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荒度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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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月回到家时，温明安还没回。
她开了灯，也没进去，而是靠在门后，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这才看到温明安给她发的消息：【我有事出去一趟，下班了你自己回家，晚饭自己解决。】
消息是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发来的，那时傅明月正在偷懒睡觉，下班后太着急，又在阳台边和网咖的同事坐着玩了一会儿，一时半刻也没想起来看手机。
傅明月盯着屏幕上的两行字，指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后只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刚好在看手机，回得很快，也很简洁，【稍后。】
年少的温明安高冷寡言，20岁的他仍旧如此，线下偶尔也有闲心和傅明月聊天，但是线上聊天却不太多，一个月下来，都聊不上几句话。
傅明月意兴阑珊地关了手机，想起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心里又是说不出的滋味。
已经入了夜了，但旧城区不同于商场的繁华，即便夜才刚开始，这坐落在城市角落的老城区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只是这安静里夹着些吵，偶尔有人说话，偶尔有外卖小哥喊门。
不是喧嚷的吵，而是在那安静中凭空破开的刺耳的响，无端惹人心烦。
傅明月被楼下是不是的响吵得心烦意乱，她打开电视放了平日里爱看的动画片，但她今日心情不甚明朗，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直到动画片的片尾音乐响了起来，门外才传来了动静，傅明月速度极快地穿上拖鞋，三两步跑了过去，“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傅明月忆起那寸头哥说的话，忍不住看了温明安几眼，又不死心地问：“是不是有人联系你了？”
温明安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他走到客厅坐了下来，喝过半杯水后，才回她，“下午回了家一趟。”
“回家？”傅明月有些疑惑，“你为什么突然回家了？”
温明安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年少被赶出家门，又被百般克扣生活费，兄妹俩没什么好日子过，温父在温明安眼里就是个活死人，从不会活在他的嘴上。
平日里他几乎一句不提他那糟糕的爹，每每提及，总是一副轻蔑不屑的神情，厌弃之色溢于言表。
温明安嗤笑了一声，眼里都是冷嘲，“有人跟我说他快死了，我回去看一眼。”
傅明月满眼震惊，“死了？”
温明安的父亲，傅明月年少曾见过一次，是一个相当市侩的男人，有时电视上总喜欢塑造一些市侩拜金的女人充当丑角，但在傅明月眼里，温明安的父亲更接近于电视里描述的形象。
直至如今，傅明月都还记得他那奇葩父亲说过的那些令她振耳发聩的话。
傅明月清楚地记得，当时还是盛夏的周末，她那天刚好无事可做，在家里又坐不住，就心血来潮地抱着几本书和没做完的卷子跑去温明安的家中找他，企图去抄他的作业。
但不巧，那日他的父亲也在，傅明月来到门口的脚步就顿住了，彼时他们父子俩在聊天，聊得不甚愉快。
温明安被温父赶出了家门，摁头去了不喜欢的学校，连到手奖学金都被他截走了，他对他那只管自己痛快的爹没什么好脸色，毫不留情地开骂，“堂堂一个成年人，居然一天到晚找一个学生要钱？你要脸吗？”
“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没、有。”他一双漆黑的眸都泛着冷光，眼里有着无尽的不耐。
彼时年少的男孩倚在窗边，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得他眉眼、脸色都白得发冷，他冷漠地看着他那名义上的父亲，冷嘲热讽，“你要是没有钱，那就出去卖，反正你也习惯了靠女人吃饭。”
“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姿色，趁早给自己准备点养老钱，不然年老色衰，那就骗不到人了。”
那日温父穿了身熨帖的衬衫搭西裤，皮鞋是手工制的，在光线下油光发亮，从头到尾透着些精致和得体。
温父上了年纪，但花了时间打理自己，看着比同龄男人要年轻不少，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仅凭外表，很难想象出他是那样一个恶劣又自私的人。
当时他坐在那狭隘的出租房里，和那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根本不信温明安的话，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没钱，你那小女朋友有钱，你跟她谈恋爱，她就没给你花过一分钱吗？”
“我上次看见她了，她司机开的可是卡宴，上百万的车，全身上下都是大牌，你们学校的吧？”
