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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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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生活除了学习和作业,就是思考待会吃什么,所以回首过去,会发现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穆成舟和林肆与在班上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在同个班级上学的两个陌生人,没人知道他们曾在一个雨夜发生过短暂交集。
林肆与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因此穆成舟态度的变化他一下子就发觉了。但他不会记在心上,因为从来没有过朋友,自然也不会抱有期待。而且他现在正被别的东西困扰着,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林肆与很饿。
那些勒索的人连着几次向他讨钱。这段时间来,他都没怎么吃饱。
晚自习的时候,林肆与晚上实在是饿得没办法写作业,趁着没人注意,从学校翻出去了。
他无意识逛到了沙县小吃附近,看着灶台上冒气的锅咽口水。晚上八九点这个时候没什么人用餐,老板正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并没有发现林肆与。
林肆与在门口望了会,瞥见有一桌摆着客人吃剩的汤粉没收拾,里面还有大概一口的量。他很想进去把那口吃了,好歹填填肚子,但少年人的自尊心支持着,令他只能犹豫着,始终没好意思这么干。
“小孩,你怎么在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肆与回头看去,是之前见过一面的混混。
当时他刚和林国昌吵了一架,也是这样一个时间,带着满身伤蹲在街角,遇到染了一头黄毛,穿着花衬衫,一副混混模样的人。
他知道这个人是街上有名的混混,十分警惕地看着对方。
大概是看他额头被撞得红肿可怜,混混在附近买了根冰棍递给他,然后说:“小孩,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啊,大晚上的这里不太平。”
那是林肆与收到的、少得可怜的善意,所以他印象深刻,一直记得。
而现在,混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正好今天哥赚了钱,既然遇到了,一起吃顿吧。”
林肆与就这样被他拉进了沙县小吃,等他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桂林米粉。
“别客气,吃啊。”混混招呼了声,然后夹起一束粉丝吹了吹,见冷得差不多了,嗦进了嘴里。
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嘴里含着食物,含混道:“对了小孩,我叫王标,你可以叫我标哥。”
“…谢谢标哥。”林肆与是真的饿了,见他吃得这么香,便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校内的人都有目共睹,最近班上的林肆与和社会人士走得很近,他们经常看到林肆与在放学后和那黄毛有说有笑地走了。
而这个情况在穆成舟的预料之中。黄毛,也就是王标,在他的生命里刻有很重的痕迹,甚至于他到死都记得。
现在的林肆与,正重复着过去的林肆与走过的路,没有改变。
和王标走得近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林肆与遭到的勒索的次数少了很多。大概是从小到大很少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好意,林肆与分外珍惜和王标的友谊。
是的,在他看来,这就是友谊,即使他的朋友王标看起来某些地方会被人所诟病。
“标哥!”远远就看到对方在校门口树下等着自己,林肆与高兴地挥了挥手,跑了过去,“久等了哥,今天也去兜风吗?”
这段时间放学,他都是和王标他们混在一起,参加兜风活动。所谓的兜风,就是一群社会青年骑着自己改装的摩托车,满大街地乱逛。林肆与很喜欢跟着他们一起大街小巷四处兜风,这让他不觉得孤独。
而且那种被风吹得表情扭曲的感觉,很自由。
“今天我们不兜风,小林,听说你最近缺钱是不?哥今天带你赚钱。”王标哥俩好地搂了搂他的脖子,笑道。
“也…也不是,我的钱够用的。”林肆与被人说到困窘之处,有些结巴。
“别客气啊小林,哥还会害你不成。”王标重重拍了拍他,“这段时间那些人没再找你要钱了吧?”
那天在沙县吃东西的时候,他和王标聊天偶然说起自己被勒索,当时王标就说要帮他解决这件事。林肆与很感谢王标的帮助,真心实意道:“没有了,这段时间谢谢哥!”
“小林你就是上学上的多,太客气了哈哈哈。”王标将人带到自己摩托车前,“走,我们出发。”
晚自习。
穆成舟看着身后空了的座位,眼神微沉。
自从和王标混熟后,林肆与已经连续好几次翘掉晚自习了。
一旁的张超见他一直盯着身后,也看了过去,然后转回了头小声道:“哎,这个林肆与又没上晚自习?”
