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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的曾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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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成舟,你惨啦!” 同桌将一张卷子拍到林肆与桌面,满脸幸灾乐祸,“我就说你最好抱下佛脚吧,这下好了,全班倒数第一!”
林肆与拿起那张卷子,果不其然看到了鲜红的13分。他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脸上显得还算平静。
昨天他已经问明白了,同桌叫张超,是他们这一组的组长。此刻张超见他一点都不着急,提醒道:“老师说不及格的要抄试卷耶。”
那又怎样,不及格的肯定不止他。林肆与想。
但张超的下一句话打破了他的这一想法:“全班65个人,只有你不及格。穆成舟,你怎么能这么淡定!你知道吗,就连平时倒数的林肆与都有61分。”
“……”。
失策了,这他是真没想到。
“你这次错这么多,语文老师肯定要找你谈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肆与听到这句话,莫名心虚。即使已经长到二十多岁,内心对老师的恐惧还是深彻入骨。他不喜欢面对老师的教诲,但恰恰因为对方是为他好的,很多时候他都没办法完全忽视,只能尽力逃避。
这个时空的林肆与刚刚上高中,大概还没体验到这种感觉吧。
“穆成舟,你不会是太害怕,怕失智了吧?”张超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还笑起来了?”
他笑了吗?林肆与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摸到一点残留的弧度。
“没事,抄个卷子而已嘛,不至于。”张超安慰他,“两三支笔一起上,嗖一下就好了。”
“唉,对了,昨天林肆与把你叫出去干什么?”张超凑到他肩膀边,小声问道。
林肆与沉默着,他还没搞清楚具体情况,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林肆与不会欺负你了吧?如果他欺负你,我们去告诉老师,没事的。要我说啊,他这样的人不知道是怎么考上高中的,平时就老是板着一张臭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不还一样。”
“听说班长之前看他有道题怎么样都做不出来,想帮他讲一下,结果被他一句‘要你管,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给怼走了,要我说,他这个人就是有问题,敏感成这样,也是活该。”
“总之有什么事你千万别憋着,一日同桌终身兄弟,有什么事就和哥说!”张超仗义地勾上了他的脖子。
林肆与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听到别人对他的看法,心情有些复杂。张超的友情是他曾经怎么也得不到的,而这样普通的学生之间的交谈,他更是不敢想。
张超说的很多都不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情况。
高一的林肆与别说欺负人,不如说不被欺负就已经很好了。这个高中,是当时的林肆与瞒着家里,白天打工晚上学习拼命得来的。当时的他拼命想要脱离满地鸡毛、一片狼藉的生活,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可惜最后,并没有坚持下去。
教室外突然传来男人的咒骂争吵声,有同学进来说:“办公室好像有人闹事!”很多学生立马跑出教室去围观,林肆与被张超拉着一起看热闹去了。
办公室外,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在骂着“什么助学金,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你们这些人就是看不起我!”之类的话,同时还伴随着推搡的动作,班主任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好几个老师帮忙拉住男子,防止他机进一步的过激行为。而高一的林肆与局促又无措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难堪。
有老师过来,将围观的学生驱散,同时一边安抚男子一边将人请进了办公室里。刚巧上课铃响起,看热闹的学生顿时做鸟兽散,走廊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林肆与出去的太迟,只来得及看到高一的自己低垂着头,被老师一同带进了办公室。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林肆与知道,这个时候的他,低着头,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到快要忍不住的眼泪。
久远的记忆荡起涟漪,翻起心间的微微楚痛。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在后来,林肆与还遇到过比这个还要难堪的情况,但心还是会感到痛。