温明安满眼不耐，“她有钱，和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乞丐吗？一天到晚就知道盯着女人的口袋看。”
温父相当厚颜无耻，他端正地坐在屋里唯一的沙发上，摆出一副居功至伟的模样，“怎么和我没有关系，要不是我当初让你去这个学校读书，你能跟你那小女友认识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让你去那里读书，不是让你去那里读什么破书的，这年头大学毕业了又怎么样，就能找到工作吗？”
“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人家大小姐哄好，她这个年纪的，最好骗了，又没谈恋爱，你平时说点甜言蜜语哄哄她，想办法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可比你考什么985、211都管用。”
温明安被温父的厚颜无耻气笑了，他伸手“啪”的一下把支撑着窗户的钩子收了回来，连带着窗也倏地关上了，他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这辈子除了靠女人，还能有点别的出息吗？”
“怎么，自己吃软饭还不够，还指望你儿子也跟你一样，你能不能要点脸？她才上高中，你就这么龌龊？”
温父做模做样地理了理衣襟，一身整洁的西装衬得他光鲜亮丽，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告诉我，什么叫出息？靠女人怎么了，靠女人也是一种本事，你以为别人不想靠女人吗？是他们根本就靠不上。”
“你应该珍惜下我传给你的基因，趁着还年轻，多和你们学校的女孩接触接触，比你读书强千倍万倍。”
温明安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趣，他脾气上来，抄起桌边的水杯往地上狠狠一砸，“给我滚出去！”
他伸手指向门外，“有多远滚多远！”
温明安砸的那杯水原来还是满满当当的，出租房狭窄逼仄，他冷不丁一砸，地上都是炸开的水和玻璃，温父难以避免地裤腿上沾了水，有些狼狈。
温父被他突然的发怒吓到了，很快就以牙还牙地抄起桌上的水杯也往温明安身上砸，怒道：“畜生东西，我可是你爹！谁给你胆子跟我这么大呼小叫的，没有我，你能长那么大吗？”
水杯迎面砸来，温明安侧过身去，堪堪躲过了，玻璃在他身后的墙上碎开，转眼就把那快要脱落的墙皮晕湿了一片，隐隐露出内里的黄泥土来，一片泥泞。
炸开的碎片从他手臂上飞速擦过，转眼就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线，血缓缓从伤口流出，他却恍若未觉。
温明安从窗边撤开，站在了墙角背光的位置，人也站在了阴影里，他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你问我怎么长大的？我当然是自己长大的？还帮你把女儿带这么大？”
“你吞了我妈的遗产，挥霍了那么多年，一分钱都没留下来，你也有资格教训我吗？”
温明安从小就不讨父亲和继母喜欢，纵然那年温父继承了他母亲的一大部分遗产，却从来没有把钱花在他身上过，他母亲去世得早，在继母还没有孩子那几年过的都不是好日子。
直到周明佳出生了，温父舍不得花钱请人照顾年幼的周明佳，继母也是个贪图享乐的，不会照顾人，后来就让那时年岁还不大的温明安一手去带周明佳。
在还在上小学初中的年纪，温明安没有太多的玩乐时间，除了上学，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周明佳了。
周明佳是温明安一手带大的，兄妹俩也有些感情，继母这才没敢对温明安过于苛刻，但也称不上太好。
在那个家里，温明安除了和周明佳还有些感情，对温父和继母有的只有无尽的厌倦，他冷声质问，“这么多年来，你逢年过节有给我妈上过一炷香吗？”
“你花着她的钱来养别的女人，晚上睡觉不怕我妈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你索命吗？当年死的怎么不是你？”
“逆子！”
温父气得要动手，温明安缓缓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好似暴风雨来临前那诡异的平静。
他唇角轻微地勾了勾，手上受了伤，猩红的血从他手臂上滑落，整个人看起来又有些不好惹，一贯平静的眉眼间难得地带了些戾气，好似一把饮了血的刀。
彼时傅明月趴在窗上，眼看他们父子俩吵着吵着要打起来，她急得团团转，差点就要报警了。
好在温父最后还是被温明安那瞬间眼神里迸发出来的狠意吓退了，那扬在半空的手怎么不敢挥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回来。
但还是嘴上却不饶人，他冷哼了声，“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当然是我福大命大。”
眼前的男孩终究不是年幼时那可以随意打骂却无力反抗的孩子了，他已经十七岁了，体格和身高都接近于成年人，不是温父这个多年养尊处优的老男人能打得过的。
温父只好理了理衣服，又讲究地拿纸巾擦干了裤腿，才一脚跨过地上那散落一地的碎片走到门口。
他站在门口停住，仍觉得不甘心，忍不住回头骂他，“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温明安理都没理他，直接三两步走了过去，狠狠把门一关，留下嘭的一声巨响，整栋楼都听见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