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番外 爱能让白骨生出血肉 ...
-
夏日雨水多发，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去风之城的天，原本骑马疾行的两人被淋得浑身湿透，迫不得已找了一个避雨的洞穴，升起篝火烤一烤。
伊茜多用火焰魔法快速烘干幼娜身上的大量水汽。
魔法改变生活。
温暖的气息漫布全身，令人忍不住伸展一个懒洋洋的懒腰。蓬松的毛发在精心的护理下富有光泽，如此的惬意，也让幼娜的尾巴忍不住钻了出来，毛茸茸的搭在肩膀上像个大披肩。
让人根本无法联想到半年前她还是断尾且光秃秃的模样。
“好啦，总算把你弄干了。”伊茜多这才收手，随后打了一个响指，操控篝火上的锅烧一壶热水。
当热腾腾的水端到幼娜面前的时候，她才从那种暴雨的袭击中晃过神来，“伊茜多。”
“嗯？”伊茜多轻轻应了一声。
幼娜瞥了一眼略显活泼的尾巴，说出这个事实，“伊茜多，我的断尾痊愈了。”
伊茜多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蓬松大尾巴，“我看到啦，魔药效果真好。”
“不是魔药。”幼娜摇摇头，“你知道我的尾巴是怎么断的吗？”
伊茜多非常配合地追问，“怎么伤的？”
“那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吃完饭我很困很困，就睡着了。结果房子起火了，浓烟把我呛醒，我很害怕，就马上从二楼往下跑。跑到第六个台阶的时候，楼梯塌了，砸中了我的身体。”
幼娜毫无感情地说着过去的事情，但如果没有感情她又为何把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记得一清二楚呢？
伊茜多眼中浮现出一些心疼，“尾巴就是这样被砸断的吗？”
幼娜摇摇头，“火很大，房子全烧起来了，我拼命求救，但没有人听见。因为我住的那个地方很荒凉，就只有这一栋木屋，生活着我和……她。”
她？伊茜多抓住这个词，跟幼娜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吗？那为什么这样称呼呢？
“那后来呢？” 伊茜多不自觉向前倾了倾身子，目光紧紧锁在幼娜平静的脸上。她注意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像是在回忆中陷入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幼娜伸手撩开垂落的发丝，露出兽耳后一块淡粉色的疤痕，“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求生。当时火势越来越猛，我能感觉到火焰舔舐着我的后背，皮肤传来灼痛。” 她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那种时候，根本没有时间犹豫。”
伊茜多屏住呼吸，突然意识到幼娜看似冷漠的叙述下，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时刻。
“我咬着牙，生生扯断了尾巴。” 幼娜说得云淡风轻，可伊茜多却仿佛看见那个蜷缩在火场废墟里的小小身影，在绝望中做出最惨烈的抉择。
“后来也是这么大的雨，我活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伊茜多伸出手，想要给幼娜一个拥抱，然而她头一次瑟缩地躲开了。
幼娜并不敢直视伊茜多，甚至她自己的目光都没有聚集在此刻，仿佛穿梭回了当初火场里的恐惧之中。
“我能动之后，就爬回了废墟。”幼娜咽了咽口水，继续讲述，“我在废墟上，我想外出的她一定会回家的，如果她找不到我，会多难过啊。她本来就很脆弱，如果彻底崩溃了该怎么啊？
我不能让她生气、着急，最后受伤。所以我一直等着，想告诉她，我还活着，所以看到废墟的时候不用哭，我还在呢。”
伊茜多看到幼娜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显然是陷入了更深层的情绪之中。
“我真得很想她，我也真的很想一直在家里等她回来，但是我快死了，我等不住了！我必须要爬起来离开家，去找吃的、喝的，可是我走了，她怎么办啊？她看不到我会心碎的！”
伊茜多轻轻拍打幼娜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痛苦的内心，但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也无法理解在废墟里奄奄一息的幼娜怎么会陷入矛盾里呢？
