看透了她娇生惯养、毫无常识的本质。
顾清川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有种死刑延期的悲观。
天光俨然暗了些，太阳圆而澄黄，像流油的咸鸭蛋一样，咸鸭蛋被天际线挤碎，在天边糊了一层油腻腻的云。
饭后收拾完厨房，顾清川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但并不是休息，而是工作。
下午和宋子欢讨论了一下自媒体这条路是否可行，再观察了一下现在网络上的萌宠博主的流量声势，觉得这条路可以一试。
萌宠博主其实也分很多类型，有的专攻可爱治愈，有的专攻蠢萌，但其实，数据最好的，是展示动物聪慧的视频。
思索了一番其中的逻辑，本质还是那句话，人喜欢看“奇怪且稀缺”的东西。
可爱的动物好吗？
好。
可太多了。
这条赛道上，她的优势则是动物园里的动物没那么普通，尤其是，她有老虎、黑豹、梅花鹿这种不寻常的动物。
但也有比较寻常的可爱动物，比如龟龟兔兔。
顾清川觉得不能一概而论，让凶猛的老虎走二愣子路线，让软绵绵的兔子走□□大哥路线，似乎要比单纯卖萌的视频更有吸引力。
想通了这点，顾清川决定，先专门为跳跳打造一个账号试试。
她打开视频分类，对着萌宠专栏一顿猛刷，学习拍视频的手法，试图悟出流量密码。
但这种东西太玄乎了，看了半天，也并未总结出什么共同点来，只能慢慢找感觉，心中设想如何拍摄。
她看了多久，林一羊就跟着在旁边看了多久。
越看，脸色越臭。
到最后，一双眉毛拧得死死的，嘴巴也抿成一条直线，满脸嫌弃。
好花心的女人啊，白天有那么多动物还不够吗？晚上居然还要专门找动物的视频来看。
划一下，是指圆滚滚的小猫。不可爱，太胖了。
划一下，是指会踩按钮，用按钮里录制的声音和主人聊天的小狗。还是不可爱，她也是狗，她还会说话呢，她骄傲了吗？
再划一下，是一只边牧，边牧面前放着三个玩具，一个圆环，一颗系着绳子的球，一个中间有洞的飞盘。
男人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试试能不能三个玩具一起拿？”
小狗试了试，用圆环套在脖子上，叼住飞盘，但就没有嘴巴叼球了。
林一羊得意一笑，忽然生出某种修出人形的优越感来。
视频里的小狗，却还在尝试不可能的事，笨死了。
换做是她，与其去同时咬那三个玩具，不如去咬那个只会给小狗出难题的主人。
主人帮忙拿一下怎么了？
一分钟后，小狗用身子卡住圆环，嘴巴穿过飞盘中的洞，再从飞盘那边叼住了最后的球。
顺利拿起三个玩具。
顾清川感觉身边什么东西石化了。扭头，便看见林一羊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的屏幕，那满脸的惊诧中，似乎还隐约展露出一丝“还能这样？”的意味来。
顾清川贴心解释道：“边牧的智商很高的。”
林一羊面容一僵，缓缓扭曲，蜷缩，痛苦抱头，可是、可是她就没想到这种解决方式啊！
边牧智商很高，难道她智商就很低吗！
黑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自己哄自己。
假的。
恶评。
别看。
对面肯定也是妖兽。
太卑鄙了，居然伪装成普通小狗来欺骗人类的感情！
再次睁眼时，顾清川惊觉那人眼中的震惊，变成某种不可理解的“义愤填膺”。
顾清川试图去理解，凝眉思索许久，最终放弃了试图和林一羊对上脑电波这种愚蠢的想法。
想不通，便干脆不去想，顾清川沉默着收回视线，接着往下划视频。
随后，身边软瘫瘫的倒了一条人过来，耳边是林一羊幽怨的声音：
“就这么好看吗？能不能看点别的？”
顾清川推了推她，这人似乎天生体热。四月份稍凉的时候，便只穿了件工装背心，还浑身滚热。
她面不改色道：“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
林一羊哦了一声。
自己也拿起手机在那儿刷起来，没过两分钟，又忍不住凑过来问：“你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狗？”
“……”
顾清川无奈，叹了口气，再次放下手，反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林一羊忽然语塞，支支吾吾：“还行……就随便问问。”
“狗吧。”
“！”
一只看不见的尾巴已经要甩到天上去了。
某人顶着张蠢萌的脸得意地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嗯……据说狗更聪明。”
林一羊的笑容僵在脸上，尽管她非常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即便在狗界，她都不算是聪明的那一批。
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好大。
顾清川望着她变幻莫测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心中想着不能被她带偏，毅然决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决定置之不理。
干正事要紧，反正，这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玩得很开心。
太阳落山了。