坐在他们前面的班长徐维知闻言转过头也参与了对话:“是的,有四五次点名他都不在了。老师让我给他家打过电话,每次都没人接。”
当然不会有人接,因为林国昌从不接陌生电话,担心对面是来要债的。
“你们说他翘掉晚自习去干嘛啊?”张超纳闷。
“他这段时间不是和校外人走得近么?听说那帮人都喜欢骑摩托炸街,这大晚上的,可能是一起去炸街了吧。”徐维知猜测。
“也有可能……”
穆成舟听着他们讨论,并没有说话。他已经记不清高中的自己和王标一起干了什么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师来了!”有人提醒,徐维知连忙转回头继续写作业,张超也有模有样拿起了笔。
教室里一片安静,穆成舟看着手里写了一半的作业,总感觉内心有什么事没做。快下晚自习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曾经自己受王标他们影响,干过一些改造形象的事情,什么染发啊打耳洞啊之类的。
今天晚上林肆与不会是被带去染发了吧?
下了晚自习后,穆成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本来要回家的脚步突然调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林肆与没想到,王标说的赚钱方式,居然是偷盗。
他蹲在一户人家窗台下,有些难为情地看着王标“这是不是不太好啊哥?”
“不会,”王标安慰他,“这家人我们踩点很久了,里面只住了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平时都没什么人的。而且这个点,那老太太已经睡了。”
“小林,我们知道你是第一次干,特地找了个难度低的来,你可不要不领哥的好意啊。”
见他脸色为难,王标又补充道:“没事的小林,少个几百块这老太太不会发现的,而且老人家一般都不怎么花钱,钱没了也发现不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好,那我们就当是和他们借的,等有钱了再还回去,他们也不会知道对不对?”
林肆与觉得王标说的话逻辑有问题,但他确实目前很需要一笔钱。
曾经打工的地方会被林国昌找到,他不会再去了。而且上高中花的钱比他想得要多,按照这样下去,这个高中他也只能再读一年了。
如果能有一笔钱,对他来说确实解决了很多事情。
而且王标说,这是借,只要他还回去,就不算偷了。
林肆与抿了抿唇,在王标鼓励的目光下,深吸了口气,翻窗进去了。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等林肆与回过神来,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叠纸币,全是红色的,厚度掂量着有几千。
王标很满意,夸赞他:“干得漂亮,小林!”
他拍了拍林肆与的肩膀,道:“这只是我们找她借的钱,记住了啊小林。对了,作为你大哥,我拿走一点不过分吧。”
林肆与摇了摇头,主动将钱全塞进了王标手里。
王标见状笑了笑,然后只抽走了四五张,剩余的又塞回了林肆与手里:“好了,回去吧小林,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林肆与心在疯狂跳动着,闻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了。
他抓着那叠钱在原地站了会,刚准备走,抬眼间好像在墙角看到了一片白色,等再想看清时,又什么都没有。林肆与缓了缓呼吸,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他望了望四周,犹豫片刻后,也走了。
林肆与前脚刚走,后脚穆成舟便从躲藏的墙角走了出来,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眼神暗沉。
他想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了。
林肆与回到住的地方后,将钱小心翼翼藏了起来,等睡觉时,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今晚的月光很亮,他住的地方有扇小窗户,每次月亮好的时候,光都能透进来,刚刚好照在床上,现在就是如此。
林肆与盯着那块被月光照得白亮的地方,眼睛眨了眨,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下了床,将藏钱的小盒子从床底抽了出来,然后借着月光细细数了个数目,随便套了双鞋子出门了。
他要把钱还回去。
到那边时,一片漆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林肆与翻窗进去,将钱重新塞回了原来的地方,正打算离开,猛地被一阵手电闪到了眼睛。
等能睁开眼睛后,屋子的主人,如王标所说,一个老太太,正生气地看着他。
“你这学生仔!没爹娘养的!不学好来偷钱!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老太太一边咒骂着一边挥舞着衣架重重敲在了林肆与身上。
林肆与猝不及防,只能边躲边往外跑。
哪成想老太太紧追不放,大概是真的想给他一个教训,下手很重,这屋子的布局林肆与又不太熟悉,跑的跌跌撞撞,老是撞到东西,没一会儿,他便感觉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疼。
好不容易跑出了屋子,林肆与连忙借着这个机会在小巷子里奔逃。
老太太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已经有人被吵醒,打开窗户朝外张望了。
林肆与莫名不想被人看到,只能抬手捂着自己的脸狼狈地跑着,他也没管方向,跑着跑着,便感觉自己和什么人相撞了。
老太太举着手电四处乱照,嘴里大喊着:“抓小偷啊!有小偷!”
有不少人拿出了工具,热心道:“哪呢?在哪呢?”
林肆与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撞的是谁,便感觉对方一把将他拉进了旁边的暗巷子里。
在巷子里站定后,他终于有机会看清自己撞的是谁了。
穆成舟。
一脸冷淡的穆成舟。