刚上高中的他带着一腔热血,妄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听到班主任说单亲家庭可以申请助学金,便去和老师要了一张表。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林肆与难得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他考上高中以后,已经是半离家出走的状态,他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林国昌找不到他,也就管不了他上学。
可惜,就像是命运的戏弄,他刚好在跑回去取资料的时候,把助学金申请表回执落在了那边,被林国昌发现了,当场勃然大怒,后来把这件事闹到了学校。
大概是因为林国昌知道,这笔钱到不了自己手里。
这件事就这么黄了。从那时开始,老师对他颇有微词,很多时候都是将他放养的状态,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也更甚。
他又想起来,之前自己给的勒索费,其实是他偷偷藏起来的学费中取的一小部分。因为多次被勒索,他无处诉苦,知道告诉了老师大概也没什么用,而钱已经不足以交高中三年的学费了,加上一些其他原因,他渐渐走上了辍学的路。
有人在戳自己,林肆与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站了个怒意满满的语文老师。
“穆成舟,我看你是不想学了啊!考个这么低的分数还敢不听!”语文老师拿起他的卷子,越看越生气,在试卷上戳戳点点,“还有这么多要订正的都没订正,等会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肆与沉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那张卷子。
这场小小的闹剧,很快就消散在朗朗的读书声中,没有人会在意,因为高中的每一个学生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高一的林肆与一天都没再回来,以前的林肆与,现在的穆成舟则抄了一天的语文试卷,并且因为在课堂上公然走神,抄写量翻了一倍,不出意外的话一天并不能抄完,第二天还要继续。
好在语文老师把交作业的时间设为两天,穆成舟觉得自己一刻不停地抄,两天大概是能抄完的。
在这个时空里,穆成舟这个身份的生活条件可以说很不错,父母恩爱,衣食无忧。为了让他高中读得更顺心,父母甚至还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间房子,方便平时的走读。
一日三餐吃学校,睡觉则是回出租屋,而且有开明的父母,穆成舟的生活,是曾经的林肆与可望而不可及的。
如果让他来想象,改变命运后的生活,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下午下起了大暴雨,学校的走读生在家晚自习。穆成舟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后,将要写的作业和要抄的试卷一起带回了出租屋,开始做作业。
他写得很艰难,高中的东西忘得太多,基本上下一次笔就需要翻一下书查一下资料,一个小时下来,根本没写多少。
窗外的雨依旧下得很大,滴滴嗒嗒打着玻璃,溅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穆成舟做得烦了,将笔摔在了桌上。语文他现在暂时不想抄,理科又不会,其他科则翻书翻得烦人。他盯着窗外的雨看了阵,突然拿起伞出了门。
出了门才发现,雨真的下得很大,没一会就打湿了他的裤脚。
乌云密布,隐隐夹杂着雷光。这种天气,街上根本没几个人。零星几家商铺还开着门,穆成舟随便走进一家,买了瓶饮料,接着往某个地方走去。
他记得这件事,自己和林国昌大吵了一架,甚至动了手,最后带着一身伤想回住的地方,却发现林国昌在跟着自己,只能假装兜兜转转,甩掉了人。保险起见,最终还是没回去在,转而去了其他地方。
林肆与能去的地方,其实没几个。穆成舟猜不准自己会去哪一个,想了一阵后,他跑到了学校。
学校有个围墙比较矮,很多学生迟到了进不来校门就会从这里翻墙进去。穆成舟助跑起跳,翻过围墙,直奔小树林,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靠在某棵树下的林肆与。
林肆与大概是在那边待了很久了,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头发贴着额头,不住地往下淌水,肩膀上甚至还落了几片叶子。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伤神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溅满泥点的白鞋,头顶的雨也停了。林肆与茫然抬头,对上了穆成舟面无表情的脸。
“雷雨天待在树下会被劈。”穆成舟淡淡提醒。
“你来干什么?”林肆与冷冷地看着他,“我已经给过你钱了。”
“给你两个选择,”穆成舟将伞倾向他,“一,帮我写作业,我请你喝饮料;二,不帮我写作业,我把你单亲还有个赌鬼父亲的事告诉班里人。”
手里被塞了瓶东西,林肆与将瓶子捏得变形,只道:“凭什么?”
“凭你现在只能选一。”穆成舟盯着他,眼里全是笃定。
林肆与和他对视着,好半晌才道:“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