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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

      夜色已浓,雾气不知何所起。

      山野间的鸟兽虫鸣间或地响起,一时忽远一时忽近,天地仿佛在一寸寸地缩小,小到仅有柴牢这一方禁困之所。

      霍家人哭的哭,沉默的沉默,皆是一脸的疲惫和无望。

      赵氏受了惊吓,语气显得虚浮无力,强撑着精神向南嘉道谢,“今日之事,多亏有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个王八蛋把所有人害得这么惨,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赵氏不知真相,还当她是心地善良,以德报怨之人,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愧疚,“都是我们霍家连累了你。”

      沈氏止了哭声,几次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王氏是个爽利人,不多时将热气腾腾的菜粥送来,还有用野菜做的菜饼卷子。

      没有人再挑食,包括霍明珠。

      霍谦脸上还挂着泪,端起粥碗就大口大口地喝,“娘,这粥也太好喝了。”

      沈氏闻言,又是一脸哭相。

      大儿子一生下来,就被养在太夫人膝下,与她并不亲近。女儿虽是她一手带大的,却没法和儿子相提并论。何况小儿子是遗腹子,打一出生就没见过亲爹,她心里自是要偏疼一些。

      可怜她捧在手心里的宝儿,平日里厨房变着花样都吃不了几口的小祖宗,眼下居然连一碗野菜粥都喝得津津有味。

      也是遭了大罪了。

      “若是你爹还活着……”

      话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难过起来。

      九年前,顺宗在围猎时遇刺,霍潜为其挡了一箭,因那箭上抹着见血封喉的毒,他几乎是当场丧命。而顺宗则一病不起,不到半年撒手归天。

      顺宗无子,众臣商议之后,从夜氏皇族中择一血缘最近之人承继大统,便是今上。

      今上登基时,霍家已无顶梁之柱,外人看着表面风光仍在,实则根本不得帝心。若是霍潜还在,哪怕龙椅换了人,镇国公府也不至于一日不如一日。

      于赵氏而言,夫妻结发一日,便有百日之恩。她和霍潜也曾有过情投意合的时光,要不是自己一直生不出儿子,无法延续霍家的香火,或许也不会夫妻离心。这些年不管霍潜在还是不在,她心里都不好受。

      “眼下是什么时候,你说这个做甚?”

      沈氏哽咽着,“我……我就是心里难过……若是公爷还在,那些人怎敢欺我们至此……”

      她们妻妾伤感之时,南嘉已经喝完碗里的粥,再盛一碗后却不是自己喝,而是端着走到角落那边,用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地上的人说:“我懒得动,你自己喂自己。”

      话音一落,你变成了我,我成为了你。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好在这具身体的本能尚在,还可以自主吞咽。

      “孙从彪那个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换回自己的身体,压着声音,“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身体再换,说话的又变成了夜炁,“据我所知,此人不仅心狠手辣,且手段极其的残暴。他之前被我唬退,一旦回过神来,意欲杀人灭口,恐怕还会折回来。”

      不等南嘉问有没有应对之策,又听到他说:“等会你别急着换回,我寻个机会出去一趟。”

      这个王八蛋不会是想跑路吧?

      “我不会逃,再者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这倒也是。

      其他人自是注意到他们,但南嘉的身体背对着所有人,便是有人听到她好像是在说话,也根本想不到她所有的自言自语,实则是两个人在对话。

      夜炁出门时,不出意外地被守在外面的人拦住,南嘉听到他和闫怀安说自己要小解,心下翻了一个大白眼。

      还以为有什么高明的借口,没想到是尿遁。

      一刻钟多点的样子,他回到柴牢。

      “你记着,若是孙从彪去而复返,到时候换我。倘若我的法子也不管用,你莫要再迟疑,保全自己要紧。”

      南嘉听着他的交待,心生些许异样。

      从他的行为和言语来看,与传言中的相距甚远。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半夜,似有人在哭。

      那哭声压抑而哽咽,像是咬着什么东西似的,从南嘉的右侧边传来,幽幽地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是霍鹂。

      她起身查看,小声问:“你怎么了?”

      “大嫂……我……我好害怕……”霍鹂打着哭嗝,“我在书上看过,说北地酷热,多沙,冬大寒,好些地方不生草木,难以活人。我们以后……怎么办?”

