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11 不辞而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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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寒假很短暂，像一簇一闪而过的星火。学生们急匆匆过完年就又返校上课了。
明明说好的今年春节也一起过，可是杨肆爽约了，不仅消息没回，就连电话也没接。
回到学校的前两晚，秦酿都没有看到杨肆人影，宿舍的床位也是空的，不安感愈演愈烈。
第三天，流言犹如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二话不说就朝秦酿淋来。
“......听说一班的秦酿给杨肆表白，结果被拒了，然后杨肆怕他纠缠直接休学了！”
“啊，他真的是gay啊？不会吧？他俩之前不是挺要好的吗？我经常看见两人一起出现。”
两个女生站在走廊聊着，旁边听了好久的男生开口了：“被自己的兄弟喜欢上换谁都会觉得膈应吧？”
“嘘！人来了。“
秦酿抱着一摞卷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本想装作没听见，可就连老天都与他作对：
在什么障碍物都没有的走廊上踉跄了半步，卷子散落了一地，有几张飘到了女生脚边，最上面的一张就是他的。
作文那面，鲜红的49分异常醒目。
女生把答题卡捡起来，掸了掸灰，递给他时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杨肆......真的是因为这样才没来的吗？真的就这么讨厌他吗？
回到班级后，他立刻找到班长，“欣儒，杨肆他......”
秦酿还没说完温欣儒就直接回答：“走春招，不是因为你，不要多想。”
其实秦酿很清楚她只不过是在安慰他罢了。
一传十，十传百，道听途说的人多了，几乎整个年段都知道了这件事。但秦酿没法儿当这些事不存在，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内耗的人，所以他想听杨肆亲口说。
晚自习的课间，他躲在阁楼，把他和杨肆的聊天框点开，背景图还是他们去年过年一起拍的合照。
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他退了出来，白皙的手指在通讯界面停留了良久，才颤颤巍巍地朝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点了下去。
短暂的忙音过后，出现的却是一道机械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空号。
这两个字像判决书一样，把他为杨肆辩解的猜想全部击毙。
微信删除好友也就算了，就连电话卡也注销，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上吗？
秦酿不敢相信，放学后他跑到杨肆家门口，敲了好长时间的门都没有人回应。
直到他看见有人抱着箱子出现在楼道，他问那人：“这户人家去哪了？就是一对父子。”
“我现在是这家的主人，你说的应该是上任户主吧？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我是从中介那里拿到这所房子的，没有见过你说的两个人。”
秦酿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杨肆断绝了一切自己能找到他的可能。
随着杨肆的离开，平常因为杨肆而跟他一起玩的现在都不再找他，更恐怖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身旁的位置一直空着，他不让人坐，但也没人主动要求坐过来。
不认识同学对他指指点点，同班同学仅仅维持基本的礼貌，话语间却是过度客气。
原先只有在家里他才会被当成空气，可现在却完全颠倒过来。
原先被他当做逃离密罐的乌托邦，此时也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第四天傍晚到食堂吃饭，明明空座位有很多，但每次打完饭菜回去，就发现总有人把他提前挑好的位置给抢了，上前理论，只换来轻飘飘的一句：“不好意思，没看到。”
第五天，他去洗手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和笑谈：“要是我被gay看上，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放心，你长得很安全。”
“哈哈哈哈哈哈。”
秦酿推门的手悬在半空，忽然想起杨肆跟他说过的话：“以后要有什么事儿，报我大名，哥罩你。”他苦笑了一声，离开了厕所。
高三紧张的学习氛围下，暗藏着吃人的恶魔。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或者说他们察觉不到自己的行为是校园霸凌，但他们依旧用欺压他人的方式去缓解自己的压力。
第六天夜里，秦酿实在是忍受不了别人对他投来的目光，写了一张请假条：
因本人高三压力太大，精神高度焦虑，无法在校正常学习，申请回家自习，每周返校领取试卷。已征得家长同意，可向其确认。
秦酿的回去，也许正合他们的意，他们不需要亲手把他推下悬崖，只需要在周围画一条看不见的线让他自己一步、一步退出去。
今天是第六天，秦酿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自习，他没有待在教室，而是上了小阁楼。
他的脑子里不自觉浮现这几天发生的种种，手里举着笔无意识地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但始终只是一句：杨肆，我真的这么恶心吗？
他时刻紧绷着心里的那根弦，一方面不让流言蜚语将自己击溃，另一方面继续复习，生怕外界因素又使他成绩下滑。
眼泪砸在纸面，“妈妈，我真的好累啊......”秦酿实在忍不住了，把脸埋进臂弯，拼命压低声音哭咽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从楼梯上来。
温欣儒等他稍微缓和了一点才开口打扰：“秦酿，我想给你个东西。”
秦酿猛地抖了一下，埋在手肘里的头抬起，看见她后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好。”
女孩在他脚边的楼梯上坐下，缓慢开口：“我说不出让你不要在意这句话，可我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她递给秦酿一个漂亮的小铁盒，“我这些天去找了好多人，她们都不觉得你有问题，可是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所以我就让她们给你写了几句话，你有空记得打开看看。”
“还有，距离高考还有112天，你可以恨他，但也别把自己赔进去。”
温欣儒站起身，准备下楼回班，临走前她又转过头对他说：“秦酿，还有很多人在你身后，你要加油。如果累了就来找我吧，作为朋友，我随时奉陪。”
她走后，秦酿打开了小盒子，里面的纸条被折成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千纸鹤，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把它们全部抚摸了一遍，才缓缓打开，像对待一颗颗珍贵的软糖。
【我知道这段时间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容易，但请记住，你的性取向不会定义你的全部，更不会减少你作为一个人的价值。你依然是你，值得被爱和尊重。——蔺雪华】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需要羞耻的事。你有权利做自己，也有权利被温柔以待。——关锦妍】
【世界那么大，喜欢谁都不是罪。——葛诗】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你，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善良、值得被珍惜的人。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只需要继续做那个真实的你。——王安蕾】
【你已经很勇敢了，接下来也请继续为自己而活。你不是一个人。——蓝冰璇】
......
写这些纸条的人有些他认识，但有的和他仅仅只是打过照面罢了。
秦酿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站在他身边，更难崩了，收回去的眼泪又有流下来的趋势。
秦酿打开最后一个千纸鹤，这是一个男生写的。
【我也喜欢男生，你没错，我也没错。我挺你，永远。——hxc】
他停了好久，才把纸条重新放回铁盒里，盖上盖子。
秦酿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重新拿起笔，继续计算着没有写完的数学题。
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声骤然响起，他在寒风中拎起书包出了校门。
街边又有小贩在售卖新鲜的玫瑰——2月14日，今天又是一个情人节，也是他19岁的生日。
可是这次，没有人陪他一起过了。
6月7日，他一个人参加了高考。
6月9日，政治考试结束，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时刻紧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后来，他又上了本科、考上了研究生，一步步走到今天，才重新与杨肆重逢。
但在此期间，他再也没有见过杨肆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11 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