郊区的天空往往更加澄澈，今晚月圆，无星。阳台随意敞着，饭后的客厅里，融着未散的烟火气，冷风吹过，消散无形。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钟头，顾清川揉了揉眼睛，看多了手机视线总是不自觉模糊。
没人开灯，光线也就肆意昏暗着，刚从手机世界里脱离的顾清川，一时难以适应周遭的黑暗。
视频里的声音一旦停下，这不大的空间，忽然就生出幽谷一般的寂静。
好像，太安静了些。
顾清川愣神片刻，才想起某个很吵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她微微偏头，拢过耳边落下的发丝，刚准备起身去开灯，便瞄见沙发上窝了一团不明物体。
仔细看才看出来，是林一羊。
居然睡着了，难怪这么安静……
林一羊窝在沙发拐角处，也看不清具体是怎么坐的，反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头在哪，全是黑漆漆的一团。
只剩两条雪白的胳膊，和她抱着的黄澄澄的长颈鹿。
手机还握在手里，将落未落的。顾清川看了两眼，遂认命停下开客厅灯的动作，转而去开厨房的小灯。再把她手中的手机抽出来，放在茶几上。
就这么一通折腾，还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居然能在刚认识的人家里睡这么死，确实有够缺心眼的。
顾清川不自觉笑笑。
站起身来，撑了个懒腰，拿上换洗衣物去洗漱。
一个舒适的热水澡，往往能够缓解浑身疲惫。顾清川习惯在这个时候放空大脑。
她的生活几乎没有安稳的日子。
在孤儿院里时她是那个没人愿意领养的长姐。
拼命考上大学后，她是需要勤工俭学的学生。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她又意外成了这家动物园的园长。
似乎每次稍微停下来。想矫情地哭泣抱怨时，脚下的土地就开始分崩离析。
命运撵着她往前跑，似乎慢一拍，就是死路。
她毕业后没多久，孤儿院的院长便去世了，那段时间最难熬。
院长虽然经常骂她是没人要的杂种，但也实实在在，把她拉扯大，没打她也没饿她。
她本想报答，人却已故，那时的她，一下子有些空落。
像一片从树上落下来的叶子，天地之大，明明随处可去，却又无处可归。
那时她也穷，连给院长办葬礼的钱也没有。
活得卑微，麻木。
而在浴室里的放空，是她发现的，性价比最高的躲懒和休憩。
水汽飘飞氤氲，拓印着空气的流向，顾清川闭着眼，任由水柱冲刷落在脸上，再将浑身打湿。
再睁眼时，眼里俨然没有什么疲惫的情绪，变得平缓而温和。
打开浴室门的瞬间，呼吸中涌入冷而新鲜的空气，顾清川顺势长长舒了一口气。
挺好，又活了一天。
披着浴袍，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用毛巾拢起，擦干水分。
镜中人的皮肤是被水汽熏出来的红润，她的皮肤很好，因为爱吃清淡，也没钱去吃垃圾食品和零食。
因为常年的熬夜忙碌，眼下有些发青。只是那点青色顺着漂亮的桃花眼看去，倒也没剩多少了。
顾清川盯着自己有些出神。
客厅传来一声嘤咛，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种家里还有其他人的感觉，于她而言很陌生，胸口跳了两下，那些胡搅蛮缠的矫情，被扬得一干二净。
林一羊刚刚睁眼，脑子还没对上信号，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傻愣半天，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天庭。
“醒了？去洗澡。”
浴室里传来女人轻浅的声音，林一羊懵懵点头，而后想起那人又看不见，便扬声懒懒回答：“……好~”
还没等她起身，顾清川却事先意识到什么，披着湿气从浴室里出来。
顾清川想起这人是两手空空跟着自己回来的，便问：“你是不是没带行李？”
某种熟悉的气息随意顾清川的动作往她这边涌来，是她在电动车上闻见的味道。
酸酸甜甜的感觉，十分清爽。
林一羊端坐在沙发上，无辜点头。
其实，衣服是有的，但在纳戒里。
可眼下也没机会拿出来了。
顾清川面色无奈，脸上仿佛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大字。心中盘算着如何是好，思忖片刻，说道：
“我有些衣服不常穿，如果你愿意……”
林一羊却耸了耸鼻尖，目光澄澈，真诚发问：“我可以要你常穿的吗？”
“……为什么？”
“味道好闻。”
“……”
天地良心，林一羊问这句话时，绝对没有任何私心。真的只是单纯觉得，气味好闻罢了。
可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在人间，通常叫“耍流氓”。
顾清川把手中的毛巾一把甩，拍到林一羊脸上，低声道：“……不可以。”
说完便转身回了卧室。
客厅依旧昏暗，厨房的小灯努力照亮一个小小的角落。自然，也没有人看见顾清川从耳根到颈后那一大片不自然的粉意。
林一羊捧着同样散发出某种浅淡香甜气息的毛巾，满脸莫名其妙。
还没回过神来，毛巾又被抽走，怀里被扔了一件宽大的T恤和短裤，还有一套崭新的内衣。
在顾清川警惕的视线中，林一羊微微低头，坚挺的鼻尖蹭过衣服柔软的布料，最后，露出一脸失望。
这个一点都不香。
可一抬头，便看见阴影之中，顾清川那张咬牙切齿的脸，一字一句地往外挤：
“你、是、狗、吗？！”
林一羊心中大惊：我暴露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