      她年方十三,还是个孩子,一朝从云端跌落尘泥,心中定然没着没落,这一路上应该也是故作坚强,也是难得。

      正如她所说,北地苦寒,生存极为的不易。哪怕是前几朝曾有人在那里屯兵垦田,却仍旧是贫瘠之地。

      南嘉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到了那里,我们就是自由民。到时候我们垦田开地,总归不会饿死。”

      “那我们是不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个问题,南嘉没有办法回答她。

      若是有冤,还寄望于沉冤得雪,但霍让是被诬陷的吗?要么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大赦天下,只是这个更可遇不可求。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呜咽声渐不可闻。

      南嘉却毫无睡意,或许是白天睡得多,也或许是因为夜炁的那番话。要是正如夜炁所料,那孙从彪极有可能会折回来的话,大抵应该是在下半夜。

      夜更加的寂静,静得让人害怕。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逼近,蓄势待发如上弦的弓箭。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莫名的心口发紧。

      守在外面的闫怀安十分机警,已摸着自己的刀慢慢地起身。

      “什么人……”他刚一出声,便戛然而止。

      只见火光四起,刹那之间将整个驿站团团包围。

      他快速将所有的差役叫醒,那些人原来还睡得有些迷糊,一看到这阵势,吓得立马清醒过来。

      外面的火光从窗户透进来柴房,如一团血腥。

      南嘉本就没睡,火光大亮时她便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立马将离自己最近的霍鹂唤起,伸手一指像着火的窗户。

      “别怕,先把他们都叫醒。”

      霍鹂白着一张小脸猛点头,身体却止不住发抖。

      两人分头行动,以最快的动作将所有人摇醒。

      沈氏惊闻孙从彪去而复返,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所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赵氏纵然镇定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哒哒”

      马蹄声渐近,骑着大马的孙从彪入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闫怀安等人,轻蔑的目光如看蝼蚁,抑或者是死人。

      “孙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可是落了什么东西?”伍驿长赔着笑脸,火光映在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自是落了东西。”

      “是何物?小的这就去给您取来。”

      孙从彪阴沉一笑,握着马鞭的手一指自己的脸,“本官的脸面。”

      他声音洪亮,穿透墙壁进入柴牢。

      沈氏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在哆嗦,“你……你快想想办法。”

      这话她是对南嘉说的。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已将南嘉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

      南嘉抿着唇,不得不在内心做了最坏的打算。

      对方来势汹汹,应该正如夜炁所说是来杀人灭口的。他们这些人无所依傍,就算那些差役们拼尽全力也护不住他们。

      至于那个人说的法子,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抱有希望。

      随着一阵兵刃相击的声音过后,柴房内再次涌进许多人。火光将这一室照得亮如白昼,也照出被孙从彪属下那些人押制住的差役们。

      闰怀安脸上挂了彩,腰间的刀已不知去向。

      孙从彪握着马鞭,一步步地走近。

      他的脸上写满放肆,淫邪,杀意,皆是毫不掩饰。

      “本官走后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放心,怕你们乱说话,特意折回来送你们一程,你们开不开心?”

      还真是来杀人灭口的!

      也不知那个人的办法是什么?是现在换,还是再等一会?

      南嘉正思量着,猛不丁被人一推,直接摔倒在孙从彪的面前。她震惊地回头,对上的是霍明珠仓惶的脸。

      “是你!是你得罪了孙大人……你这个害人精!”

      “……”

      这个蠢货居然在背后捅她刀子!

      孙从彪已如见到送上门的猎物般,垂涎地弯腰凑近。“你别怪本官狠心,本官也是没法子。”

      还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南嘉被他喷出的浊气都快熏吐了。

      事情到了如今地步,逃是不可能的,再抬出林家来恐怕也没什么意义。索性两眼一闭,让那个人来应对吧。

      她才刚这么想着,就听到一道极低极沉的声音响起,“孙从彪,你好大的胆子!”

      “谁?”

      孙从彪猛地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心下一惊,循着声望向角落。

      原本昏迷几日的人不知何时醒来,乱发之下的那双眼睛如暗夜星芒,寒光寂寂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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