幼娜垂下眼帘，大尾巴也悄然缩回了体内，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她对自己做出了审判——
“我为了自己活下去没有等她回来，所以她看到了我也不认我了，很公平。”
“这不公平。”伊茜多脱口而出，“你觉得公平，是因为把‘活着’当成了罪过。”
伊茜多满脸都是哀伤与心痛，想到了幼娜身上的伤痕，外伤可治，心伤难愈，喉咙发紧，“拼命活下去，才是对在意的人最大的尊重。”
随着这句话落下，更多的生离死别画面出现在伊茜多的脑海之中，在最为绝望的时候，死亡轻而易举，可是想到了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就不得不背上这些生命一起走下去。
活着，才有可能和希望。
伊茜多勾住幼娜的指头，一股心灵魔法流入幼娜的心田，替她剪去那些纠结和内耗，“如果当时你选择留下，看到你的尸体和废墟，活着的人会更加痛苦的。”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幼娜冷笑了一声，“伊茜多，你为什么不问问起火的原因是什么呢？”
伊茜多皱起了眉，并不情愿地说出那个真相，“难道她是故意抛下你的？”
即便当初的幼娜没有想明白，流浪多年后也总会明白的。她扯出一抹苦笑，看向身边一直陪伴她的存在，“伊茜多，你太温柔了，总是不愿意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在火灾之前，她的身上就已经有很多条伤疤了。如何用唾沫治愈受伤的部位，更是她在学会说话前就会做的事情了。
“布兰德夫人是她吗？”伊茜多忽然联想到了那唯一一个让幼娜做出奇怪举动的人，不是需要同龄的伙伴，而是想要——母亲。
“如果从未被爱过，”幼娜突然轻笑出声，泪水却顺着下颌落在肩膀上，“就不会在被丢下时，连呼吸都疼得像被火烧。”
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同被泼上热油的火焰，疯狂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轻柔地摸着肚子，与未出生的自己击掌，诉说着对新生命的期盼；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独自离开家乡，来到荒无人烟的荒原中诞下了不被祝福的新生命；她曾经拼了命也要留下这个孩子，却在之后的生活中陷入疯狂和绝望。
母亲曾经是这个世界最欢迎孩子诞生的人。
但孩子也给母亲带来了太多苦痛。如果没有这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她是否过得更加快乐自在？
“她有新的孩子了，”幼娜脸上露出灿然的笑容，但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笑得很开心，像个正常的母亲一样，我也很开心，我也想感激她。但是她不认识我，她不需要我的……礼物。”
如果不是你，我不曾来到这个世间，即便你厌弃我，可是我也想给你送一份礼物。所以我拿起笔，写下了我的感激，我欣赏了多么美丽的一个世界，又遇到了多么有趣的朋友，展开了多么跌宕起伏的冒险。我热爱这个世间，热爱这条生命，所以我感激你生下了我。
可幼娜得到了什么呢？
——恶心。
——令人作呕。
——去死。
寒意随着暴雨而来，虽然雨会停，可寒意入骨却再难离去。
夏宫的后半夜，国王认罪的时候，那个女人并没有在场，她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她珍视的小女儿身边，去安抚那颗险些受辱的小心脏，她发挥母亲的臂膀，给予痛苦的孩子一个温暖的怀抱。
“幼娜，”伊茜多轻轻呼唤她的姓名，给予她一个同样温暖的怀抱，“有我呢。”
同伴的温暖能够抵挡这雨夜的寒冷，爱让白骨生出血肉，却从未规定只能是血缘之爱。
“伊茜多，我曾经对着火之流星许愿，”幼娜眷恋这样的温度，“我祈求我能遇到一个同伴。”流浪的日子实在是太孤独了，只要有一个同伴就好，只要有一点点的温暖，她都会发自肺腑的感激珍惜的。
所以，在火焰岩浆之中，她看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却没有找到她的火之流星，那时答案便是如此了。
“幼娜，我们还是好朋友哦。”伊茜多更加用力地抱住幼娜，朋友永远是双向奔赴的。
山洞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变得温柔，像无数细长的丝线，悄然填补着那些破碎的伤口。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番外 爱能让白骨生出血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